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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雍和宫里已经点起了灯来,喜梅儿与文司珍两个坐在窗下,外面,那窗纱正在换着,喜梅儿选了个叫做“软烟罗”的纱。

    喜梅儿见那新换上的纱窗,有着银红色的雾气蒙蒙,刚刚,她本来还要选那个绿色的,也很水灵的,可是,文司珍说她这里太素静,廓下又种了竹子,趁了绿色,反倒不好看,还太幽深,不像个女人住的地了。

    “这四色纱,都叫做软烟罗的,前个刚给那乾清宫里换了的,当时皇上还问着,你这里可换了,我们说刚换了的,可巧今天你就想着要新的,你们,到是心有灵犀的!”文司珍笑着说,一边说,一边的眼睛,还在瞟着那几个小宫女在换窗纱,她看到不妥,还喊着:“这一边高一些,钉住了,别漏进虫子来,咬着主子,可不饶了你们!”

    喜梅儿见她说者无心,但她心里,却想着,昨天里,赵冽怎么个语气来与尚宫局的人说的,他还惦念着自己,连换个纱窗还要问自己这里,心里暖一些。

    但一转念想:“不过是个窗纱,今天,他还不是去了坤宁宫,可见,也不过是嘴上说说,哼!”

    这样一想,刚刚那点暖意,又叫自己搅得没了。

    文司珍再回过头来,向着喜梅儿说:“妹妹看,很好看吧,这颜色通透些,心情也好!”

    喜梅儿有些讪讪的笑下,对着文司珍说:“让姐姐受累了,这晚了,还要为我忙!”

    文司珍笑着说:“妹妹这样说,不是见外了,其实,我早就想来看看你,但一直为着公主大婚忙了这一阵了。这才腾下了空来。”

    文司珍走到喜梅儿身边,拉着她的手,左右的看了下,看得喜梅儿好不莫名,就要站起来,不知道自己哪里有错了,“姐姐,我怎么了?”她问道。

    文司珍笑着按住她要起的身子,笑着说:“我只是想看看,成了娘娘的喜梅儿是什么样子呢,呵呵,不想你一点也没有变!”

    喜梅儿听了,脸上红了些,嘴里说道:“姐姐原是来取笑我的!”

    “没有没有,我是真的为妹妹高兴呢,看着妹妹有出头之日,我这心里说不出的高兴!”文司珍笑着说。

    “这原也没有什么高兴的!”喜梅儿说,起身走到里面,一个绣屏前,她无事绣了一半的荷花扔在那里。

    文司珍看了下外面,见并没有宫人走进来,她从后面挽住了喜梅儿的手臂,口中说道:“即使妹妹不当这是好事,也要欢天喜地的接受,要知道,这后宫,多少女人都看着你,嫉人好,笑人无,你要想着,皇上终归是念着你的好的,不然,不会一下子升作了四品的贵嫔,至于旁的,喜梅儿,姐姐劝你一句,该放得手,就要放得开,从心里放开,让自己好受一些!”

    手臂上的暖,让喜梅儿心上一酸,这冷漠的宫中,怕没有第二个,能这样劝自己,知道自己的心的。

    “姐姐……”口里说不出什么话来,语音却是哽咽,喜梅儿向来不喜欢哭哭啼啼的,她忍住了只歪头倚在文司珍的肩膀上。

    文司珍拥住她的肩头,嘴里轻说道:“做女儿家总是苦的,尤其是这宫墙里的女儿,如果能有点什么抓到手心里,就抓住了,抓劳了。帝王心,总是难测,这繁华锦绣,想必妹妹比我看得透的,不过是过眼云眼,只有那个人的宠才是你立身之道!”

    这一点,喜梅儿怎么会不知道,早就知道得清清楚楚,可是,叫她怎么去抓住呢,现在,连把自己归于皇上的女人,都要让自己难过般。怎么叫自己去抓得什么,争得什么。

    这一夜里,文司珍直待到很晚,两个人坐在绣屏前,文司珍捡了喜梅儿做了一半的活计,一边的和她说话,一边的绣着。

    喜梅儿知道文司珍这样的絮絮叨叨,就是一心的来开解自己来了,心里也感激她的良苦用心,待到她走了,自己站在窗边,望着窗外,站了好久,那云莺与雨雁两个坐在殿门边的凳子上,都有些倦倦的,不停的打着哈欠。

    可是,为什么,自己一点的睡意也没有,合衣躺到床上后,看着新换着的床账,那般的陌生,仿佛这床也不是自己的了。

    手抓上去,拽住那粉红色的床账,上面绣满了蔷薇花,枝叶扶疏,而花瓣是深深浅浅的红,就如自己的心底心事,乱纷纷,没个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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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喜梅儿到坤宁宫里请安时,见到坤宁宫宫门大开,宫人们刚刚清扫完,有着一种,水洒过泥土的味道,那些花儿上,还有着刚刚浇过水留下的水珠。

    依旧不是最早来,也不是最后的一个,喜梅儿被皇后端木芙叫着,坐到她左手边的位置上。

    端木芙穿了一件平常的衣裙,虽是红色,但水灵得要滴出水来般,上面亦有着凤凰,宣告她明确无疑的帝后身份。

    喜梅儿听她笑着与别的妃子说笑,脸上灿烂得若花,笑容却尽力的婉约而大气。

    就在这时,喜梅儿看到,端木芙纤长的脖颈上,自己看得到的这一侧,琐骨之上,有一个醇红的痕迹。

    那般的暧昧,那般的清晰,印在她雪白而娇美的脖颈之上。

    喜梅儿下意识的咬了下唇,眼睛要转到旁的地方时,却正遇到端木芙转头看过来的目光,她的笑脸是因为旁的人的话,有着收不及般的意味,她向着喜梅儿笑笑,带着那般的雍容华贵,与高傲的矜持。

    喜梅儿只好同她也笑了笑,眼神忽略过她的脖劲。

    后来就散了,喜梅儿有意的僻开众人,走在园子里,太阳才热上来,她打发了身边的雨雁,走到一块空地上,这里一片的绿草地,远处,有几只长嘴鹤儿,闲闲的走着,几只雀儿在空地的树间嬉戏。

    喜梅儿走到当中一棵树下,坐了下来。

    这里寂静且偏僻了些,喜梅儿靠在树上,头微微的仰起,就看得到那阳光透过细碎的枝叶间,微微的耀眼。

    喜梅儿喜欢这点温暖,但又感觉有些晃眼,便把自己的帕子拿出来,蒙到了脸上,阳光透过粉色的帕子,再不刺眼,只余了暖意。

    她现在,只想一个人静一静,她不要自己的心底再乱下去,胸口的一股难舒的气闷,至从见到端木芙脖颈的那个吻痕后,就更恼火般。

    那是明白无误的吻痕,更明白,是谁的所为。

    自己的身上也曾有过的,那些红红浅浅的印记。

    虽然知道也明白,他宿在别的女人那里,必会有的那些欢爱,只是,都不如这一吻痕,给她的感觉强烈,想到,他用力的吻到端木芙的身上时,喜梅儿突然感觉到心里,有针般的痒与痛。

    这种感觉,她不想有啊,她不想自己为什么会痛,自己不是庆幸着,他不来招惹自己吗?

    不要想,不要想啊,想就心里疼起来,还是不要想的好。

    喜梅儿慢慢的告诫着自己,要想些高兴的事来,可是,高兴的事,现在,都成了伤心的事呢,因为,她想起的,是之前,自己与方慕锦跟在皇上身后的一些情景,或在上书房,或在练武房,或骑马,或读书,总之是,三个人的身影,总是在一起的,耳中还听得方慕锦温和的读书声,还有赵冽清朗的笑意。

    可怜的喜梅儿,她的喜与痛里,都布满了那两个人,分驳不清,交替着,出现在她的眼前。

    不知过了多久,喜梅儿这样纠结时,却听到有些响动,就在自己的身边。

    脚步声,轻微的,踩着草儿露出的咝咝声。

    喜梅儿惊了下,因为,这个人的脚步声太过怪异,比着常人的要轻许多。

    她刚要揭了脸上的帕子,却感觉到肋下被点了下,一阵酥麻,传过了全身,喜梅儿心惊,自己又被人点中了穴位。

    喜梅儿不能动,但帕子下的眼睛却是睁着的,所以,当眼前黑了些时,她知道,那个人凑近了自己的脸。

    然后,隔着帕子,喜梅儿感觉到,唇上温热的触感。

    那个人,竟在亲她,喜梅儿突然感觉到一种熟悉,那种让她惊恐的感觉,从来只有一个人。

    果真的,在那个人离了她的唇后,就听到一声的笑意,帕子霍然的被他揭了开,眼前一阵的光亮,然后喜梅儿看到了端木鹏。

    端木鹏手拽着那个帕子,满眼邪邪的笑意,他嗅到那帕子上,轻薄的道了句:“好香!”

    然后,喜梅儿看到他把那帕子掖到了袖子里,他蹲下来,靠着喜梅儿坐下了。

    喜梅儿能感觉到他那色迷迷的眼光,从自己脸上掠过,喜梅儿的心就恐惧到了极点。

    端木鹏看着喜梅儿动也动不了,她的脸微仰着,几乎不着胭脂,可是,却粉脸生辉,虽然看到她眉间皱着,可是,他鼻间一阵芳香,她的整个人,如朵玉兰花,散发着清新而淡雅的香气。

    喜梅儿感觉到端木鹏的手指,沿着自己的脸颊移动着,脑子中转了几转,他要做什么,上一次,自己被他侵犯,若不是方慕锦及时赶到,怕自己的清白就要被他毁掉。

    可是,此时,方慕锦断不会出现在这里,而这里曲径幽深,这一刻,怕是没有人会经过这里的。

    心底涌上绝望来,喜梅儿只瞪着眼睛,恨不得杀掉身边这个人。

    端木鹏看着喜梅儿那双如剑般凌厉的眼神,他嘴角轻挑,露出笑意来。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这回,看还有哪个来搅局,虽然你已经是赵冽小子的女人,但我向来不介意,只要是我端木鹏盯上的女人,还没有落空过!”端木鹏说道。

    喜梅儿看着他,见他抱住自己,他那张脸上,带着他一贯的阴鹫与轻狂,听到他轻声道:“原来你就是那个梅朵姆,嘿嘿,难怪你初见我那样的怕!”

    喜梅儿恨得很,可是,却一点也动不了,只任由他抱着,穿过了树林,再几个起落,他奔着的方向,竟要出了宫的。

    就在这时,突然的响起了一声的啸声,喜梅儿与他皆是一怔,这啸声,喜梅儿想起滴翠园里那个怪人。

    端木鹏的脚步声却停下了,听到他懊恼的道:“偏这个时候,搅我好事!算了,放你一马,待我做了正经事,再来找你!”

    喜梅儿感觉到端木鹏放自己到了地上,他似有些不舍,但那啸声一声接着一声,更急了些,他只有跺脚走了。

    就在他走出三四步后,他想起什么般,从头上拽下自己束发的玉簪子,只一扬手,那簪子打中了喜梅儿的胸口。

    不很疼,却让喜梅儿差一点吸不上来气,再提气,竟是能动了,可是,那端木鹏也跑得远了,一头长发披散着,几下的起落,再看不见。

    喜梅儿用手扪着心口,如历了场生死般。

    四周景致再好,却一点也不想留连了。

    踉跄的站起身来,她向着乾清宫的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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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冽刚下了早朝,方慕锦跟着他进了内宫里来。

    有边境的快报传来,说是大周与昭国交手,有难民涌到昊国境内,多是些西边名个部落的平民百姓。

    两个人正在这里,展开了地图详看,就听到门外的薛坤诧异的说道:“喜贵嫔,您这是怎么了,唉,皇上在里面议事,您不能……”

    殿门被霍然的推开。

    赵冽拧了眉头,方慕锦意外之际,却充满了期待,他们皆看过去。

    喜梅儿推开殿门,一只脚迈进来,然后就愣在了那里。

    身后,薛坤急忙的道:“喜贵嫔,老奴说了,皇上有事,您这是……”

    喜梅儿见赵冽的眼神剑般的射过来,刚刚那一种想找到他立即说起端木鹏的心,就瞬间的低落下去,而转眼看到方慕锦,看到那明显消瘦的脸颊,还有他唇边,抿着的那抹笑意,带着淡淡的凄迷,她就有些恍然,自己不该这样冒失的闯进来的。

    “退下!”赵冽冷言道。

    “是!”薛坤战战兢兢的说。

    “皇上……”喜梅儿轻声的吐出句,她只想告诉他,端木鹏此刻在昊国,他定是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还有你,退下!”赵冽冷冷的道一句,有着帝王的冷绝。

    喜梅儿深深垂首,道:“臣妾该死!”

    不过是该死二字,她说得最多,只不过原来是奴婢,现在,却是臣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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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梅儿出乾清宫时,人是恍惚的,从最初的惊恐到后来的心凉,到现在,已然的麻木了,那薛坤在一边,叠声的讨好着:“喜嫔娘娘,您有什么事,告诉老奴,待皇上没事时,我就回禀去!”

    喜梅儿听到了,回过头去,看着薛坤一笑,轻声道:“也没什么,让您也跟着挨骂了!”

    薛坤忙堆笑道:“您这是说得什么话,皇上不过是有正事,咱们扰不得,一会儿,说不定,他就会去找您呢!”

    喜梅儿摇摇头,想说什么,但又觉得无趣,她叹了声,就走出了乾清宫。

    路上,不停的有人,走过来行礼,是些小宫人,还有内监,喜梅儿如看不到般,只木然的走回到自己的雍和宫中去。

    刚刚的一幕,让喜梅儿再明白不过自己的身份,还有,与他与方慕锦,三个人之间的身份。

    他是君,是手握苍生,奴御天下的一代帝王。

    而她,之前不过是他身边的一个奴才,之后,不过是他身后的一个女人之一。

    那方慕锦,再留恋,再回忆,却终是他人的丈夫,是自己再靠近不得,再想念不得的人。

    昨夜西风凋碧树,

    独上高楼,

    望尽天涯路。

    方慕锦与她,便是昨夜的一场西风,如今却是隔着这段天涯路般,喜梅儿拽紧了裙裾,此一刻,天地悠悠,她回下头,乾清宫那高高的宫殿,如在云端般,那两边高高的阙楼,如展翅的大鹏般,顿添了无尽的巍峨与气派。

    而自己,在这气派与巍峨下,欲发的小而卑微。

    这一刻,她才体会到,赵冽怒着说道:“只有你,敢对朕这样的说着不行!”

    才知道,自己有多么的忤上,多么的大逆不道过。

    唇边溢出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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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的,晚间,内监在雍和宫中传,皇上今天要夜宿雍和宫中,要喜贵嫔侍寝接驾。

    赵冽走进雍和宫时,喜梅儿刚刚被雨雁她们收拾好。

    一件绯红色的长裙,在她屈膝时,如彩云般堆在她脚下,再抬头来,那正中,垂下的流苏与玉坠子,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那珍珠与玉都闪着光,映得她一张脸,清秀而别致。

    好久不曾有过的,那一种温顺,突然的出现在喜梅儿的脸上,赵冽的心,慕地疼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