下角村的韦姓族人有用二十几条人枪,武器大部分是汉阳造,还有些人用的是鸟铳,刘壑杨和陈思矛在队伍里还发现有人背着大刀片子和弩。在韦十八这个土司令的心里,他这支名叫下角村抗日游击大队的队伍,战斗力是非常强悍的。
凌晨的时候,在村口炮楼上值夜的族人忽然看到远方的路上有强光在闪闪烁烁。族人并不认识那是汽车灯光,只是预感到也许有什么重大事情发生,赶紧跑回村里报告。
韦十八宿醉未醒,睡得像头死猪,村子外一场的举动引起了失眠中的刘壑杨的注意,他跟着族人跑上了炮楼。
黑夜中,已经听到汽车马达的声音了。
不好!刘壑杨意识到,日军没有像他们预设的白天才出动。日军已经越来越精明,刘壑杨赶紧叫队伍起来整队。为了防止惊动路上的日军,队伍严禁烟火,整个村子静悄悄的,死一般的寂静。
队伍刚在大院子里,韦十八提着一支三八步枪到了,他的身后跟着他的队员们。
“丢他老母,老子还在做梦,日本人怎么说到就到啦,也没打声招呼。”韦十八嘟嘟囔囔着,“刘老弟陈老弟,你的人准备好了没?”
刘壑杨和陈思矛检查自己的步枪,好久没开枪了,心里一阵兴奋起来。
韦十八看到学生军支队速度真快,赶紧也整队,别让这群毛头小子看扁了自己的人马。
两支队伍在院子里汇合,按照预定的伏击地点前进,那伏击地点是刘壑杨和韦十八已经预定好了的。
下角村的族人在黑暗中放下了吊桥,队伍悄悄地出了村子。
学生军负责拦尾,韦十八的队伍负责打头。
学生军支队和韦十八的人马隐没在黑夜之中,鬼子的车子离他们不过一里地了。学生军支队刚跳下田野中,立即朝公路边上的小土堆后面狂奔而去,人马刚进入伏击地点,刘壑杨看到许淳秋带着后勤救护分队也跟着过来了。
“我说的话你怎么不听,叫你们不来,你这分队长怎么当的?”刘壑杨咬牙切齿,声音压得低低地从喉咙里吼了出来。
许淳秋在黑暗中睁大眼睛,“我们是救护队!”
“难道你希望我们有人死,有人受伤?”刘壑杨气不打一处来。
小土堆之下,越过一片秋天的玉米地,就是坑坑洼洼的简易公路。鬼子的汽车灯扫过玉米地,看起来已经很近了。
莫家祺如愿以偿地当起了机枪手。
陈思矛摸到莫家祺的身边,“先把最后面的车给打爆了,看他们往哪里逃!”
莫家祺眯着眼睛,计算着与鬼子汽车的距离,“你就瞧好吧,我是个称职的机枪手!”
陈思矛拍了拍老友的肩膀,“等下你小心些,子弹不长眼!”
日军的三辆卡车进入了伏击圈。
韦十八的队伍埋伏在村子的另一头的玉米地里,他们要半路冲杀出去,给日军一个出其不意的进攻。但是,就在这个关键的时刻,韦十八惊讶地发现他们的某个环节出了问题。
日军的汽车队进入伏击圈后,他们埋下的土地雷并没有炸响,这真奇了怪了。韦十八一阵煎熬,如果地雷响了,他们的攻击将事半功倍,而今,只能等学生军支队截断了日军的后路之后,他的人顶硬上了。
“都给我拿刀!等下放了排枪之后,冲上去片了他们!”
韦十八的族人们在他的喝令之下,纷纷从背上拉出大刀片子。
龟田这时候迷迷糊糊醒了过来,他知道自己已经离南城很远了。
车上的日军睡得很死,龟田有点儿担心起来,他觉得,他们经过的这个地方气氛相当的诡异。凭着直觉,龟田闻到了中国人伏击他们的味道。
龟田身边的汽车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开着车,这时候,忽然听闻龟田大叫一声:“赶快停车!”
日军车队头车忽然刹车,后面的汽车也跟着刹车停下来,黑夜中传来刹车声尖锐的叫声。
汽车后的玻璃窗闪现着日军伍长的饼脸,“龟田君,怎么停车?”
“我预感到附近有中国人!”龟田望着无尽的黑夜说道。
伍长下了车,他看到的也是中国田野上无尽的黑夜,哪里有中国人的影子,他笑了起来,他在心里也在嘲笑龟田的胆小。
“龟田君,我们的任务是送你到北海,所以,我们马上再次前进!”伍长说道。
“再等等!”龟田焦急起来。
伍长不理龟田,朝车门上重重地拍了几下,“混蛋,开车开车!”
日军车队忽然停下,让刘壑杨紧张不急,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了,难道是日均发现了他们的行动?刘壑杨正在百思不得其解,日军的汽车又突然发动慢慢前进。
两百米,一百米……莫家祺扣机枪扳机的手指汗津津的。
头车晃悠悠地过去了,接着是十米开外的第二辆车,莫家祺闭上眼睛,等待着第三辆车进入预定好的开枪范围。
第三辆车车上运的是一个小组的日军。
车上的日军睡得很死,连开车的日军都哈欠连天。
忽然,机枪猛烈的扫射声响了起来,子弹打在车头上叮当作响。在这一瞬间,开车的日军魂飞魄散,赶紧刹车停车,但是,车子的轮胎已经被子弹击中爆胎了。车上的日军呼叫起来,他们受到了中国人猛烈地突袭。
莫家祺看到,在他的猛烈扫射之下,第三辆车歪歪斜斜地朝路边的一个小土堆撞了过去,车上的日军呼叫得惊天地泣鬼神。
学生军支队第一作战分队在刘壑杨的带领之下,冲下了玉米地,他们要给车上的日军一个趁其不备的打击。
车上的日军伍长撞了个头破血流,他从副驾驶室里爬了出来。
他正在朝车身后去看他的士兵们怎么样了,这时候,他看到,天空中飞下来了手榴弹——中国人的木桶手榴弹。
手榴弹突然爆炸,日军像炸开了锅。
接着,慌乱中的日军还没组织起阻击,中国人已经冲玉米地里冲了出来。
学生军的突然袭击,让走在车队最前面的龟田意识到,他已经进入了中国人的伏击圈了。“不要停车!”龟田急中生智,和身边惊慌失措的汽车兵喊道,“混蛋,冲过去!”
汽车兵在龟田的命令之下,加大马力拼命朝前闯进。
韦十八带领着自己的人马从玉米地里冲了出来。龟田在摇晃的汽车灯光里看到,那些中国人赤膊这上身,像极了传说中的山鬼。
韦十八提着步枪冲在前面,他看到汽车还在不顾一切的前进,他回头和身后的韦六子喊道:“射死那个开车的!”
韦六子恍然大悟,放下手里的大刀,然后把跨在腰间的弓弩取了下来。
“继续前进,撞死他们!”龟田从自己的腰间取下南部十四手枪,那些中国山鬼几乎横在他的跟前了。
忽然,龟田只感觉到眼前一片天旋地转,接着,只听到狂当一声,汽车兵像不听指挥一般,朝路边的河沟翻了下去。
开车的日军被韦六子的弓箭击中了太阳穴,一命呜呼。
龟田只感觉自己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刘壑杨带着第一作战分队的十来个人马从玉米地里冲上了路面,他们要把这股惊慌失措的日军绞杀干净。
日军伍长甲看到自己的身边的士兵一个接一个地被打倒,他想到了他们的司令官的话:逃!
但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中国人冲上了路面,接着,两支队伍在黑暗中混战在一起,暗处传来阵阵的哀号声。
陈思矛带着第二作战支队远距离围歼第二辆车的日军。第二辆车前后都没有退路,车上的日军跳下来一个,立即被打倒一个。
莫家祺又是一阵机枪扫射,第二辆汽车的车灯顿时黑了下来。
日军变成了瓮中之鳖。
韦十八的人把横躺在河沟里的汽车给团团围住了。
这辆车上有半个小组的日军,他们被车祸搞得七荤八素,受伤的不少,一个刚爬出汽车的日军士兵,立即被车外的韦十八的族人一刀砍倒。
韦十八见和学生军配合的战斗干脆利落,心里顿时乐开了花。
这时候,韦十八惊异地发现,车里的日本人说起了中国话:“大军,各位英雄好汉,都别开枪啊,我投降,我投降!”
“丢你老母!”韦十八扛着大刀朝车里喊道:“你们早投降不就好了嘛!”
韦十八说是这么说,但心里暗自揣摩,这股日军怎么会说中国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