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赵冽离开雍和宫中,心里还在惊疑着喜梅儿的话,那个端木鹏怎么会在昊国的后宫中,他竟毫无顾忌的露面,视昊国后宫如无人之地,随意出入,更兼之他图谋不轨,竟差一点又让他掳去了喜梅儿去,而他不轨的,怕不止此事,赵冽想到此,心里就更加气恼。
坐在御撵上的赵冽面上无波,心内却如翻起了波涛般,想到,喜梅儿曾受过的,端木鹏的调戏,就难以自持,他暗咬咬唇,心中想,上次还是打得那端木鹏轻了,倒不如一下子打死了他,若不是怕两国间因此起争执,怕端木圣余会来要人,他当真想杀了那个端木鹏的。
可是,赵冽想不到,早朝时,常驻昊国的大周公使大臣前来禀奏,说是大周太子端木鹏因事来了昊国,求见面圣。
赵冽捏着座椅的手紧了下,想不到,这厮倒自己亮相了。
太监宣着端木鹏上殿面圣。
少倾后,那端木鹏走了进来。
赵冽见他脸上,一点内疚神色都不曾有,反倒倨傲狂妄,走进来时,眼神微眯下殿内群臣,甚是傲慢。
待他走到正中殿前,也不施跪拜之礼,只抱拳弯身草草一礼,然后,说道:“妹夫,想不到吧,我又来讨扰你!”
赵冽微拧了眉间,他也看出一边的方慕锦也微侧了脸,眼神也不比以往清和,而是布满了恨恼。
赵冽只清笑两声,说道:“倒不算讨扰,怎么说,也是上宾贵客的,只是不知道,太子远道而来,有多久,为何事?”
端木鹏轻笑道:“我们与昭国打仗,想必你也是知道的,那昭国太可恶,与乌夷人联手,来犯我边境,我们打了半个多月,实在是吃力些,妹夫,我来是向你们
赵冽挑眼,微眯到方峥看过来,微微的摇着头,赵冽向他眯下眼,示意自己知道的。
赵冽再看向端木鹏,虽然端木鹏口里搭了个“求”字,但言辞之间,一点的敬意也不曾有,而且神色轻浮,倒不像是他来求着昊国,而是来命令的。
端木鹏看着赵冽心思沉沉的样子,他也不甚为意,他略过赵冽看到他身后,那喻意昊国万里江山的一副玉石屏风,上面,玉石雕刻的万里江山,在庄重的太和殿内,带出一种严肃端正的气息。
他亦感觉到昊国群臣射过来的,敌对的目光,但他丝毫不介意,如果只这点目光就让他胆怯的话,他就不是端木鹏了。求借兵来了,看着咱们亲戚关系,父皇叫我来向你求援来了,望你能出兵助我们一臂之力!”
赵冽感觉到群臣都在侧目了,有一些脾气暴的,已经脸上动了怒容了。
幼年丧母,他在大周的后宫里,生存得艰难而焦燥,他知道那些个妃嫔娘娘,都视他为眼中刺肉中钉,因为他是长子的身份。
可是,他向来不介意,连父皇对他的不满,他也不介意,如果父皇端木圣余太过于喜欢,或太过于溺爱他,反倒于他不利了。
在他羽翼尚未丰满之前,他只作出吊儿郎当,性子毛躁的样子,多不堪都无所谓,只求自保。
他没有母妃可以倚靠,没有外戚可仰仗。
他早瞧出瑜妃虽然得宠,但膝下无子,只一个端木芙,虽然端木芙得了父皇端木圣余太多的宠爱,但毕竟不是男子,不能承大统。
他瞧得出瑜妃平静容貌下的惶然,他凭着他的直觉可以洞悉一切,瑜妃对父皇的不满,与她的隐忍。
于是,在他十四岁那年,他为着将来图谋,他开始全力的孝顺着瑜妃,别的人的话,除了父皇,他一概不听,只在瑜妃面前惟命是从。
也是机缘巧合,在端木芙十二岁时,有一次,滑足落到湖里,恰巧被路过的他瞧见了。
他跳进湖里救出了端木芙来。
如此一来,瑜妃就全然的信赖于他了。因为,端木芙是她的命根子的。
端木鹏借机向着瑜妃讨好,求着做她的继子。
而那瑜妃虽然看出端木鹏真正的用意但想及,自己再得宠,但红颜易老,何况那端木圣余,纵有了她还有后宫佳丽三千。
而自己只得了个宠字,这些年来,都没有听端木圣余有封自己为后的念头。
端木圣余把宠给了自己,却把他的爱给了他的亡妻,那个早早死去的大周皇后,端木鹏的生母。
瑜妃也怨自己没有生出皇子,而且,在生端木芙时,为了怕别的妃子陷害,而错用了催产药,而导致自己再不能生养。
端木鹏并不知道端木圣余最爱的女人,是他自己的母亲,所以,瑜妃在端木鹏向着她臣服时,也抓住了这个自己以后可以仰仗的人。
在端木鹏眼中,自己后来打败所有的皇子,得了太子之位,瑜妃起了决定性的作用,可是,瑜妃却知道,自己还没有这样的力量,在端木圣余眼里,她只是个美艳的女人,能给他带来身体愉悦的女人,虽然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端木圣余只对她长情,虽然后宫中不断的充盈更多,更美艳更年轻的女子。
但是,能抓住端木鹏在手里,无疑是她今后在后宫里营生的第一道王牌。
此刻,端木鹏看着赵冽的脸,期待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来,他眼中的赵冽还是个没有历练出来的毛头小子。
不过,此刻这个毛头小子,好像有了些许的道行。
御座上的赵冽在对视端木鹏时,并没有任何心思的透露,连一点的急措都没有。
相反他望过来,向着端木鹏笑了笑,端木鹏诧异下,想到,那个为了个女人,不管不顾的偷袭自己的赵冽,此时,倒存得住气了。
其实赵冽心里要吃了端木鹏的心都有。
但他想起太后教训他的话来,他唇边露出笑意来,向着端木鹏说:“太子远道而来,想必舟车劳顿,请先到别馆休息,稍后,来朕的后宫,朕设宴为太子洗尘,并让你们兄妹见面!皇后前日还和朕说起过,想念大周及家人,您来得正时候呢!”
端木鹏再细看赵冽,赵冽迎着他的眼睛,如此云淡风轻,他倒是什么也看不出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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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梅儿一早起来,身子乏倦得很,叫云莺她们备了水,她在殿内的屏风后洗了澡。
她看到自己的身上,那些如蝶儿般的吻痕,心里一紧,再多的吻痕,却盖不住,端木芙给她看到的,她脖颈里那个吻痕。
身子浸在温热的水里,倦意消除了些,昨夜的赵冽,那样的温存,是他以前不曾有过的,虽然第二次,他略为粗暴些,也是自己说的话,让他怒火。
她想起赵冽说的,云雨之趣,她不禁脸红下,虽然每次都在害怕,都在抗拒,但昨夜里,当赵冽的手抚过自己的身体时,身子深处仿佛有根弦,在他触到时,突然的绷裂了,那是一种,她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仿佛于恐慌的深处,带了些许的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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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向着皇后请安时,端木芙的神情有些落落,倒是她少有的,喜梅儿见她明显敷衍着,与众妃周旋。
今天,端木芙也没有叫喜梅儿到她的身边去。
喜梅儿坐到角落里,身边,那个林若澜靠过来,小声的在喜梅儿的耳边递着话:“姐姐,皇后今天看来很没精神呢!”
喜梅儿点点头,示意她不要再提此,她们两个小声说起来,无非是你身上的衣饰好看,你头上的钗别致之类的。
端木芙在上座上,无意在看喜梅儿,虽然她知道昨夜里,赵冽再次去了雍和宫里,但她今天再没心情去看喜梅儿,她脑子里,想着昨天收到了端木鹏给自己的密信,她有些纠结,感觉心情一下子变得很糟很糟。
信是端木鹏发的,但语气却是她的父皇端木圣余的。
继而想起,一直罩在自己心头的阴云,父皇于她出嫁之前,对她说的话,她这么久都有些忘了,可是,那密信又让她想起了。
父皇让她抓到赵冽的软肋,让她尽量了解昊国更多的情况,比如在各地的驻军,还有京都城的禁卫军布置情况,甚至,羽林军的将领关系亲疏等等。
当然,端木圣余也说,这些不可能是一日可以聚齐的,但要她先争宠,并自信满满的说,凭着端木芙的容貌,得赵冽的宠爱易如反掌。
端木芙苦笑下,那被端木圣余看来易如反掌之事,却是那样的难,连赵冽碰自己,都是百般设计的。
而现在,别说要了解那些,就连赵冽的心,她都摸不到,他来这里,更像是虚承应峁,连欢爱都有着或敷衍,或报复的万分,总之哪一种,也没有宠爱在里面,这是让她心寒的事。
跟着端木芙说话的美人谢桥,看着端木芙唇边那抹太过明显的不是欢气笑,也不是她以往的那些雍容华贵的笑。
谢桥愣了下,刚说了一半的话,也断了下,端木芙发觉了,就向着她淡淡笑笑,这样一笑,谢桥更觉得诧异了,因为,端木芙脸上,头一次出现了倦态的。
端木芙也不再掩饰了,她向着众妃说:“今天本宫的身子不舒服,没什么事,就这么散了吧!”
众妃听了,不敢再逗留,只一一的起来告辞。
端木芙这一天里都异常的难受。
直到晚间,她听到内监来传,皇上要来坤宁宫中。
端木芙歪在贵妃榻上,听了这传旨,就心里惊了下,她一直想着,赵冽并不是个好色之君,以她的印象里,她的父皇,差不多是夜夜笙歌的,为此,她还为自己的母妃难过过,因为,父皇端木圣余的好色。
可是,自打她入了这昊国后宫,成了赵冽的女人,虽然知道他不喜欢自己,但也发觉,他也很少去别的宫里。
多数时,他会宿在他的乾清宫里,这让端木芙有些意外,她以为,男人不像父皇那个样子,至少,守着这宫里数十位妃嫔,也会隔三差五的叫上位侍寝的,甚至她想,如果赵冽天天夜宿在雍和宫里,她也不会诧异,可是,没有。
按她这种想法,昨夜里赵冽宿到了雍和宫,今天断不会再叫任何妃子侍寝的。
接连侍寝的事,也是从来没有过的。
所以,根本没有想过的端木芙一点的也没有想到,赵冽会来这里。
侍琴喜滋滋的来给她换衣裳。
端木芙心里难过,也少了往日里的兴致,只随着侍琴收拾。
在梳发髻时,她阻了侍琴的手,她说:“我自己来!”
她简单的梳了个流云髻,在一侧别了个钗子,不至于太寒喧,看着唇上太苍白,她点了些胭脂,这是那个赢漓专为她配的,颜色不是一味的红,而是透着淡紫色,很配她的美肤,还有一种甜甜的味道。
刚弄妥当,就听到宫人传皇上驾到。
端木芙走到前殿里迎驾,刚刚屈膝,赵冽已经走到她的近前来。
猛的见到端木芙,赵冽愣了下,此时的端木芙发髻轻挽,没有往日里金光闪闪,艳丽逼人。
有些意外,没有仔细妆扮过的端木芙,此刻,到有种楚楚楚动人。
赵冽说道:“皇后平身!”
端木芙站起身,并没有向往日那般,热切的迎上来,而是扭头叫侍琴去撤了些香。
赵冽挑了下眉头,端木芙回过头来,笑着对他说:“臣妾发现皇上并不喜欢香粉的味道!”
说完,径自的低下头去笑笑,她向着赵冽身边走过来。
赵冽见她神色不向往常,心里思忖,不知道为了什么,但他却是有意来这里。
“皇后,你今天倒似不欢气,朕要告诉你个欢气的事呢!”赵冽说道。
端木芙听了,有些兴致的问赵冽道:“是吗,什么事?”
赵冽道:“你的皇兄,端木鹏来本国了,朕安排他暂时到别馆去休息,明天设宴给他洗尘!”
端木芙听了,只眨眼看着赵冽,眼神里挤出丝笑意来,轻道:“噢,是吗,他来了,臣妾高兴!”
赵冽挑了下眉,这倒不像是端木芙应该的表情呢。
不惊喜,连惊奇也不曾有,那么,她是早知道端木鹏来了的消息的。
他们私下里,定有联络,赵冽掩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捏了下,这端木芙嫁到大周来,不会只是和亲这么简单的,他这样一想,更加气恼,但脸上却笑笑道:“幸亏得你近日来身体大好了,不然,朕还真不好向你哥哥交待!”
“有什么,他们何曾真正的关心过我!”端木芙说道,见到赵冽拧了下眉头,她想反正也起了头,就顺着自己的心思说下去:“若他们关心爱护我,怎么会嫁我到这么远!”
赵冽听出端木芙口中的自怨自艾,他站起来,拥到端木芙的肩上:“皇后今个儿倒多愁善感起来,不像平日的你呢!”
“臣妾平日里的争强好胜,不过是装的,其实还不是只纸老虎,臣妾再强,不过是个女子,哪个女子不希望有个男人真心的来疼着自己呢,皇上,臣妾知道你的心不在臣妾这,臣妾命苦,认得你早,却没有她的好命,可以一直在你的身边!”端木芙轻声道,一半真,一半作戏,拭了两滴垂下来的泪。
赵冽见她如此,就拥得紧了些:“皇后这样子,倒叫朕心疼些!”
“真的心疼吗?”端木芙笑道:“早知道这样能得你的欢心,那我也不做那强人样了!”
这时,侍琴突的闯进来,见他们两个这里拥着说话,就轻笑下:“奴婢该死,打扰皇上皇后
亲热了!”
待她要退出时,端木芙轻叫她:“死蹄子,正经的没你,就说个没上没下的话,去拿了棋来,我与皇上下一盘!”
侍琴噢了声,走出去时想,好不好的,这个时候不睡觉,下什么棋。
不过,倾刻,她抱着棋盘走了回来。
端木芙与皇上赵冽已经端坐在桌子前。
黑白子罗列,两双手,交替的出子。
不一会儿,棋盘上便罗列了数子。
端木芙轻笑道:“皇上记不记得,小时候,你要让我好多字的事,饶是那样,我也赢不了你,他们都让着我,连父皇都哄我,就你,上来就吃得我气急,可是,我就是不生你的气,下输了,拿所有人出气,就是不会怪你!”
赵冽也想起来了,就笑笑,那时的端木芙在他眼里简直不可理喻,他只本着自己的心,不去迁就她,反而她却对自己从来不生气。
端木芙见赵冽笑了,心里却悲伤起来,自己是怎么了,眼前这个男人,只要对她笑一笑,她的世界里,就会一片的阳光灿烂,明知道他的心不在自己身上,可是,还有期盼着。
“说到底,臣妾不过是这棋子!”端木芙两根手指夹起一颗黑子来,唇里吐出,带着些悲怆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