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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九月十八日清晨,当初升的太阳刚刚露出海平面,一缕缕红灿灿的霞光把海水染得如同红色的织锦,刘公岛上响起了嘹亮的军歌声。

    上午八点,刘公岛上风和日丽,一艘艘战舰整齐地排列在码头上。在“旅顺号”驱逐舰甲板上,临时摆放着一圈桌子和椅子,搭出一个简易的会议场。

    今天,北京军事学院将军事学博士生论文答辩会第一次放到基层部队的军舰上举行。来自北京的中国战略学会会长王鸿飞教授担任答辩委员会主席,来自全军的著名军事学和战略学专家与孙重一起坐在主席台上。刘长云院长与舰队司令员等人也亲自出席这次别开生面的答辩会。

    已经70岁高龄的林一力教授首先讲话,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三名弟子,这是他带出来的最后一批博士生,他们毕业了,他也就退休了。这三年,他如同一名有着数十年经验的玉石雕刻家,把叶凡、钟楠楠与周之明三人精雕细琢,恨不能把他一生从军治学积累的知识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他们。根据他们从事的岗位与特长,林一力教授分别为他们选定了“特种作战思想研究”、“甲午战争败因分析研究”和“军事训练中的规则问题研究”等三个题目。之所以为他们选定这三个题目,林一力教授颇费了一番心思。

    林一力教授收回目光,站起身来,朝主席台上的各位委员们郑重地敬礼,他动情地说:“各位专家,这是我带出来的最后一批博士生,今天,他们将在这个甲板上接受大家的检阅。大家知道,今天是“九一八”,一会海面上的军舰和船只还会鸣笛,岸上还会拉响防空警报,纪念“九一八”事变83周年。大家也知道,昨天,就在这片海面上,当地的渔民组织了海祭仪式,纪念120年前甲午海战中牺牲的北洋海军将士们。作为一名教授,我很荣幸,带领三名年轻的军人顺利完成了博士阶段的学习。在我看来,他们三人的博士论文都结合工作岗位进行了大胆的研究论证,有锐气,有勇气,对于有些看来十分尖锐的观点,我没有力图去说服他们,反

    而我还鼓励他们去大胆地创新,今天提交给大家,请各位专家评审。”

    甲板上的答辩会进行的十分激烈,到了最后,就连主席台上的专家们相互之间也锋芒对麦尖地展开了激烈交锋,王鸿飞教授引导大家就几个争论点进行了深入讨论并达成了一致意见。最后,刘长云院长进行了总结,他站起身来,指着东南方的大海说:“同志们,那儿就是钓鱼岛的方向。我们这艘军舰所处的位置,就是当年甲午战争中北洋海军的大本营,岸边还有当年的海军公署。站在这儿,我总有一种悲愤交加的耻辱感,更有一种枕戈待旦的紧迫感!今天,我专程从北京赶来参加了这场别开生面的答辩会,感慨万分!叶凡同学的博士论文有几个观点很好,很新颖,比如他尖锐地指出演习不是演戏,比如他提出了战略防御中的谋攻问题,比如他提出特种作战是未来战争的重要趋势。钟楠楠同学系统反思了甲午战争的十个惨痛教训,结合现代高科技战争,提出了要重点发展航母编队、无人机、地效翼船、数字化作战系统等武器装备,令人耳目一新。周之明同学提出了现代战争的大规则与小规则问题,认为训练中的规则要应时而变,战争无规则,军事演习必须真打。这些,都令我为之精神一振!后生可畏,后生可喜!他们三个人都从岗位实际出发,没有搞纸上谈兵的论证和说教,他们提出的有些意见建议可以直接运用到军事训练中,有的意见建议更是具有十分宝贵的参考价值,将为推进军队战略转型发挥重要的作用!在这里,我还要特别感谢林教授,您带出了三名优秀的苗子!”甲板上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在随后的研讨中,舰队首长介绍了前段时间演习情况。在演习刚一开始,充当蓝军的叶凡率领特战队员乘贴近水面低空飞行的地效翼船,躲过雷达探测突进到红军指挥部,将正在拟制演习作战方案的红军指挥人员一锅儿端了,于是这次演习持续不到一个小时就以蓝军的突袭成功宣告结束,红军的指挥员恼怒地到舰队投诉叶凡的突袭行动。在座的专家们对此展开了激烈讨论,最后,担任中国战略学会会长的王鸿飞教授郑重地作了总结。他认为,叶凡带领特战队员的突袭行动,是对现代高科技条件下特种作战的成功探索,蓝军一方胜的不容置疑,红军一方败的应心服口服,这次演习对红军一方是一次深刻教训,具有很高的警示意义。刘长云院长补充说,他将会择机组织在军事学院进行这次演习的案例教学,组织专家模拟和推演这次演习过程,引导大家认真思考高科技条件下特种作战的谋略问题。

    下午,送专家和领导离开刘公岛后,叶凡陪江海心漫步在海滩上。刚才,叶凡当了一次解说员,带领江海心认真细致地参观了甲午战争纪念馆,为她详细讲解了甲午战争的经过。叶凡帮江海心背着画板,指着海岸边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铁锚说:“那曾经是北洋海军‘镇远’舰的巨锚,甲午战争中被日本联合舰队连同其他舰船一并掳走,直到二战结束后才回到中国。而‘定远’舰被日本打捞上来拖回去,用这艘北洋海军旗舰的铁甲残骸建造了一个‘定远馆’,让人们去参观,以宣示日军的战功。每当想起这些,我们驻守在岛上的军人就悲愤交加!”

    江海心停下脚步,看向远方的大海。她记得父亲曾经在五年前从日本写回的家书中,讲到了叶凡提到“定远馆”。父亲在信中说,有一天,在细雨飘飞中,他和妈妈专程去祭拜“定远”舰,用铁甲做的大门上还有一个当年海战中被炮弹击中的大洞,他们在异国他乡抚摸着那座残破的大门泣不成声。父亲还在信中告诉她,听海边的渔民们说,每艘船都有一个永生的灵魂,他们是多么想把“定远”舰的灵魂带回中国,带回刘公岛啊!每年的清明节,他们都会与一些旅居日本的侨胞们一起到“定远馆”前去祭拜。

    傍晚,江海心依然站在支在一块高大的岩石上的画板前认真地画着,在这个高处,她正面对着大海对岸东山山麓的山林,就是在那里,爱新觉罗·溥远长眠于海边,他日夜守护着这片当年浴血奋战的大海。在一百二十年前,爱新觉罗·溥远在那个动荡不安的乱世,曾经有一个多么伟大的梦想,他多么想改写那个大败于小、多败于少、强败于弱的耻辱战局,去拯救他的家,他的国!江海心一笔一笔勾画着大海对面东山山麓的山林,眼睛渐渐湿润了。突然,她眼前一晕,跌落到岩石下。

    回去帮江海心取厚衣服的叶凡赶回来时,发现了昏迷在地的江海心,急忙背起她向连队的卫生队跑去。

    连队卫生队洁白的病房里,经过包扎的江海心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叶凡守在床前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江海心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她梦见年轻美丽的云娜骑着一匹枣红骏马急驰而来,英俊倜傥的爱新觉罗·溥远站在海边,伸出双臂,笑吟吟地看着越来越近的云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