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澜小声的对着喜梅儿说道:“还是你说得对,皇上好看些!”
可是,喜梅儿并没有回她的话,对于赵冽的样子,她已经如刻在心中般清晰,也不会像林若澜这样,偶一见到,有着惊艳之感。
她看了赵冽,见他把玩着长笛,那笛子一侧垂着长长的金黄色流苏,看到那个独孤琼仪半天都不曾站起来,手抵到琴弦上,不曾拿下来,眼睛默默的看着赵冽,眼神中有着化不开的浓浓的崇敬与爱慕。
赵冽走过去,放笛子于那古琴一侧,听他笑着说:“琼仪表妹的琴技是越来越高了!”
那独孤琼仪低下头去,脸上升上两抹红云,听她轻笑道:“怎么及得上表哥的技巧,琼仪是班门弄斧了!”
赵冽听了,不由得笑了两声,独孤琼仪在他的笑容中头低得更低了些,手无意的碰到琴弦上,听到她低声说:“臣妾说的是真的,说起来,臣妾还是为着表哥,才来学这些的,总想和着表哥比一比呢!”
独孤琼仪出身独孤世家,独孤家中,出了几位皇妃,皇贵妃的,她从出生起,就被祖父训以女则之类,似乎嫁与赵冽,便是她生来就注定的命运,唯一出了独孤家意料的是,赵冽这一次娶了那个大周的端木芙做了皇后,不然,那后位其实也就是她独孤家的了。
她从一小起,就被家人按着皇后的尊仪养成大人,从小起,她就知道自己有一天会进宫的,所以,也十分勤勉的学习这些被其他小孩子看作是十分枯燥的东西。
那时,还不曾选秀时,杜凝香听别的人说,见过皇上,并且说皇上如何如何的英俊潇洒,她是十分不屑的,因为,每年的节日,她总是可以见得到赵冽,但因着有着家人们灌输进她脑子中的那些思想,所以,她总是羞于和赵冽说话,而且行为之中,沉稳冷静,倒是从一开始,就有着身为帝后的架势。
虽然入宫后并没有成为皇后,但自觉与皇上间,比着别人都多了一份熟悉与亲密。
赵冽待她倒也如青梅竹马般,此时,赵冽见独孤琼仪脸上,出现了她少有的娇柔,因为,在赵冽面前,独孤琼仪总是自矜的,少有别的女子的那些争宠之心。
赵冽在她身边,也是放松而自然的。
此时,他听得独孤琼仪如此说,就脱口道:“如此,难为表妹了!倒是我让表妹受累了!”
一边的杜凝香听得,嘴角上扬,要笑又不好笑,心里酸酸的,自忖道,你们表兄表妹的,倒是这样的亲昵,你即谢她,谁又来谢我呢,我练得满身的才艺又是为着哪个呢。
这样一来,倒如打翻了醋坛子般,站在一侧,看到赵冽的眼神扫过来,但娇滴滴的扫了赵冽一眼,满是埋怨之色。
赵冽愣了下,杜凝香有着闭月羞花之貌,比之独孤琼仪的端庄高贵,端木芙的华丽美艳,她
更着女儿家的温柔妩媚,那一眼的埋怨后,见赵冽愣了下,她唇边便带了嫣然一笑,出声便如糖般的甜糯:“琼仪姐姐的撒娇,臣妾倒是头一次见到了,皇上,您果真要好好的谢谢她呢,为了练琴,把手指都磨得破了!”
独孤琼仪听了杜凝香的话,就躁得满脸通红,堵气说道:“我这样,哪里及得上你,你是琴棋诗画,无所不通的!”
两个人这样说着,醋意浓浓。
赵冽挑了眉,自笑笑,也不接她们的话了,只抬脚向着亭里走去,那独孤琼仪与杜凝香便随后跟上了。
林若澜站在这一边,她只被赵冽的样子吸引到,那杜凝香与独孤琼仪说得什么,她是一句也不曾听进去,见他们走进亭子里去,便也抬脚要跟过去。
待她走了两步,感觉到喜梅儿并不曾动,她就停了脚步,回过头去,见喜梅儿立在曲廊前,倚着那廊上的栏杆,低头向着湖内看着。
林若澜就走过去,歪头看湖水,除荷叶间,嬉戏的鱼儿,倒也没有什么稀奇的,她不知道喜梅儿看得什么,就诧异道:“姐姐,你看什么看这样出神,他们都进亭子里去了,你不去?”
喜梅儿并没有看什么,只是,借由此,而离得那三个人远一些罢了,她不想跟过去的,又不好走开,只好站在这里犹豫着。
听到林若澜问道,她便说:“你去吧,我嫌那亭子里闷,不过去了!”
林若澜听了,就道:“即如此,我也陪着姐姐吧,我也不进去了!”说完,就坐到廊边的长椅上,也向着湖里瞧着。
林若澜甚少心思,刚为着皇上的容貌痴呆,这时,看着那群鱼相戏,在荷叶间追逐随意,她也看得来了兴致,只嘴角噙笑,也看得上瘾了般,嘴里说着:“这里的鱼比我家里的好得多了,我弟弟们可恶,常捉了它们,这里的鱼儿都是有福气的!”
喜梅儿听着她的话,不由得苦笑下,想着这林若澜倒是个容易知足的。
她那时想方设法要留到宫中来,现在看来,倒如她自己所说,只是想脱离她的那个家中。在她眼中,这皇宫里的一切都是好的。
而自己,只觉得这里的一切,繁华也好,富贵也好,都似与自己无关,耳中听得那亭子里的欢颜笑语,或独孤琼仪沉稳的话语,或是杜凝香娇娇的话语,只偶尔的,有一两声赵冽的声音传出来,在那两个人的声音中,他一直清冷的声音,竟多了些暧昧的暖意,竟不似平常的他了。
便是平常,他与她们相处之时,他也是这般的温柔与暧昧吗?
这样一想,喜梅儿只觉突然的无力起来,顺势也坐在了廊子边的长椅上,心里突然的恨自己,为什么想他与别的女人在一起会怎么样,自己才不要在意呢,他与谁在一起,与谁亲昵,叫谁妹妹,是他的事,自己想它们做什么。
一只手臂搭到了长廊上,下巴倚到手臂之上,她让自己沉下心来,眼睛看着湖面,可是,想听不到,那一边的笑语偏往耳中钻,自己已然不自知,已经咬起了银牙,手也捏紧了,偏那林若澜还要刮燥的说道:“他们在说什么,有什么好笑的,姐姐,她们都说皇上对你好,都说,你从宫女一下子到了贵嫔娘娘,皇上的心都在你身上,那天他喝醉了,满心满眼都是你啊!”
“谁说的?”喜梅儿闭下眼,轻声问。
“都这么说,姐姐,我真为你高兴,皇上对你这样好,以后,说不定,封个贵妃娘娘什么的,妹妹也好借你些光呢!”林若澜笑着说,头边有枝柳叶一直扫得她的头皮痒,抬手拽下来,一串的柳树叶,便用撕了一条条,扔到湖里去。
水面泛起涟漪,喜梅儿的心便也如此的微微的荡着,他对自己好吗?
这种好,又是自己承受不起的啊!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一阵的笑语声,湖边走过了几个女子,穿红着绿,喜梅儿看出,是几个妃子。
为首的是那个叫谢桥的美人。
她身后跟着的,都是些采女选侍的。
这时,有人眼尖看到了皇上在亭子里,喜梅儿听到有些没身份的,都小声的在叫嚷着:“皇上,皇上在那里啊!”
然后,坐在长廊边的喜梅儿,感觉到身边一阵风过般,还是彩色的风,只比此时御花园中花儿的颜色还有姹紫嫣红的,飘过她的身边,而鼻子里,也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香气,太快,太多,还不曾辨清,都是些什么香,已经飘了过去了。
那些妃子,都摇着腰肢扭到了亭子里。
里面响起了一片的莺莺燕语,一片的行礼声,每个人都恨不得把自己的声音放得再柔些,行礼的身段再行得更美些。
一片的:“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之声。
其实赵冽的声音如平常般,清澈而有力的,说着平身。
可是,在喜梅儿耳中,倒是充满了忙不跌的味道。
一声冷哼在喜梅儿口中哼出,嘴角微微的倔起来。当然,她自己并不知道自己这个样子,心里刚刚的茫然,突然被这些涌进来的人,吹得无影无踪,心不再无着落无力,而是烦得急得要跳起来般。
直到她听到亭子里,赵冽的一声笑,声音似乎大了些,比往日里要放纵些,不知道为什么,那般的刺了喜梅儿的耳朵,害得她真的站了起来。
喜梅儿扭过头去,亭子里,一片的衣裙缤纷,那些个精心装饰过的女子,挤在一起,唯恐落到了别人的后面般,喜梅儿好不容易才在那乱哄哄中,找到那个明黄色的身影。
见他正笑着听着一个妃子说着什么,一边的眉头挑起来,蛮有兴致的样子,那个妃子因着他的好奇,而更说得起劲了,喜梅儿竟看到赵冽的唇角咧开,露了一点笑容出来。
喜梅儿手底用力的扒在栏杆上,这样看过去,立于万花丛中的他,在明亮的天色中,那般耀眼与夺目,闲闲气派中,更加得面如暖春般,眼角眉梢,不同以往冷峻之以,多出了几许的温柔与蕴藉。
他怎么可以笑得那样随意与自在,怎么可以站在那里那般的得意。
喜梅儿心底烦起来,扭头不再去看他,但再也待不下去,也不顾什么忌讳了,转身就顺着曲廊走开了。
林若澜正看得有趣,她见那些个人把赵冽围在一起,娇声娇气的说话,就觉得好笑,那样子,好像自己爹爹的一群小妾,围着爹爹时的样子。
正看得起劲,脸上浮现了笑容时,却看到喜梅儿扭头就走,她忙追上去:“姐姐,怎么走了,不去亭子里吗,那里好热闹,大家都来了!”
“你想去便去吧,我头疼,先走了!”喜梅儿头也不回道。
“不去和皇上说一声吗?”林若澜回过头去看亭子里,有些不舍问道。
“你不必和我一起,你去和他们耍吧!”喜梅儿此一刻,只想快些的离开这里。
林若澜回头再看看,那边的笑语欢声更甚,她虽然不舍,但回头,看喜梅儿一个人走在曲廊里,原本纤弱袅娜的身姿,此时,却有着一股凛然般,更带着一点孤独的意味。
林若澜愣了下,嘴里叫道:“姐姐,你等我下,你不待,我也和你走,这里也没什么意思!”
林若澜匆匆的跟上喜梅儿,两个人在曲廊里并肩的走开了。
这里赵冽看到了,其实他的眼神一直有在看着喜梅儿,现在看到她突然的走了开,嘴角的笑意就加深了些,她的样子,就如逃开般。
原来她也有忍不住,看不下的时候,还以为,她从来不在乎的。
那夜里的一声冷哼,而眼前,她的逃开。
赵冽突然觉得心情大好,正巧,身边有个妃子正闹了笑话,众人都在取笑她,他便也借由此大笑起来,然后,他看到,那离开的喜梅儿,只差得跑了起来。
心情大好啊,心情大好,赵冽笑得春风得意的,却让他身边的一众妃子,一个个的看傻了眼睛。
少年天子,蕴藉风流,大抵也就是如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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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传来皇上终于掀牌子的消息,说是坤宁宫中皇后端木芙承恩。
云莺与雨雁两个,本来想着,她们的主子,一向的也不太注意这些消息,她们也学得她的样子,也都习惯了般。
可是,这一天,多多少少有些不一样呢。
喜梅儿说那床账不好看,又说,纱窗太绿了,室内绿盈盈的。
于是,天都要黑下里,这雍和宫的绮芳苑里的主仆却忙了起来。
又是换窗纱,又是换床账的。
窗纱没有合适的,就找到了尚宫局去。
喜梅儿一向是受尚宫局怠见的,所以,尚宫局也忙了起来,文司珍听了,亲自的拽了几匹窗纱过来,几色的,都摆好了,让喜梅儿来挑。
喜梅儿一开始是心里堵得慌,待看到,满宫的人,都因着自己的任性,而忙起来,不由得又内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