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浅川的眼皮底下,阎罗店附近的山谷里,随着国军郝胥修的团的到来,山谷里重兵云集。
刘壑杨他们还在镇子外检视日军的动向,忽然看到许淳秋孤身一人前来,不禁又是百感交集起来。
“你又来干什么?”刘壑杨轻轻吼道,“快回去!”
“山谷里来人了,是国军!我来叫你们回去的。”许淳秋说道,“是以前的郝团长,你还记得他吗,公车镇,岸防团,就是那个郝团长!”
刘壑杨和陈思矛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几乎不相信许淳秋说的。
“别乱说,国军怎么可能打回来!”刘壑杨说道。
“是真的呢,他们的人就在山谷里。”许淳秋说道。
郝胥修在山谷里建立了自己的团部指挥所,他同时接到了上级的电报,要一鼓作气把阎罗店的日军给歼灭了,为大部队接收南城切断后路。帐篷搭起来的指挥所里,电话兵还在架设电话,而帐篷外,以连队为单位的国军队伍已经集合完毕,按照攻击序列实施攻击准备。最忙的还是团部配属的炮兵连,他们要先行一步在山谷外建立起炮兵观察所。
刘壑杨和陈思矛带着疑惑,被郝胥修的警卫排长带到了帐篷里。
刘壑杨看到,忙活着的长官,确实是郝胥修无疑。
刘壑杨和陈思矛正犹豫着要不要给郝胥修敬礼,郝胥修先行一步朝他们扑过来,一边快步前进一边大喊起来:“真是你们俩小子,哈哈,你们这几年竟然没死,哈哈!”
“报告郝团座,原学生军第三大队第一中队前来报道!”刘壑杨喊道。
“礼,免了,我收受不起!见到你们两个,我他妈就是高兴,几年了呀,他妈的真是快!”郝胥修说道,接着,他想起了什么,又问道:“马四宝长官现在在哪儿?”
刘壑杨叹气口气,“报告郝团座,我们的中队长前两年牺牲在高旗隘了!”
郝胥修咬了咬牙,“唉,打仗是要死人的,我以前那岸防团,真他妈的窝囊,唉,不说这个事了,都过去了——你们,是怎么活过来的?”
“报告郝团座,我们在高旗隘战役后,把学生军剩余的人马拉进了山里,就这样活了过来了。”陈思矛说道。
“游击战?”郝胥修恍然大悟。
刘壑杨点头,“对,我们一直在敌后作战,我们死了很多人。”
“难道你们是……”郝胥修抬起手,指了指眼前的刘壑杨和陈思矛,“难道你们是……”
刘壑杨转头和陈思矛点了点头,要陈思矛继续说下去。
“郝团座你猜的没错,我们是**!”陈思矛说。
“哈哈!”郝胥修又笑了起来。
“郝团座难道嫌弃我们是**?”刘壑杨问道。
郝胥修停止笑,接着又眼睛湿润起来,他拍了拍这两个年青人的肩膀说道:“不是,我郝胥修真窝囊啊,真窝囊!当年从公车镇溃败进山,我撇下你们走了,真不够意思,作为一个军人,在任何时候都不能抛下自己的同袍,而我老郝竟然撇下弟兄独自逃命,现在经历了太多东西之后,我终于明白,我要打回南城,也要打回公车镇去一雪前耻,不然那些死去多的弟兄何以瞑目?见到你们,我更加确定,我要给他们报仇,你们在敌后坚持几年,太令我感动了!”
接着,郝胥修和这两个旧相识讲起了他这两年经历的曲折经历。
公车镇一战,郝胥修带着溃败的队伍回到了南城,刚收拢了小半部分的队伍,刚过几天,他就被撤职了。接着,在他和其他人马撤到了北边的柳州。在柳州的时候,他听到了南边的高旗隘打得很惨烈,前方兵员很吃紧。在一个收容站里,郝胥修的百来条人马被命令扩充成了一个简编团,当这个简编团就要被送往高旗隘的时候,听说,高旗隘的部队撤退了。虽然高旗隘战役国军的部队击毙了日军旅团长中村正雄,但郝胥修已经没有机会再战一次为自己的队伍正名。
郝胥修的队伍接着从柳州出发,转战数省,从一个无名简编团打成了一个主力团。一轮又一轮的尸山血海走过来,而今,他又带着队伍打回家乡来了。
中国的正规部队在阎罗店附近突然出现,浅川并不意外。
浅川走进了堑壕里,他从望远镜里发现,中国军队在他们的视线范围内来回奔走,看起来中国军队要对阎罗店强攻了。
已经习惯与学生军支队玩猫捉老鼠游戏的浅川,不禁一阵兴奋起来。
与中国正规军对攻,那是一种久违了的快感。作为一个帝国军人,还有什么事情比在敌人的阵地上砍下敌人的透头颅更令他兴奋的呢?
浅川把他的大队分成四个作战分队,炮兵分队在镇子另一端,第一分队在阵地的环形工事和中国人对攻,第二分队在镇子的中央作随时的增援,而第三分队则作为预备队与炮兵分队在一起,如果发生不测,他可以用第三大队开路冲回南城——他相信,凭着帝国军人源源不断地从北部湾登陆,帝国军人其他部队把这些南下的中国军人剿灭干净绝对没什么问题。
郝胥修团的炮兵连构筑了炮兵阵地,新式火炮在阵地上亮相,郝胥修带着刘壑杨和陈思矛上了阵地。炮兵在炮阵地里忙活着,炮弹堆积如山。
刘壑杨大开眼界,看来,郝胥修的团已经不是当初装备简陋的岸防团了。
“炮弹,我打两个基数!”郝胥修嘿嘿笑着,“当面的日军号称一个大队,看他们吹的,这些日本鬼他们能顶得住本团的威克斯大炮?”
“郝团座,镇子里有民众!”刘壑杨想了想说。
“啊,小哥,你怎么不早说?”郝胥修惊讶起来。
“我们也是刚听说镇子上的民众被日本人集中关押起来了!”陈思矛说道。
郝胥修叹了一口气,“两位小哥,打仗是要死人的,你们知道。”
“我们能不能只攻击日军的前沿,而不是炮击整个镇子?”刘壑杨说道。
“让我想想,这个问题可把我难住了!”郝胥修说。
“我们拼死拼活,不就是为了让中国人少死一些么?”陈思矛说道。
“这个道理我懂,你不用讲啦!”郝胥修阻止道。
这时候,炮兵观察所的人从高处跑过来,和郝胥修报告道:“团座,在阎罗店左侧翼发现有手持武器的民众出现,怀疑是游击武装!”
这个突发情况让整个炮兵阵地上的炮兵和炮兵阵地前准备攻击的国军连队紧张起来。郝胥修赶紧爬上高处用望远镜观察左侧翼的情况,他在望眼镜里看到,一群黑压压的人马正朝阎罗店奔袭而来。
心里不停疑惑的刘壑杨和陈思矛也跟着上了高处。
郝胥修放下望远镜,问刘壑杨道:“那些突然出现的人难道也是你们学生军的武装?”
刘壑杨接过望远镜。
在望远镜里,刘壑杨看到那些突然出现的黑压压的队伍不是别人,竟然是牛头寨的土匪人马——刘壑杨不禁心惊肉跳起来,这些土匪人马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这些土匪人马到底干什么来了?
刘壑杨赶紧把望远镜递给陈思矛,然后和郝胥修说道:“那是山里的土匪!八万大山牛头寨的人马,他们的首领叫周三龙!”
“他们来干什么?”郝胥修问道,事态突然变得复杂离奇起来。
“他们要冲进阎罗店镇子里,怎么办?”陈思矛举着望远镜继续观察,“日军还没开枪,天啊,这些牛头寨的土匪怎么搞的!”
与此同时,身在镇子里的浅川也发现了突然朝阎罗店奔袭而来的土匪武装。
“那些中国暴匪要冲击我们的侧翼阵地!”少佐回来报告道,“我们要不要一个冲击把这些中国人给击溃了!”
“不!”浅川镇定道,“叫炮兵开炮,攻击他们!”
牛头寨的土匪人马中,带队的不是三龙,而是二当家的。二当家的泡在队伍的前面,他远远地看到了阎罗店镇上的房屋,也看到了镇子边缘的堑壕的新鲜泥土,但他不知道那是日军的阵地。
“大家快点啊!”二当家的催促稀稀拉拉跑步前进的队伍,“学生军娃娃就在镇子上,块追上他们呀!”
在奔跑的土匪队伍中,有五六个小土匪抬着一个巨大的猪笼。
猪笼里,三龙像一头大猪一般被五花大绑。三龙在颠簸的猪笼里嗷嗷叫着,红着双眼,几乎要杀人的气势,但他嘴巴被塞了一团破布。
三当家的问:“二哥,如果学生军的人说要砍了大哥怎么办?”
二当家的回头道:“砍就砍吧,总比我们这些有老有小的一辈子回不得牛头寨强——他妈的都是你,谁叫你起哄要他去挖坟的?祖宗的坟也敢挖,你们不要命了?这下好了吧,牛头寨人说我们不孝,要倒霉八辈子,死了还要下地狱,你知道错了没?”
“你也别只说我,挖坟不也有你的功劳吗?”三当家的补充道。
“都别说啦,我们把老大送给学生军的娃娃,杀也好剐也好,反正不是我们出手!老大也不会怪我们的!”二当家的无奈说道。
牛头寨的土匪进入了日军炮兵的射击诸元之内,但他们忽然不自知。
奔跑中的土匪们忽然听到天空之上传来尖锐的呼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