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有余而已,当初的联队长川口已经晋升日军陆军少将。
命令炮轰下角村的正是川口带领的联队。他们从北部湾上岸,到达下角村只走了几个小时,机械化行军的速度是惊人的。那些手持土造武器的中国乡民哪里是他的联队的对手?川口坐在马扎上,他的卫兵给他拿出行军水壶,他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川口的大队伍还在后面的简易公路上持续跟进,那可是上千人的大队伍。
一个小队长朝川口跑了过来,“前面的中国暴匪已经被击溃,那是一个空的村子!”
川口站了起来,腰间的将官刀咱新如初,他问小队长道:“耗费了多少炮弹?”
“山炮弹三发,迫击炮弹八发!”小队长回答道。
川口感觉很满意,他觉得也许还可以减少弹药消耗量。在与浅川的书信往来中,浅川说的中国乡民如何厉害,也许只是浅川的夸大其词而已。
“马上出发,下午之前定能赶到南城!”川口和身边的卫兵下了命令,“叫队伍马上出发!”
“我们死了两个人!”小队长又说道。
川口回头,不怒自威,带着谆谆教导的口吻说道:“坂口队长,打仗是会死人的,你找人把死了的收拾一下,要带他们回日本去!”
“是不是一把火把这个村子给烧了?”名叫坂口的小队长又问道。
川口不置可否,“坂口君,你看着办吧!”
垭口上的人马眼睁睁地看着下角村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韦十八的大腿被摔断了,小利巴正在给他夹木板。当他看到整个下角村大火冲天之时,又哭了起来,“是我把整个村子毁了,是我没脑子,让弟兄们死光了,我对不起他们呀!”
陈思矛和刘壑杨看着韦十八和乡亲们可怜兮兮的样子,也唯有连连叹气。
下角村的族人们在垭口里很安静,他们看着村子没了,只是默默地流着眼泪。
学生军支队要转移地方了,他们到达下角村也不过两天而已。
“看来这股日军要去南城,南城将有大战!”刘壑杨看着脚下的烟火说道。
“我们也走吧,早死早投胎。”陈思矛说。
韦十八要和学生军队伍一起走。
韦十八和垭口里的族人们说:“我做大阿伯的,对不起你们,今天我走了,和这些学生军打日本鬼去了,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你们在村子里,把村子再造起来,我迟早会回来了的!”
一个老人语重心长说道:“十八呀,以后你也该长点记性了,别蛮横,长点记性,多杀日本鬼,我们等着你这个大阿伯回来!”
村里的妇人把刀神扛了出来,“大阿伯,你把咱老祖的大刀给带走吧,多杀日本鬼!”
韦十八看着肃穆的男女老幼的族人们,眼里泪花闪烁。
韦十八接过沉重的刀神,看着锋利的刀锋指向青天,心里涌起无尽的悲壮。
在族人们的面前,韦十八扑腾一声给乡亲们跪下,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韦十八对不起你们!”
日军烧了村子,然后大队伍又上了简易公路,他们的目标是:南城。
学生军支队默默地下了垭口,进入丘陵,他们离下角村越来越远了。
我们下一步去哪儿?学生军支队的人马心里在想着,他们并知道他们的两个头头带他们去向何方。
陈思矛和刘壑杨沉默着,他们也在想这个问题。
出了这片丘陵,前方是南城,但他们是不大可能去南城了。当初,南城只驻扎着浅川的宪兵队,他们已经想过街的老鼠,现在,又有日军重兵驻扎,他们再次进入南城,无疑更加的艰难。
几个小时之后,学生军队伍走出了丘陵地带,他们又一次看到了蜿蜒的南城河。
刘壑杨和陈思矛相视而笑。
他们找到了下一步的落脚点。
“你觉得阎罗店跳神的刘老大怎样?”陈思矛问。
“茅山军?还好吧,不坏。”刘壑杨说。
“顺着这河岸再往下游走几十里,就到了阎罗店,你觉得呢?”陈思矛又问道。
“这个想法不赖!”刘壑杨笑说。
队伍在竹林里休息,等傍晚的时候再次出发。
许淳秋吃着坚硬的糯米糍粑,见刘壑杨沉默地坐在她的身边,她把糍粑掰了一半递给刘壑杨。
刘壑杨接过糍粑,并没有胃口。
“哎,我问你,我们这是去哪儿?”许淳秋问道。
“往南走,去找刘老大。”刘壑杨说道。
“这个样子,又让我想起去年的时候,我们从木栏寨里出来的时候。”许淳秋说,“我们会重蹈覆辙吗?”
刘壑杨盯着许淳秋的脸,微笑着摇头,“不会的!”
“不知道两个小马在和我爹怎样了。”许淳秋说。
刘壑杨知道,从木栏寨带出来的两个木栏寨后人此时正和许家爸爸生活在南城里。
“你想家了吧?”刘壑杨问道。
“难道你不想?”
“挺想的。”刘壑杨在笑着,“有你在,我只想了一半。”
“你什么话,腻歪不腻歪啊你?”许淳秋嗔叫道。
“我想,有你在的地方,哪里就是家。”刘壑杨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去找陈思矛商量事情去了。
傍晚,南城南门,浅川站在城头心里有点不安。
浅川在望眼镜里望眼欲穿,但还是没有看到以前的老上司川口带着队伍出现在道路尽头的视野中。
浅川为了拍老上司的马屁,他搞了一个迎接川口联队的入城仪式。这个入城仪式把浅川折腾得够呛,他找了几个中国的乐手,但这些该死的中国人吹吹打打的竟然是中国的民乐,就算怎么教也不会把《君之代》吹得像模像样。
不管如何,浅川想到,至少川口君走进城门的那一刻,还有一帮乐手弄个响声出来,在蛮夷之地的南城,这是他能找到的最好的乐手啦。
浅川等了一盏茶的功夫,这时候,他听从远方传来的轰隆隆的声音。
浅川再次拿起望眼镜,他在望眼镜里看到了走在队伍最前面的卡车以及卡车后面一眼望不到头的人马。
“快快,叫中国人准备好了,见到川口君马上奏乐!”浅川和身边的翻译说道。
翻译哈着腰,屁颠屁颠下了城门。
行进在路上的川口也在王眼睛里看到在城门上伫立等待的浅川,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微笑。
川口联队的人马进入了南城城门,城门洞里的中国乐手们用唢呐吹响了《君之代》。
日军一鱼贯而入南城,像一年多以前一样,川口对于这个场景很熟悉。那时候的浅川,还是他手下的一名中佐。
唢呐版的《君之代》听起来非常别扭,川口从车上跳了下来,他也看到浅川朝他跨步过来了。
“浅川君,好久不见!”川口喊道。
浅川屁股一翘,双腿并拢,啪一声给川口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欢迎川口联队长进驻南城!”浅川说道。
川口草草回礼,他注意到,浅川没了一根手指头,看来,浅川在南城一定是吃了不少的苦头。
“浅川君,这一年多你在南城过得如何?”川口问道。
“别提了,有苦说不出啊!”浅川皱着眉头,“不过你们来了,皇军战无不胜的日子又该来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