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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大清光绪十六年,正月初五,凛冽的北风稍稍小了一些,一轮太阳在空中密布的云层中时隐时现。从紫禁城到城西路面上的积雪已被官府组织附近的数千民夫清扫了数日,为了防止马蹄被磕伤,民夫们在被冻的冷硬的路面洒上了薄薄的一层黄土。

    此时,从皇城通往京西潭柘寺的道路上,不时可见装饰华丽的马车急驰而去,也间或有身着厚衣的王爷带领贴身随从骑马而过,那是京城的豪门贵族带家人去潭柘寺烧香拜佛。

    先有潭柘,后有幽州。从明朝燕王朱棣起兵称帝并迁都北京之后,潭柘寺就成为天下闻名的皇家寺院,寺里建有皇帝和皇后们的行宫院,寺院可用皇宫琉璃瓦,这里的出家人可从户部领取俸禄。而且,有从龙举兵夺取天下立了赫赫大功的姚广孝,更是上朝官衣,下朝僧衣,不在皇城豪宅居住,偏要居住在潭柘寺禅院的少师静室。

    马上打天下,下马治天下。公元1644年,八旗子弟挥鞭成林入关后,游牧文明与农耕文明开始慢慢地交融,从此之后,这个血性善战的民族开始虚心学习并接纳中原文明。大清顺治帝及后来的康熙帝、雍正帝和乾隆帝更是一年数次来潭柘寺小住礼佛,紫禁城房间9999间半,潭柘寺则有999间半,俨然是紫禁城的缩影。“大年初二白云观,摸摸石猴运不断。大年初五潭柘寺,上香礼佛保平安。”一辈辈传下来,这已经成为老北京人过年的规矩。五十年前的鸦片战争之后,大清帝国早已是大雨欲来风满楼。三十年前,咸丰帝撒手西归之后,紫禁城里更是暗流涌动。去年年底,关于朝鲜半岛的紧张消息更是风声不断。于是,今年,各位皇亲国戚们更是早早地备下了供品和香火,一则是给王爷夫人们许愿祈福,再则是在这风雨飘摇的乱世给家人们烧香拜佛保平安。

    自皇城西去,走过卢沟桥,向西望去,群山逶迤连绵,山路越来越陡峭,有的地方还需要走之字形盘旋而上,更有一些附近的山民抬着用两根粗壮的桃木棍做成的滑杆抬着行走不便的路人上山,挣些碎银子贴补家用。戒台寺就座落在陡峭的山腰处,有一处宽阔的大路口,一条路左转通往古松掩映下的戒台寺,一条路右转下山,通往山下平阔谷地远处的潭柘寺。上寺院烧香拜佛的人们三三两两地聚集在路口,有一些小商贩还紧靠着路边生起了炉火,烤红薯,卖高香,最外边的摊位上,还有一个尖嘴猴腮的算命先生支起了小桌子,摆上卦筒,正摇头晃脑地给一位肥头胖耳的少爷解卦,那位少爷越听越高兴,大嘴巴都咧到耳根子处了,一迭声地叫家仆拿银子打赏,围观的伙伴们哄笑作一团。他们年龄虽然都只有十七八岁,却已经是京城里出了名的贝勒少爷,一个个都是远近闻名的混世魔王,吃喝嫖赌,玩虫斗鸟,都是烂泥扶不上墙,除了看书写字干正经事不行外,能吃的能玩的无一不精通为大行家。就讲玩虫,把蝈蝈养到精致的罐子里,能养一个冬天。吃满汉全席的时候,一人在长袍下带一个蝈蝈罐,先凉后热,先烤后蒸,接连吃三天三夜,等他们一个个吃到撑的腹涨难受时,取出来拿细长的圆棍轻轻一戳,罐里的蝈蝈鸣叫高亢哄亮,还美其名曰为“清口”。

    此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身穿一身艳丽的蒙古族盛装的蒙古族格格云娜带领四名侍女纵马而来,赶了两个多时辰的路程,她们的脸蛋红红的,额头沁出细细的汗水。云娜“吁”的一声停了下来,从身下枣红色的骏马上一跃而下。侍女们也纷纷急忙勒住马跳了下来,紧紧跟随在云娜身后。

    云娜走近算命先生卦摊前,微微矮了一下身体,脆声声地问道:“先生,过年好!请问去潭柘寺向左还是向右?”算命先生还未来得及答话,原本专心听先生解卦的少爷一扭头看到了云娜,见是一个身穿蒙古盛装的俊俏姑娘,年约十七八岁,柳眉小嘴,面若桃花,艳似朝霞。他呆了呆,猛地一拍桌子大喊一声:“小五,赏!重赏!算的真他奶奶的太准了!刚算出本少爷要走桃花运,转眼就来了!哥儿们!这姑娘就是我的了,不要跟我争啊!”正说得起劲,猛地听到一阵风声,随后二声清脆的马鞭声响起,他的脸上出现了二道深深的血印,鼻血喷出,在他的长袍上溅了一片血迹。他嗷的一声大叫:“天杀的贱人啊!杀人了!”鬼哭狼嚎的惨叫声在山腰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