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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二十:钟嗣成——为鬼立传
    想来他应该是个瘦子吧,正所谓瘦于忧患而胖于安乐——你失恋分手或婚姻美满时不都是明证吗?他多忧患!为了他的那些“鬼”们。

    那些“鬼”们一去无消息,过去的来源不清楚,未来的结尾也不知道,如沉船后静静的海面。他得钻进去一次次憋气,一次次地打捞上岸——或打捞,也上不了岸。水太深了,设备不怎么样,沉船也太多,他累到死在里面也保不齐。

    他不舍昼夜地为那些“鬼”们泼命做着事,跟后来住在一座叫《聊斋》的宅子里鬼迷心窍的那位短篇大师似的,被迷得无可救药,跟处在无可救药地爱着的、少女时代时的我们一模一样。

    想来他一定是个十分自信的人吧,还不爱求人——看他那时就自己写序,字字铿然有声:

    “人之生斯世也,但以死者为鬼,而不知未死者亦鬼也。酒罂饭囊,或醉或梦,块然泥土者,则其人与已死之鬼何异?此固未暇论也。其或稍知义理,口发善言,而于学问之道,甘于暴弃,临终之后,漠然无闻,则又不若块然之然为愈也。予尝见未死之鬼,吊已死之鬼,未之思也,特一间耳。独不知天地开辟,亘古及今,自有不死之鬼在!”(《录鬼簿》自序)

    多么决绝和义无反顾。

    就说这见识,他当然也配得上第一位元曲评论家的美誉。

    人们习惯望文生义,还习惯定向思维,一听这书名,就会想到他是一位怎样的人。是啊,他有胆子、有本事将那些拥有名字的人,都写成了“鬼”——这里面,有巨大的凄怆和怀念在。正如我三杯薄醉之后,提笔写着他们,也时时有冲动,要赞美那些人烟浩穰到如同赶集一样的“鬼”们是多么特异的自然奇迹——我们再也看不到了的、史上无数的英隽俊才,他们在那么远的天际,鲜活如故,在夜晚最深的时候,相互问好,还彼此照拂,擦亮了那时的天空……可到底,要时时忍住,只能请了他们的作品来,说话,对谈,安静地,执白当黑,权作远握……这样的日子,哪怕不得一生,也须得它一日,才不至于惋惜到长叹。

    我翻看着他的著作,就像翻看着一些陈年旧案,谁写过什么,谁为什么不愿意写了,谁和谁在哪一次唱酬中交好,谁和谁一辈子不说话……那是一条一条多么优秀的性命!将自己魂魄的精华都碾玉为土,塑造了多么不朽的曲子……他们和它们,个个美到惊心动魄,还丝丝缕缕存在着神秘的美的联系。翻看着他(它)们,我的心总被巨大的寂静吵醒——那些“鬼”们的舞蹈是带铃铛的。

    诗歌理论跟诗歌本身一样,一说理就面目可憎,像个一天到晚将脖子里的风纪扣勒得紧紧的家伙,不苟言笑讨人嫌。而它们也记述,也说理,却不是那类高头讲章,矫情吧唧,高扬着下巴,好像句句是真理不容置否;也不是当下的学术评书,胡说八道,一说两个钟点不带喝口水的,别人别想插进嘴去。它们说得少,但执拗着,非要自己用脚找证据,用舞寻真相,因此,它的成文才这么鲜活生动,看看是炫彩,闻闻有芬芳。每次重读,都觉出其文字野心依旧,却也叫人平添无限沧桑的感慨。

    每个人群都是自己的历史学家和史官,写元曲的这一群,尤其秉笔直书。

    他们和它们,每一个的历史大都是屈辱史,可歌者少,可泣者多。几个局部的“惨胜”(譬如元好问的前期)当然可书可记,可那实在只是惨胜,到最后还不是醉扶归?

    他是个科举失败者,却反而为他俭省下了时间,爬罗抉隐,用饱足的生命凝结成那么多著作:《章台柳》、《钱神论》、《蟠桃会》等,特别是《录鬼簿》,为开先河之作。它是中国历史上第一部为戏子立传的书籍。据说他曾因仕途、生活处处不如意,心情很坏,不思饮食。在朋友的好说歹说下,才勉强想开,从大梁(开封)出走,周游江南,后来干脆寄居杭州。

    知识分子向来就没有地位,元时更是如此,而为戏子耍笔杆子的和戏子就更不在话下了。所以,他的这一举动非同小可,在他的同时代就已经得到艺人们的同情与尊重,从而获得了人格上的尊严,直至雍容恢廓。这是文人的另一类活法。也算独辟蹊径。

    百年如一箭,且带着,少许的惊艳。《录鬼簿》记录了自金代末年到元朝中期的杂剧、散曲艺人等八十多人,个个有生平简介、作品目录,以及带有他自己思想、爱恶痕迹的简评……这件事是不能急的,在这个过程里,要条分缕析,要深入实践,更须有着飞龙在天的激情和群鸟养羞的耐心,身和心都收紧起来,少言多做,方可成就。他把关汉卿列在首位,对郑德辉颇有微辞:“惜乎所作,贪于俳谐,未免多于斧凿。”——我喜欢这样的记载,少禄蠹,有人味儿。至于那一个首不首位,这一个斧不斧凿,你自己去看作品、去判断就是,回来一一对照判语,还是很有意思的。这人眼里没有高官大人、戏子诗人,甚至没有鬼神人等之分——他看人人平等,在“钟、嗣、成”这个小小的势力范围内实现了绝对民主,使得元曲——荒地里乱蓬蓬仰天怒长的野草——开始摇曳得意味深长。

    值得一提的是,《录鬼簿》里有不少孤绝史料,譬如对罗贯中、贾仲明等人的事迹记载,还有,对于八荒争凑的名家们,他写到了;对于卷卷豪著里都被遗漏的无名氏,他也写到了。那些失去了记载的好诗人好诗歌,独见此书,它处无有,常能触动你内心温柔的那一寸,也并不鼻涕虫一样稀松烂软地矫情吧唧、势利眼。实在难得。

    莲落满街,也难生清凉。在这贤愚不分、人鬼颠倒的现实世界中,有的人未必不是混世之鬼,有的鬼则胜于碌碌众生。生而无为,生也无益;死而有名,虽鬼犹人。基于这种人鬼观,他的下决心写一部以“录鬼”为内容的著作,真是具有英雄一般的肝胆。他热血泼洒,不过是用以表彰那些位卑才高、史堪久传的人们——鬼们——他都已经死去,看不见他为他写的传记了,但他不为邀功,也不为争宠,也忘记了做这种事情很难博取当世的功名——他们不认可那些鬼们,也就不会认可他。然而,难能可贵的是,即便如此,在他的心目中,当代戏曲家还是那与山岳并峙、与日月同辉、与天地共存的不死之鬼,比起很多其他的鬼们更高大和不朽:

    “余因暇日,缅怀故人,门弟卑微,职位不振,高才博识,俱有可录……名之曰《录鬼簿》。嗟乎,余亦鬼也!使已死未死之鬼,作不死之鬼,得以传远,余又何幸焉?”(《录鬼簿》自序)

    应该说,这段话与一千一百多年前曹丕《与吴质书》颇有相通之处,如“录鬼”之于“鬼录”、“缅怀故人”与“追思昔游”,均可谓一脉相承;但是,曹氏接下来的“诸子化为粪壤,可复道哉”的无奈慨叹,与钟氏“使已死未死之**不死之鬼”的崇高努力,其间相去,已不可以道里计了。

    宋金元三朝,既是古典戏剧艺术逐渐走向成熟的时代,又是封建理学舆论控制逐渐强化的时代。在传统理学家眼中,主要从民间通俗文艺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宋元戏曲,其强烈的情感追求、无忌的内容表现,实在有碍礼教秩序和道德教化的统治。理学家陈淳曾上书前寺丞、漳州知府傅伯成,要求他“申严止绝”优人作戏,其理由一共八条之多,其中五至七条均涉演戏内容:“五,贪夫萌抢夺之奸;六,后生逞斗殴之忿;七,旷夫怨女,邂逅为淫奔之丑。”可见其所谓“淫戏”,案狱、武打、爱情诸剧无不包括其内,并警告当政者“若漠然不之禁,则人心波流风靡,无由而止,岂不为仁人君子德政之累?”(《上傅寺丞论淫戏》,《北溪文集》卷二七)这种视戏剧为诲淫诲盗的思想,在元代仍很盛行。元初刘一清撰《戏之诲淫》,说的是《王焕戏文》“盛行都下,始自太学,有黄可道者为之。一仓官诸妾见之,至于群奔。遂以言去。”虽然这位南宋太学博士是最早见于记载的文人剧作家,但不仅在现实中遭到因戏去官的处罚,留之于旧史的也是“戏文诲淫”的贬斥评价。与理学之士戏曲的关注焦点稍异其趣的是:从马上得天下、充满粗犷剽悍之风的元蒙统治者,似乎并不介意诲淫与否,而是更重视戏剧之与政权稳定的关系。如元朝国家法令便明确规定:“诸妄撰词曲,诬人以犯上恶言者,处死。”(《元史·刑法》三《大恶》)“诸乱制词曲为讥议者,流。”(《元史·刑法》四《禁令》)他们对剧本政治倾向的戒备,远甚于对有伤风化的畏惧。但是,无论宋元理学家,还是元蒙统治者,其共同点是对进步剧作家的贬抑和打击。

    与占统治地位的态度截然相反的是,他对元代戏剧家字字崭新的评价。他认为戏剧家是一代文化精英,理应受到社会的尊重,而不该“门弟卑微,职位不振”;更应得到历史的承认,而不该“岁月弥久,湮没无闻”。这个观点,在《录鬼簿》中,是从三个层次或方面的比较中得出或阐发的,并且,显示了他对文字的阐述力和控制力——虽然内心激情昂扬,性情迸溅,但表现在文字上,只仅仅是有精神,分爱憎,可那爱憎并不四处泛滥没法收拾,还存了一种做人和看世界的大气,初生的婴儿一样天真,又像婴儿的祖父那老滑头一样什么都见识过了,腕子上显出真正的力量。他说得无不恰到好处。

    首先,在均为没有功名利禄的下层文士这一社会层次上,从与浪荡人生、消极混世的“块然”之鬼和口谈道学、百无一用的“漠然”之鬼的比较中,他论证“高才博识,俱有可录”的剧作家是“不死”之鬼。他语音铿锵,惊世骇俗。

    其次,在儒家的理想人格这一观念层次上,从与“占夺巍科、首登甲第”的达则兼济天下者和“甘心岩壑、乐道守志”的穷则独善其身者的比较中,他论证“心机灵变,世法通疏,移宫换羽,搜奇索怪”的剧作家是“诚绝无而仅有者”。他激切颂赞,不惮孤绝。

    第三,在传统的名垂青史这一史学层次上,从与圣明贤能的君臣和忠贞孝义的士子的比较中,他论证剧作家同样是“日月炳焕,山川流峙,及乎千万劫无穷已”,也应“小善大功,著在方册”。他几乎成为了那些大都成为鬼魂的元曲家们的经理人,呼号奔走,打理日常——他们死了,他们的遗物他一一收录记取归档,像当代中国,海子和骆一禾两位天才诗人夭亡后,他们的朋友为他们做的一样。不同的是:他们只有两个,他们的朋友有许多;他照顾的曲作家有许多,他却只有一个。

    想来,他一定也想多写些自己喜欢写的曲子吧?谁愿意成天和死的事物打交道?还难免冒犯了些人。看他这首小令[正宫·醉太平]《落魄》:“风流贫最好,村沙富难交。拾灰泥补砌了旧砖窑,开一个教乞儿市学。裹一顶半新不旧乌纱帽,穿一领半长不短黄麻罩,系一条半联不断皂环涤,做一个穷风月训导”,足够辛辣,也风流也解气的,不比和“鬼”打交道痛快?尤其是他本是一个作家,又不是专门的批评家,开始做时一定觉得索然无味而偶或动摇。而他又深知,一个成熟的、有担当的作家光有自在是不行的,必须有自我约束和自觉。因此,他横下心,决意无畏得罪圣门,别与知味者道,以“戏玩”说继续向传统文论挑战。

    发现者最初发现的,往往是他自己。他捋着自己的写作历程和写作心理,发现了自己的“戏玩”内核。以“绝无仅有”和“戏玩”论戏剧家,在当时视诗文为正宗、正业的传统文坛上,确具有振聋发聩之力。但他作出的并非是言过其实的评价,而是对新兴诗人乃至整个艺术家群体创作倾向的极好归纳,也是对传统儒家文论狭隘束缚的有力摆脱。

    在最后,我想为不少人诟病的元曲作家普遍“戏玩”的说辞说两句话:

    看那时的历史背景:粗通文字、仅识文书的中州小民,没有功名观念所累,所以,反而能轻松上阵,奋身从吏,以致通显;而那些身为“中州之士”和南方之士的“儒者”——就是大多数的元曲作家——都往往很难看透仕途的根本变化。他们既不能像“自云金张胄,祖父皆朱”的“北方”贵族子弟,“不用识文字,二十为高官”;也不能像素无“薄吏”之心的普通识字夫抱着“公卿出自兹”的向往,“十岁学文史,十五从吏师”。即使为养家糊口不得已而从吏者,也是以一种自毁自虐心态,鄙薄从事的职业。如《录鬼簿》中所记,“初业儒,长事吏”的鲍天佑认为“簿书之役,非其志也”;“幼年屑就簿书”的黄天泽始终“郁郁不得志”;“家世儒业”的周文质“俯就路吏”,以及他自己,从吏“亦不屑就”。这种“不屑”为之的“薄吏”心态,是对元代以吏治国必有的“法律愈重,儒者愈轻”的实际处境的心理反拨。原本就不算宽广之门又自我予以关闭,因而留给传统文人儒士的,如果不能隐居山林(那也是需要一定的物质条件的。他们中大多数哪里有?只好挨在红尘中),便只有“戏玩”一条小路了。他们游戏人生(马致远[般涉调·哨遍]散套首句便是“半世逢场作戏”),以儒为戏,以“名儒”身份交伶伦(郑光祖)、职卜卦(范玉壶)、业坐贾(施惠)、习道术(乔吉),“优游于市井”(曾瑞)。他自己更是以儒为戏的典范,他在前面提到的[醉太平]里所宣称的便很能说明问题:训导本为职司教化的学官,如今却自诩风流,传授风月。他们没有了从容优雅书斋里的清贵——清贵不起来了,只剩了清玩。就像一个过了好年华的女子无论怎么精心打扮,那姿色也收拾不起来了,只剩了气质。

    这当然是一条逼上梁山的小路。他和他们,都,上了梁山,占山为王——不错,是“占山”,可也是“为王”。

    他明确提出“以文章为戏玩”这一反传统的文学口号,也并不是字面上理解得那么简单。“戏玩”就真的是高高兴兴、了无牵挂的“戏玩”吗?就真的是跟现代某些文学观点一样当游戏娱乐、玩文字吗?当然不是。反而是因为过于阴郁、过于牵挂,以及过于认真,才反逼出了这样多少有些逆反心理的口号。这一口号,与元曲自娱娱人的总的创作思潮,应该是互为波澜、互壮声势的——他的和他们的,都是相较而言最真诚和无奈的文学范式了:诗词走到元代,已经达到波峰,现了下坡的颓势,要怎样突破才能自出手眼?而当时,社会种种已经与元初大有不同:程朱理学随着考试制度的恢复已享有了“官学之尊”,几乎不可撼动——谁想试着动动就会被斥为大逆不道,给踏上一万只脚。因此,元曲作家们创作的勇气和创造力的丰足真是叫人景仰的。也因此,他的为“鬼”立传,也是颇需一些胆识、甚至要担一些风险的。事实上,他就曾“为评跋上惹是非,折莫旧友新知,才见了着人笑起”。只是自己笑骂由他罢了:“吾党且咬蛤蜊,另与知味者道。”具备这样的写作和治学勇气,拿到今天来看,也是一条好汉。

    批判是很容易的,正如一枚小小的炸弹可以一分钟毁掉一幢大厦,但建设一幢大厦却需要很长的时间。比起毁坏者来,我更敬重建设者,哪怕只能建造一芥小草屋,它也有大厦的影子。

    他是一个批判者,然而又不是一个批判者——他不辞辛苦,不管为谁辛苦为谁甜地在深深深深的大水里,打捞着那些“鬼”们,竭尽力气,口对口地,人工呼吸,然后一人一幢,给他们分别建造起了自己的书房,哪怕有的只是一芥燕子衔泥也似泥巴糊成的小草屋……真是不容易。

    从纵向的叙述模式来看,他的《录鬼簿》投石问路,将鸡零狗碎一一导入神通,龙飞马叫太阳高;从横向的论述重心来看,它又以作家和剧作为圆心,大泼墨大写意,完全自构了一个天地。就这样,他以自身在作家论和作品论领域筚路蓝缕的草创,独辟穷荒,开了一扇古典戏剧文学批评学的新天宇,成为了第一位元曲行走着的叹美者——

    元曲还在路上,他就已经叹美。

    至此,还有什么可说的?没有了。

    只致敬吧:是军人的,立正,敬礼;戴帽子的,脱帽,鞠躬。向他和他们,那些青春永在、不死的“鬼”们,那些“王”。

    作家小传:

    钟嗣成(生卒年不详),元代散曲作家、文学理论家。字继先,号丑斋,大梁(今河南省开封市)人。久居杭州。屡试不中。顺帝时编著《录鬼簿》二卷,载元代杂剧、散曲作家小传和作品名目。所作杂剧今知有《章台柳》《钱神论》《蟠桃会》等七种,皆不传。所作散曲今存小令五十九首,套数一套。

    《录鬼簿》所收作家152人,作品名目共400多种。书中所载作家分为7类:①“前辈已死名公,有乐府行于世者”,包括董解元等31人。②“方今名公”,包括郝新庵等10人。以上两类多为散曲作家。③“前辈已死名公才人,有所编传奇行于世者”,包括关汉卿等56人。④“方今已亡名公才人,余相知者,为之作传,以《凌波曲》吊之”,包括宫天挺等19人。⑤“已死才人不相知者”,包括胡正臣等11人。⑥“方今才人相知者,纪其姓名行实并所编”,包括黄公望等21人。⑦“方今才人,闻名而不相知者”,包括高可通等4人。书中对散曲作家、杂剧作家的里籍、生平、著述情况,大都有简要的介绍。

    《中国古典戏曲论著集成》收录的《录鬼簿》,是根据各本汇校而成的。天一阁本《录鬼簿》中,贾仲明仿钟嗣成吊词补作的关汉卿等82人吊曲,对不少作家的生平有重要补充。其中还提到元代戏曲作家的创作活动,如前期有“玉京书会”、“元贞书会”,后期有“武林书会”等,都值得重视。

    《录鬼簿》是现存元人记述元杂剧历史的重要文献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