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阎罗店镇死一般的寂静。
学生军支队一行人接近了河岸,他们要渡河到对岸的阎罗店,只有唯一的一条道可以走。那是一条通往对岸的钢索,学生军要通过这个钢索一个接一个的划到对岸。虽然说学生军的人马曾经和刘老大打过交道,按按照刘老大的脾气,也许还会发生什么岔子也难说。
刘壑杨望着宽阔的江面,江水一阵接一阵轻轻拍打着河岸,四周都是蟋蟀的叫声。陈思矛从后面摸了过来,“伙计,咱这是要做猴子吗?看起来挺悬乎的!”
刘壑杨解下腰间的皮带,“用着扣住,就可以滑过去啦!”
刘壑杨亲自给伙伴们做示范,他攀上了钢索,一点一点地往前移动,接着,是一个坡度很陡的角度,刘壑杨哧溜一声一下就到了江心。刘壑杨从江心望去,阎罗店还是黑灯瞎火,刘老大的人马并知晓学生军又来了。
仿佛游戏一般,学生军支队学着刘壑杨的样子,像一串葫芦一样一个接一个攀上了钢索。
刘壑杨第一个着地,接着就是陈思矛。
着地的地方是一片江边的烂泥地,月光很暗,一米之外看不到任何人。刘壑杨正要套上皮带,忽然,身后有两个黑影扑上上来,把刘壑杨和陈思矛给扑倒在地。
“终于抓到你们啦!死小子!”黑衣人恶狠狠的声音从喉咙深处吼了出来。
两人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这两个黑衣人下了枪。
“我们是学生军,我们来找刘老大!”陈思矛哼哼道。
抓住陈思矛的黑衣人看到钢索上还有很多人划了过来,不禁惊叫起来:“二哥不好,很多人!”
摁倒刘壑杨的黑衣人一愣,立即被刘壑杨一个鲤鱼打挺踢翻在地。
黑衣人爬起来的时候,刘壑杨已经逃出怀里的手枪顶住了他的脑袋。
“大哥,别……”黑衣人求饶,软了下来。
学生军支队的人陆陆续续下了钢索。
刘壑杨从口讯里得知,这两个黑衣人正是刘老大的手下,他们在钢索边值夜,正巧碰上了刘壑杨他们过来,于是发生了误会。
“你们真的是学生军,去年路过我们这的学生军?”黑衣人弄明白了真相后问道。
“没错儿,我们看起来像鬼子吗?”
“不像,倒像是走江湖的英雄……”黑衣人在黑暗中笑道。
“刘老大在哪儿?”陈思矛问道。
“在船上呢,这段时间风声很紧。”黑衣人回答道。
学生军支队在河岸整队,之后,两个黑衣人带着陈思矛和刘壑杨进入了一片芦苇丛里,朝刘老大的大船走了过去。
刘老大的大船停在芦苇荡环抱的避风港里,他们刚接近芦苇荡,前面忽然窜出两个持枪的人来。“谁?”
两个持枪的人打开了手电筒晃荡着。
“自己人,快,有人来找咱司令!”黑衣人说道。
“深更半夜的,还有谁来?”
“学生军支队!”刘壑杨自报家门。
“什么狗屁学生军,不认识!不说实话老子打死你!”持枪的人继续照着手电筒。
刘壑杨和陈思矛被电筒的强光照的迷上了眼睛。
两个黑衣人走了过去,其中一个黑衣人冷不丁先给手持电筒的人一脚:“你懂个屁,三德,你妈妈的我们和日本人死干的时候,你还在村里种地呢!”
刘老大被岸上的动静惊醒了。
船舱里,刘老大点上了昏暗的煤油灯。一年多不见,这刘老大看起来比往日憔悴了很多。刘老大冷漠地招呼刘壑杨和陈思矛坐下。
“两位小哥,你们又来阎罗店干甚?”刘老大枕着腮帮子问道。
“我们有事相求刘老大,所以来了这里。”刘壑杨笑着说道。
“别别别……”刘老大拼命摇头,“你们一来,日本鬼也跟着来,你们觉得,阎罗店的百姓受虐的还不够?”
刘壑杨和陈思矛面面相觑,并不知道刘老大为何这么冷漠。
“你这刘老大,怎么说话的?难道我们是灾星?”陈思矛忍不住发火,他看不起这种胆小怕死的人。
“差不多,差不……多!”刘老大被这陈思矛的脾气给震住了。
“你们不知道,去年,我他妈的送你们去南城,就为了你们那一百多大洋,我们的人又被日本鬼砍了几个,船被拆了好几条,我老刘没这么倒霉过,你们不是灾星还是甚?”刘老大眼神黯淡,说出了事情的缘由。
两人叹气,刘老大也叹气。
“你们爱上哪就去哪吧,阎罗店经不起折腾,我……求你们啦!”刘老大说道,接着他从太师椅上站了下来,扑腾一声给两人跪下,“求你们啦……”
刘壑杨和陈思矛没有想到,这自称茅山军司令的刘老大已经被日军吓破了胆。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刘老大的船。
“此地已经不能停留。”陈思矛望着天空的星辰说道。
刘壑杨沉默。
两个黑衣人又追了上来。
“你们去我家吧!”其中一个黑衣人说。
“你们老大到底怎么回事?”陈思矛问黑衣人道。
“说来话长!先回家我再和你们说来。”黑衣人走在最前面带路。
“我们很多人的,你们家能住得下?”陈思矛又问道。
“这个我晓得,反正有地方住就行了!”黑衣人又说道。
几个人来到了钢索边,学生军支队的人正在那里焦急等待他们的消息。见到黑衣人说有地方住下来了,队伍走上了河堤,一起进了阎罗店的街上。
学生军跟随两个黑衣人进了一个很大的院子里。
在院子的厢房,黑衣人脱掉了夜行衣,露出了里面短襟的粗布衣服,他回头的时候,对刘壑杨和陈思矛抱歉地笑着,“两位小哥可能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们,去年我和刘老大抓过你们,你们说我们老大是杀猪的,我记得很清楚……”
原来,这个阎罗店汉子是刘老大的坐堂老五。
“你收留我们,你不怕老大说你,把你扫地出门?”刘壑杨担心这个汉子的处境。
老五一乐,说道:“两位小哥不要担心,那刘老大是我姐夫,他敢的话,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陈思矛也跟着乐了,第一次见到这么无法无天的小舅子。
另一个黑衣人是老五的堂弟,叫老九。
老九从自己家里扛了一袋米过来,张罗着给学生军队伍们做饭。陈思矛见这老五这般热情,对学生军加倍崇敬,急忙从自己的口袋里找出一盒纸烟给老五扔过去。
老五接住纸烟,乐开了花,“纸烟,还真稀罕。”
“日本货!”陈思矛说。
“哪儿弄的?”老五问道。
“下角村,也许你知道那地方,今天那儿被日本人炸了!”陈思矛说道。
“你们从那过来的?”
“没错。”刘壑杨说。
“说说你姐夫的事情吧。”陈思矛说,他给老五点上了纸烟。
老五把纸烟臭的咝咝作响,拍了一下大腿,“唉,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其实,他也不是反感你们到阎罗店,只是,他现在有一个大买卖要做。他那人我知道,他是怕你们抢了他的银子呢!”
“到底怎么回事儿?”刘壑杨惊奇起来。
“你们没听说吧,这几天八万大山里头的水牛城,出了一件稀罕事,一个放牛娃发现了山里的一座大墓,听说是什么土司老财的大墓呢,后来,有个土匪头儿把知道了这个风声,就把放牛娃骗去,放牛娃经不住那土匪头儿的恐吓,全招了……”老五说道。
两人听得云里雾里。
“土匪头儿不是要开墓挖宝嘛,按照我们这老祖习惯,是要请茅山法师做道场的,就这样,我姐夫被土匪头儿请了去。”老五继续说道。
“那土匪头儿那么厉害,叫什么名字?”陈思矛问道。
“唉,说出来也不怕他,那个土匪头儿好像叫什么三龙,应该是这个名字!”
这下子,两人全都明白了。刘壑杨和陈思矛说道:“咱这老熟人怎么净干这些见不得人的事?这事太他妈悬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