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周边一天的枪炮声过后,南城的民众们发现,有一队武装精良的国军士兵冲进了南城里,他们问街上的行人:“那些狗日的日本鬼的兵营在哪儿?”
民众用手一指,“莫家花园,那里是日军的窝!”
南城内许久不用的群众广播社再次响起来,这一次,是一个浑厚的男音。这个男音虎虎生风,他在广播里念道:“国军保卫河岳公路取的大胜,日军川口联队全军覆没,南城宪兵亦在阎罗店被我英雄的郝胥修部打垮。今日,我国军将士乘势追击,分兵多路直下钦防,不把侵略者赶下北部湾誓不罢休,我英勇的国军士兵终于一雪高旗隘战役之前耻……”
播音的是一个国军参谋,他曾经参加过惨烈的高旗隘战役,所以,他把这篇新闻念得充满感情。听到广播的群众纷纷出门,他们看到,街上都是国军士兵,而不是气势凌人的日本兵了。
群众们从城市的四面八方涌进中山广场。
南城光复了!
黄昏来临之后,刘壑杨和学生军第一作战分队的队员们在南门等待陈思矛和莫家祺。
他们站在路边,看到国军士兵纷纷举着火把进城,但在这些长长的队伍中并没有发现那两个老伙计的身影。“这死猫和死猫烂,到底怎么回事?”刘壑杨嘟哝道。
这时,一辆吉普车疯狂的开进,路上的士兵纷纷给这辆长官坐的小车子让路。南城光复了,长官们有很多事情要做——接收日军留下的地盘,始终有很多事情要做的,而士兵们想到的是,进了城,能洗个凉水澡,再好地吃出去吃一碗老友米粉已经很不错了。
这辆吉普车在刘壑杨的队伍前停下来。
开车的是郝胥修的汽车兵,刘壑杨不认识。但刘壑杨看到了车上的陈思矛和一众伙伴。
刘壑杨走过去,陈思矛低着头,并不言语。
接着,刘壑杨看到了躺在汽车里的莫家祺。
莫家祺的肚子以及大腿,围着厚厚的绷带。“怎么回事?”刘壑杨知道莫家祺出事了,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莫烂,怎么回事儿!”
陈思矛爬下汽车,“莫烂伤势很重。”
其他队员把莫家祺抬下汽车,刘壑杨朝小利巴拼命喊起来:“小利巴小利巴小利巴……”
刘壑杨的叫喊把莫家祺惊醒了。
莫家祺睁开眼睛,看到了头顶上不停涌动的人头,他认出了刘壑杨和陈思矛这两个伙计的脸。
“小利巴马上就来,小利巴不行,咱送你去野战医院,我们去找郝团长!”刘壑杨和莫家祺说道,“挺挺就过去了,无论如何,我们都要治好你。”
莫家祺笑笑。
小利巴给莫家祺检查了伤口,莫家祺的肚子和腿都被炸烂了,肠子流了出来,小利巴揭开厚厚的绷带,别过脸去。
刘壑杨和陈思矛并不敢看这个场面,他们只是不停的问小利巴:“莫烂的伤怎么样,小利巴,你他妈的说一句话!”
小利巴无声地流着眼泪。
小利巴给莫家祺注射的吗啡,又重新把绷带缠上,“还疼不,莫哥哥?”
莫家祺摇摇头,“不疼了,小利巴。”
“怎么样?小利巴。”刘壑杨又喊道。
“叫那个喊话的家伙过来一下。”莫家祺有气无力在小利巴的耳边说道。
刘壑杨还在焦急,小利巴低着头走过来,“杨哥哥,莫哥哥叫你,叫你过去一下。”
“你什么意思?”刘壑杨问道。
小利巴沉默,只顾哭。
“小利巴他还是个孩子,你小点声行不行?”陈思矛埋怨刘壑杨道。
刘壑杨心急火燎来到莫家祺的身边。
莫家祺看到刘壑杨俯身在自己的身边,但又看到别的队员还在,和刘壑杨说道:“你是当官的,你叫队员们回避一下吧,我和你有秘密要说。”
刘壑杨要队员们回避。
刘壑杨心里悲痛起来,这莫家祺看起来是要交代后事了。
“你个死阿杨,总是板着一张脸!”莫家祺说道,“我告诉你,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认识你,你让我吃了那么多的苦,也让我他妈的到最后都不忍心杀了我的仇人。”
刘壑杨听得心里悲凉,“嗯,你恨我,我知道。”
“你是个死**,死**的队伍让我学会了坚持和怎样活命,但也他妈的把我这个少爷改造成了和你一样的泥腿子!我已经不是少爷的样子了,我都怀疑我还是不是莫世荣的儿子!”莫家祺说道,这一次,他声音小了许多。
“对,我就是个泥腿子!”刘壑杨把自己的耳朵贴近莫家祺的嘴。
“我骂你完了!”莫家祺笑着说。
刘壑杨笑,眼泪也流了出来。
“我问你,你当我是你的朋友么?”莫家祺又问道。
刘壑杨重重点头,眼泪掉在了莫家祺的脸上,“是,你是我的兄弟,我把你当一辈子的朋友!”
莫家祺感觉到自己满足了,用尽最后的力气,推了推刘壑杨的手臂,“我委托你一件事。”
“说罢。”
“别告诉王乐怡,我如此窝囊,连仇人都干不过!”
刘壑杨点头,“嗯,我会的,而且,我可以保证,我们会把王乐怡捞出来,他是个好姑娘!”
“叫另一个我也恨得咬牙切齿的家伙过来吧!”莫家祺又说。
陈思矛看到了刘壑杨眼睛里的泪花,心里轰然一声,知道莫家祺活不成了。
莫家祺和陈思考说的话和对刘壑杨说的话大同小异,但是,莫家祺最后和陈思矛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老伙计,你给我一支枪!我需要一颗子弹!”
陈思矛摇头。
“求你!”莫家祺激动起来,浑身痛得几乎晕死过去。
陈思矛还是摇头。
“我不想活的这样痛苦,我知道我活不成了,老伙计!”莫家祺说。
陈思矛跳了起来,“莫烂,你他妈的要给我好好活下去,南城的日军已经完蛋了,咱可以回家了,你为什么!”
陈思矛激动的话语把刘壑杨给吸引过来。
这时候,小利巴慌慌张张地扒开人群,来到刘壑杨的身边,又只顾哭着。
“怎么了,小利巴,你说话!”陈思矛喊道。
“许姐姐!”小利巴哭着说,“许姐姐她……”
刘壑杨扒开人群,来起小利巴的手,“到底出了什么事?”
小利巴带刘壑杨飞奔到了俘虏营,他们看到韦十八木讷地站着,韦十八手里的大刀上鲜血淋漓。
韦十八见到刘壑杨,把头别到一边。
“到底出什么事?”刘壑杨问。
韦十八默不作声。
接着,刘壑杨看到了躺在地上的许淳秋的尸体。
“这到底怎么了嘛!”刘壑杨在这一瞬间,感觉自己身体里的血液已经凝固了,这个世界也停止了。天旋地转中,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许淳秋就这么没了。曾经鲜活的生命,就这么离开了。
许淳秋的身体还有余温,刘壑杨摸着许淳秋的手,那里很柔软,还有余热。刘壑杨汹涌而出的眼泪流在了许淳秋的手心。
但许淳秋已经感觉不到,她的脸很素净,就像以前一样,就像每次每刻一样。
韦十八在一旁断断续续说着事情发生的原委:“那个矮墩日本鬼,他妈的,许姑娘要给他包扎伤口,他他妈的竟然恩将仇报!”
大阪籍士兵秋元一郎的腿受伤了,许淳秋在给这个俘虏包扎伤口,不料,这个士兵竟然掏出一把刺刀刺进了许淳秋的脖子,当时周围只有几个牛头寨的土匪看守着这些俘虏,而土匪们被这个日军突然的举动给吓坏了,幸亏韦十八赶了过来。
韦十八追赶上这个逃跑的日军士兵,一刀砍飞了那个叫秋元一郎的日军士兵的头。
韦十八对刘壑杨说:“明天,咱就用那日军的头颅给许姑娘上坟,丢他妈妈,早知道如此,我应该早砍了这个日本鬼!”
刘壑杨说:“韦村长,你别说了,你让我和她都安静一会吧!”
这时,刘壑杨的身后响起了一声清脆的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