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件很漂亮的礼服,纤细的腰肢处手工绣着很多繁复的花纹,裙摆袅袅而下,直垂到脚踝,在景虞的要求下,去掉了很多裙摆处的碎钻,更显得优雅大方,却不会因此觉得乍眼,抢去了新娘的风头。
她站在镜子前,看着造型师给她搭配着各式珠宝,项端年不知什么时候又走了进来,凝视了她许久,才又走到房间的另一个角落里,背着她换下衣服。
那是一个她视线看不到的角落,但是却因为面前镜子的反光露出了他的一点身子。
项端年脱掉西服,一粒一粒的解着自己衬衫的纽扣,动作显示又带着点狂野,衬衫往下一脱,露出男人精壮的胸膛。
景虞睫毛一动,正想要垂下眼去,忽然看到男人转了个身,露出了后背。
腰处有一大块纱布,几乎有两个拳头那么大,上面正往外渗着血迹,看不出是什么伤口,只是暗红色的血看起来有些瘆人。
景虞蓦地转过身去。
“你身上是怎么回事?”
项端年一怔,转过头来看了看,视线在她后身的镜子上一溜,不由得露出了苦笑。
“怕你担心,本想着瞒着你的,想不到却被一块镜子坏了事。”
“……”
她不语,担心么?她是想否认的,可是在看到他的伤的一瞬间,身体上的反应比心里更诚实,甚至抽痛了一下。
看她的表情沉闷,项端年心底几分自嘲,嘴上少了几分调笑。
“放心吧,只是刮了一下,没什么大碍。”
他换上一件前襟绣着花纹的浅蓝色衬衫,花纹和景虞的礼服上花纹相同,又戴上了一条深蓝色的领带。
“你慢慢挑,我还有点事,出去等你。”
项端年一手摆弄着领带,走过来,在她面上烙下轻轻一吻。
门被带上。
造型师将一条粉紫色的珍珠项链挑出来,戴上了她的颈间。
门又开了一条缝,许见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恭敬地站在她身后。
景虞以为是来催她的,从造型师手中接过了耳环,自己戴上,点头示意造型师可以离开了。
许见沉默着,直到屋子里就剩两人。
“行了,我们走吧。”
景虞掠过他向门口走去,许见却不动。
“景小姐,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景虞停了脚步,转头看他,嘴角挂上讽刺的笑意。
“我说不当讲,许特助的话就能不说么?”
许见并没有因为她的挖苦而退缩,眼睛只盯着自己的脚尖。
“景小姐,项总他…为你付出了很多。”
景虞的表情带上了几分耐人寻味。
“项端年他知道他有这样的员工,一定会很感动,还知道关心老板的私人生活。”
许见没有因她不客气的语气而感觉到难堪,只是认真的看着她,语气中有几分肃然。
“我跟项总相识十几年,眼看着他从一个少年时代的天才,长成如今只手通天的商业领袖,他的生活中大多数都是工作,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喜欢一个女人,我甚至以为他这一辈子都不会有爱情,可是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你出现了。”
许见抬起头看着面前仿佛是在听又像是在走神儿的女子,有几分叹息。
“本来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可是我也没想到不但项总的生活复杂,你的生活也并不平凡,我不知道这样的相遇是不是一件幸运的事,抑或是一件不幸的事。”
“你知道他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吗?”
景虞怔了怔,项端年说,不小心刮到的。
“西楚的事业不断的扩大,因此也就会侵占别的集团的利益,不是所有的人都甘心看着自己的业务领域一点点萎缩的,尤其是最近对JYSJ的收购……我们本来可以有更稳妥的计划,可是为了你,项总至少提前了半年,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收购后,你在宜安市的那几个月,项总知道你在哪儿,同样别人也可以知道,他派人去宜安市,明里暗里替你挡掉了许多的麻烦,你从来都没有察觉到吧,明明前一天还出现在你客栈外的几个缩头缩脚的家伙,第二天就全都不见了,你以为这是巧合吗。”
景虞默然,确实有几次引起了她的警戒,只是还没等她多么忧心,那些人就已经消失了,就像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你可以安静的享受着你的逃离生活,可是他呢,短短的三个月时间,他乘坐的车已经有两次被人动了手脚,我们都及时排查出来了,这次背上的伤也是项总一次下基层的时候,被不知道从哪儿掉下来的钢管砸中,人抓到了,他却在医院呆了两天。”
景虞是知道有这么一件事情的,她以为他只是去外地出差。
许见理了理自己的西服,朝她走过来,两人交错的瞬间,她听见他说。
“景小姐,既然你们心中都爱着对方,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不好吗,没有必要为别人犯的错误和过去的痛苦付出代价。”
门开了,项端年可能是看她很久都不出来,皱着眉头向这边走来。
看见站在原地的景虞,伸出了手。
“你很美,美的想让我藏起来。”
项端年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她。
他的话其实没有全部说完,他想将她像珍宝一样妥善珍藏,却更想将她作为自己的女人,摘下她的珠宝,脱下她的华服——
项端年的目光深沉而炽热,景虞不由得别开了脸,她有种预感,他可能不会再继续容忍自己这种冷淡的状态。
而不能容忍的后果,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够承受得起。
说来也是巧合,赫言跟杨莹的婚礼,也在上次项端年和应羽斯举行婚礼的那个酒店,甚至连定个地点都一模一样,是顶层的宴客厅。
项端年的脸上带着捉摸不定的笑容,两人一进去就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
能来到这里的人自然都知道项端年是谁,也知道这个名字代表的意义,想到他商场上雷厉风行的手段作风,很多业务领域相冲的人都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而那些看向景虞的目光,含义就单纯得多,想知道项总裁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人,是不是真的就美到,可以让他放弃了应羽斯这位大家闺秀。
据说这位应小姐在被悔婚之后,由于伤心,飞往美国散心去了。
因为是自家表妹的婚礼,杨钰穿的很正式,承担起了一部分接待宾客的责任,他徐徐走过来,目光在景虞身上划过,露出了一抹赞叹的笑容。
“景虞你这身衣服真是太美了,我都怕你把我表妹的光彩抢走。”
景虞笑笑,正想要客套几句,却冷不防听到身旁的男人生硬的开口。
“与衣服无关。”
杨钰一听,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项端年看着他,意有所指。
“你现在倒是能笑的出来。”
杨钰看了看周围,“这是我表妹的婚礼,你看我父亲和我二叔脸都快笑成菊花了,我这个做表哥的怎么能不高兴,若是被旁人曲解成,我舍不得家产,让我上哪儿叫屈去。”
“定了?”
项端年的话听起来有些无厘头,但是杨钰立刻意会,谈话间没有避讳景虞。
“当然了,两人前天都把结婚证领了,我爸和我二叔都拿出了一部分股份给他,股权转让书已经签署完成了,婚礼之前就会宣布他入主董事会的消息……说起来我倒是松了口气,我志不在此,为了避免我爸被我气死,还不如让我的妹夫替我尽尽孝道。”
杨钰一副无所谓的口吻,景虞倒是有些佩服他,毕竟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像他一样,对偌大的家业无动于衷,平白拱手让人。
“你倒是看得开。”
项端年不置可否,淡淡开口。
前来的宾客还有很多,杨钰将两人带到了一个座位上之后,便去招呼其他的人了。
有几个不识趣儿的人举着高脚杯,想凑上前来客套几句,可是项端年脸上除了疏离的表情,根本连个笑容都懒得奉送,甚至还拉过了景虞的一只手,在光天化日之下把玩着她的手指。
久而久之,这些人都识趣儿的不再试图靠近。
一个小女孩儿手上拉着一个紫色的气球,欢快的从面前跑过,景虞的视线追着她看,慢慢的脸上的表情也不由得柔和起来。
“你喜欢?”
他冷不防的开口。
“什么?”
景虞吓了一跳。
“小孩子。”
“小孩子很可爱,而且他们没有烦恼,即便是看着小孩子的笑脸,心情都会好很多。”
景虞没有反驳。
“我们也可以……”
项端年的话被一阵悦耳的音乐声打断。
景虞没有听清他后面的话,却潜意识的知道,他想说的是。
“我们也可以生一个。”
舞台的左侧,管弦乐团缓缓的奏起了婚礼进行曲,灯光将棚顶的水晶灯晃的炫目多彩,众人都忍不住看向了前面。
牧师在主舞台站定。
宴会厅的左边是一个大门,四个小花童当先走过来,小篮子中的玫瑰花瓣扬了满地,赫言一身笔挺的黑西装,脸上带着令人舒心的微笑,臂弯里挽着的是头上盖着长长白纱的杨莹,后面还跟着两个提着婚纱裙摆的人。
金童玉女的入场,引起了众人的欢呼,紧接着舞台后面的门也打开,按理说这个时候进来的就应该是双方的父母。
可是——
追光灯打的地方,半天都没有人入场。
赫言和杨莹已经站到了舞台中央,杨莹的身子有轻微的颤抖,仿佛有些不安,向赫言的身上靠了靠。
一直都没有进行下一步,时间久了,宾客之间不由得交头接耳,耳语纷纷。
项端年也皱起了眉头,将目光投向前面的杨钰,抓紧景虞的手指突然间紧了紧。
一个年轻的男人急匆匆的跑了上去,不顾周围众人异样的眼光,在杨钰的耳边说了句什么。
杨钰的站位离赫言和杨莹很近,只看见杨莹失态的一手掀起了白纱——
许见从后面走了过来。
“打听到了,刚才更衣室起了冲突,杨莹小姐的父亲和他的哥哥,杨氏的总裁不知道因为什么吵了起来,结果失手把杨总裁推到了地下,杨总裁当场昏迷,现在已经送医院去了。”
景虞闻言,不知怎么的,突然将目光投向了台上正在细细安慰着新娘的男人。
赫言仿佛有所察觉,目光回望,正好和她对上了眼。
他的眼神…景虞觉得更加不安。
a市的金融界这半年来备受瞩目的两场婚礼,竟然都以无疾而终告终。
不过不同的是,杨氏大小姐和法律界精英的婚礼,虽然没有举办完成,但是两人据说已经领了结婚证。
在总裁住院,副总裁心神不定的情况下,以领导人之姿,强硬的出现在了董事会中,领导大局。
杨氏内部,仿佛在一夕之间,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