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胁她,恐吓她,最后倒致了她精神失常……”
“人,总是达到了一定的目的,或是到了一定的结局之后,才会幡然悔悟,才觉得自己这一切,作得太过离谱太过份……于是,我们放手了……让你一直陪着她,陪着她走完这一生……这也许是罗伯特所能做到的对她最大的恩惠了……”
雪落忍不住开口:“但其实……其实我是桑德斯与宁然的女儿,只不过是罗伯特自以为是是不是?那他又为何要逼我嫁给穆?”
“别急,听恒叔慢慢说……”苍穆揽住雪落,安抚她。
“那个时候,看到伊向天把你们母女接去,只以为,是伊向天看中了雪落……罗伯特曾找过欧阳美莲,让她不要让你和伊向天在一起……但她不听,于是便又威胁她,如果她同意,我们就要把你抢走……”
“所以,你们又把她吓疯了是不是?”雪落禁不住开口,怪不得,妈妈老是一阵清醒一阵病情又加重,他们不找过来,妈妈病情就会有所缓解,但一找,一下子加重了不认识人了。原来有些事,她根本就不知道。
“也许是吧……”马修似是叹了口气。
“罗伯特一直想要把你接回自己身边……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向你解释他这个突然间出现的父亲,又苦于一直没有机会……然而,终于让他等到了……伊向天失踪了……”
“我们绑了你母亲,控制了她,也完美完成了一场逼婚……”
“但是,我还是桑德斯的儿子,他又怎么舍得把女儿嫁给仇人的儿子?”苍穆蹙眉不解。
马修却只是笑了笑:“为了完成……一场更完美的……手足相残……为了他的女儿,两兄弟间的争夺……”
“可难道他不知道,如果我真是他女儿,我会有何感觉?他很乐意看到两兄弟争夺相残,可是我呢?我愿意看到吗?”
雪落一阵阵心寒,罗伯特的心里,到底在想着什么?!
仇恨,已经让他完全丧失了人性,他只为了自己痛快,只看着自己眼里的仇恨,根本就看不到别人的痛苦!
马修并没有因为雪落激动的话语而激动起来。
他是一个局外人,真正的局外人。
人们挣扎在电影的情节中无法自拔,喜怒哀乐全由电影里的主角做主,而他也如其它观众一样,坐在观看台上,只不过,他是早已知道结局,早已将自己抽身置外的人。
“他一直……都不知道,你并不是他的女儿……他有过怀疑,让我去调查,可是……我没有告诉他……就在他逼你结婚后不久……”
“人的这一生,很短,何苦又要为了某些事,一直放不下,一直记恨着……何必非要听信别人的语言,不相信自己呢?你,就是他的女儿……”
“其实到了最后……他已经没有想法,再去报复谁了……只不过,事情到了不可逆转的地步……桑德斯死了……”
“我知道那天出去,他是去见卡特……”
恒叔说着,抬眼望向苍穆,“穆,我相信,你也应该明白,这所有的一切,天道帮与帝集团之间,有一个第三者在挑唆……”
“我知道……”苍穆淡淡应了声。
“其实,老爷子在知道了你是维托的亲生儿子后,就已经放弃了所有的报复的心理,该报复的也已经报复了,惩罚的,也已经惩罚过了……他觉得自己做错了,尤其是在你们的婚姻上,他觉得害了你们……只不过,我还没有告诉他,他便已经离去了……”
“但我想了,不管我告诉不告诉他,他始终都会有一个遗憾……所以……也罢了……”
让罗伯特认为,她是他的女儿,只不过这样,他和穆便是有血缘关系的,他们成了近亲,怎能结婚?但如果让他知道了,她不是他女儿,是桑德斯的,他或许就更郁闷了!他心心念念了一辈子的女儿,不是自己的不说的,居然还是仇人的。
反正,不管哪一个,他只留遗憾。
马修像是终于放下了一块大石头,将心中所知道的全部说了出来,刚才一直支撑着的精神,到了现在也终于像是消耗光。
他望向苍穆,颤巍巍伸出手:“穆……就让这……所有的一切都过去……你,天,还有雪落,你们三个,都好好的……以后,并肩扶持……冤冤相报何时了……”
“我知道恒叔……您快别说了,快休息会……”苍穆制止他再说下去。
而他也终于像是说累了,望着床前的一对璧人,伸手,牵过两人的手,将雪落的手置于苍穆掌心中。
“你们两个……一定要幸福,才能让你爸,让你大伯……能放下这条心……”
苍穆紧紧攥着雪落的手,转头望向她:“我们会的……天上人间,碧落黄泉,生死契阔,沧海桑田……”他一字一句,望着她的眼睛,慢慢说着。
她一下子不知所以,只感觉手在他温暖的掌心中被攥得生疼,只不过,这种疼,却有种安心的成分。
她也回握着他,望着他黝黑的眸子,那么亮,那么深,她望进去,再也移不开。
雪落慢慢开口,唇角微扬:“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马修-费尔顿露出安心的笑容,能看到这两小口如此同心,他也安心了。
老爷子,你就放心地去吧!就让这一切都过去吧!
他疲惫地闭上眼,这世界,将是一片安静,再没有什么,可以吵到他,他也终于能退休了……
苍穆与雪落站于床头,望着马修慢慢又陷入昏睡中,两人只互相靠着,没有言语,如此的背影,那么和协,那么优美,让人不禁有种天荒地老的感觉。
从医院出来,已是深夜。二月份的纽约,仍然很寒冷。
扑面吹来的风带着凛冽,雪落不禁瑟缩了下,还未反应过来,身上即裹了他的风衣。
暖暖的感觉瞬间传来,她知道,并不仅仅因为衣服的本身,而是……暖在了她心里。
她转头望他,想问他冷不冷,却恰逢他的手机响起,他掏出看了下,微蹙了下眉,按下接听键。
“是我……”
“……”
“什么地方?”
“……”
雪落听不清对方是男是女,更听不到对方在讲些什么,但从他的表情看来,似乎挺凝重。电话并不长,但他仅止说了没几句,她也听不出个所以然。
她知道他忙,但是现在都半夜三更了,如若不是特别重要的事,应该也没人会打吧?
他接完电话,即伸手揽她的肩,朝车子而去:“困吗?”他问她。
雪落摇了摇头。
车内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暖气,他发动车子,朝前驶去。
雪落对于路况向来不熟悉,呆了近五年的加州都有找不到的,更何况是陌生的纽约。
苍穆也并没有说要去哪里,她只以为是朝着别墅而去,只不过,开了好久,车子七拐八拐了好久,却还是没有到。
“这是……去哪儿?”她终于忍不住开口,望着外面黑漆漆一片,似乎挺偏远冷清的地方。
他转头望了她眼,唇角扬起:“把你卖了去!”
雪落不禁也笑:“我能值几个钱?还犯得着你千辛万苦亲自开着车把我去卖了?”
他笑容更大,伸手去揉她的发,却是被她躲过,他也不介意,随即抚上她的颈项:“就你这样,当然不值钱……”他凉凉道。
雪落一听郁闷起来,刚想要对着他发飙,他却又转头望着她,一脸笑呵呵:“……你是无价之宝,怎么能提钱?钱算什么?”
他一副开玩笑的口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听得心头哽咽。
不管他是有心还是无意,不管他是真把她当成他的无价之宝还是假的,总之,他有那份心,就够了。
女人天生喜欢听甜言蜜语,以前,她并不觉得自己会喜欢,只觉得是男人的花言巧语罢了,可是现在,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每一句话,到了她这儿,都受用!
车子终于停了下来,雪落坐在车内朝外望着,好似一处别墅区,又好像不是,外面只有幽暗的路灯光,具体处于什么位置,她也看不到更感觉不到。
跟着他下车,她才发觉,这儿是悬崖边,还能清晰听到海浪拍打的声音,还有那迎面吹来带着咸味的海风。
“这里是哪儿?”她不禁开口问。
“都说了把你卖了……”他凑近她,轻声道,边说边牵她的手,朝大门口走去。
“无价之宝怎么卖?”她任由他拖着,朝前走去。
房子外观看不出大小,走到里面,却像是在走迷宫。
她不断左看看右看看,只随着他左拐右拐,不知拐了多少个弯,才终于到了一间房前停下。
苍穆站定下来望着她,她也一下子紧张起来,被他攥着的小手也紧紧反握住他。
他没说什么,只是替她理了理发,然后转身敲门,未待门内有回应,他便开了进去。
当看到那个站在窗前挺拔的身影时,雪落完全怔在那里。
他从没有对她说过,会带她过来见他,这一路都没有说起,可是,他是真的把她的话记在心底了。
窗前的人听到身后的开门声,即转过身来,待看到站于门口的两人时,也似乎怔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