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刹花开,春意盎然。
三月的北京,天气还乍暖乍冷,历经一个漫长冬季的寒风冷雪的煎熬,高大的帝王树苍干虬枝在春风的呼唤中渐渐苏醒过来,刚刚吐出一片片细细小小的嫩芽。
群山逶迤,飞檐翘角,位于北京城西群山环抱之中的千年名刹潭柘寺,静卧于高耸的宝珠峰南麓,四周飞龙状的高山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寺院后面是深深的虎潭,一条清澈的溪流从寺院西侧顺流而下,溪水飞溅,使处于山谷腹地的寺院清幽而又温润,这里的春天要比京城来的早了许多。三月的京城,当成群的乌鸦还在紫禁城后花园的假山上翘首期盼花开的时候,此时,庄严肃穆的大雄宝殿后面,围墙边上的迎春花已经粲然怒放,黄色的花儿如同一张张稚嫩纯真的婴儿的笑脸,在温煦的阳光下,将春意渲染成一片报春的花海。
这个开满迎春花的高墙位于潭柘寺深处,高墙下面是一大片翠绿的竹林,平时很少有游客到这儿来,使得这处地方显得幽深而又僻静。江海心搀扶着奶奶爱新觉罗·德毓从竹林间的小道上缓步走来,江海心看到高墙上一簇簇绚烂怒放的迎春花,不禁欢呼雀跃地跳了起来:“奶奶,快来看呵,真美啊!”她的一头长发也在春风中飘动,发如丝,丝若梦。
爱新觉罗·德毓爱怜地抚了抚孙女的秀发,没有说话。江海心是她最疼爱的孙女,从这个孙女降临人世不久,从事外事工作的儿子和儿媳就常年驻外,好几年才能抽空回来一趟。他们几次提出要将女儿带到国外上学读书,爱新觉罗·德毓与老伴坚决不同意。他们告诉儿子与儿媳妇,可以再生一个他们自己带大,但这个孙女是一刻也离不开爷爷和奶奶,他们更离不开这个孙女。老北京话讲:隔代亲,心头肉,掉完牙时的老拐棍。于是,她与老伴把后半生的疼爱和心血都倾注在这个宠爱的孙女身上,从她刚会拿笔起就教她学画画,无论是笔触细腻的工笔画,还是意境空灵的写意画,亦或典雅厚重的版画都有所涉猎,后来又读了美术学院油画专业的研究生。
爱新觉罗·德毓转过身来,看着这片苍翠繁茂的竹林陷入往事的回忆之中。
爱新觉罗·德毓抚摸着一枝微凉的翠竹说:“海心,你看这边的一片竹子啊,叫金镶玉,是金黄色中包裹着一小片青色;那边的一片呢,叫玉镶金,是青色中包裹着一小片金黄色。小时候,我的奶奶就告诉我:先有潭柘寺,后有北京城,这可是一块千年福地啊!这个寺院,到现在都有一千七百多年历史了。过了黄河后,北方很少见到有大片的竹林,这片竹林更是难得的可贵。常言道:富贵如竹节节高!可人世间哪有永远荣华而不衰落的贵族世家?哪有永远富贵如牡丹的豪门生活?在这个寺院里,留下我们爱新觉罗家族太多的回忆了,就像这繁茂的竹林一般,历尽沧桑,往事如烟”。
一阵轻风拂来,浓密的竹叶在风中微微摇曳,发出富有节奏感的沙沙的声音,如琴弦轻奏,古风悠悠。三月松风寒。江海心贴紧着身体拥抱住奶奶,贴心地给奶奶整理好宽大的披肩,又伸手轻轻地帮她理了理被春风吹散的几缕银发。
爱新觉罗·德毓继续说道:“红稀绿暗掩重门,芳径罢追寻。岁月催人老啊!现在,奶奶也老了,每到这儿总会想起我的奶奶云娜,我的奶奶啊,她的一生特别苦。结婚刚三年,我的爷爷就奔赴千里之外的甲午战场,最后又杳无音讯,我的父亲从此成为一名孤儿,乱世飘摇,孤儿寡母相依为命。后来,我的父亲在抗日战争中牺牲的时候,我才只有两岁。在我小的时候,我奶奶就一次次带着我来这里,一站就是半天,有的时候,她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无声哽咽,泪流满面。她啊,命太苦了。海心啊,我给你讲一讲她吧,讲讲她凄美的爱情和苦难的一生”。
江海心握紧了奶奶的手:“我听姑姑讲过,她老人家敢爱敢恨,是传奇的一生!只可惜命运多舛,一生波折艰难。”
爱新觉罗·德毓举手轻轻抚了抚被春风吹的有些微乱的银发,指了指竹林东面的楼阁:“是啊!古寺深处说往事,说来话长!海心,你看,潭柘寺最初就建到藏经阁这儿,那时后面还是一片山林。据老人讲,元代的时候,有一位年轻漂亮的蒙古族公主带领十七个侍女来到这里,才扩建了后面的观音殿。这位公主就在这儿削发为尼,法号妙严师太。从此之后,晨钟暮鼓,诵经礼佛。直到后来老去,她们都葬在山腰下的塔林之中。有的人说,这位公主是因为心爱的情郎牺牲在战场上,从此之后,她伤心欲绝,看破红尘,就悄悄率领侍女出了家;也有的人说,这位公主就是忽必烈的女儿,因为看到她的家族在四处征战中杀戮太多,就悄悄隐居到这儿出家,日夜为家族的平安祈祷。其实,海心啊,我奶奶的故事也要从二个甲子之前的潭柘寺说起,她也是一位美丽的蒙古族格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