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月后,厨房。
郑芊就着灶火吹了几口气,在烟火串起来前快速的后缩,总算是点着了,她慢慢地填着柴,陷入了思索。
听说阮明菲病的快死了!
后院和前庭就是两个世界,她刚刚听各院过来取饭食的小丫鬟们议论,这位八年前以色艺双绝闻名天下的艳姬得了脏病且命不久矣。
她止不住的伤心,四年来这阮明菲待她颇为不错,脾气虽是火辣无比却是少见得风尘奇女子,心地良善。
可惜在开妓院的刘妈妈看来她就是一个用来捞金的工具。而今,这个工具已经是昨日黄花没了利用价值!
以前她还看着宋小侯爷的面子多少有些顾及,自从宋小侯爷不再登门淑女居,这位昔日的名姬便沦为下三等姑娘,住在三等居室里,接的客人也成了贩夫走卒之流。
这病估计也就是从这些人里得的。
郑芊心里难过的紧,她顿了一会儿,端起偷偷细熬的米粥,出了厨房,七拐八拐的朝着旁敲侧击打听来的地方走去,这地方十分残破,据说是那些年老色衰无处可依女人们的所在,这些过气的女人们偶尔也还出去逮个跑堂打杂的客人聊以慰藉。
屋子里一共有四张床,因是白天,那几个女子都在休息,郑芊悄悄的走到角落里,床上的女子早已没有了初见时的明媚张扬,妖娆风姿,她的眉眼依旧,但是脸上却长着渗人的疮,胸口起伏的厉害。
听到有人靠近,阮明菲微微睁开眼睛,看到来人是郑芊,她稳了稳气息道:“你来了!”
郑芊点了点头“你别说话了,吃点东西吧。”
阮明菲这才注意到她的手上还端着东西,她古怪的笑道:
“平常常骂你贱,你还真是有点贱呢,上赶着找死呢,也不看老…老娘愿不……愿…愿意!”
郑芊眨了眨眼睛,强忍着眼泪不让它掉下来,这个人到此时也不愿意说一句好听的话。
阮明菲得的是梅毒,俗称花柳病,会传染。
明明是担心把病传给自己关心自己,却非要用伤人的话说出来,她坐下来道:
“我回去用酒、醋洗洗,小心点沾染不上的。”
阮明菲闻言默然。
郑芊喂她喝了粥便起身,拿起自制的手套将她的床褥换了下来,上面满是大小便的异味,她将这床褥包好,准备一会儿去烧掉,同时拿出自己早就准备好的被褥给她换上,她身上的衣物因为身上的恶疮发脓,除非剪掉已经是除不了了。
她知道的太晚,已是过了她能治疗的阶段,阮明菲此时已经全身溃烂,不过是熬日子罢了。
郑芊不由得有些无力,她前世还只是个学生,只稍稍知道些中医的皮毛,算起来还比不上这里稍有经验的坐堂大夫。
如今,眼见阮明菲如此而自己却无能为力,心里的难受的厉害!
阮明非默默地看着她做着这一切,半晌,看不清楚本来面目的脸上闪过一丝犹豫,眼里浮现出挣扎,郑芊了然的看着她,揉了揉发胀的鼻子问道:“你想说什么?”
只听得床上那人幽幽道:“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傻,傻透了!到如今还念着那位风流潇洒的小侯爷!”
顿了顿她又说道:“我一直都知道你和我们都不一样,你有自己的打算而且有能力过上和我们不一样的生活。
你知道吗,小茹前两天也来看我了,她来是告诉我,她要走了,府尹大人家的师爷看上了她,要赎她做第十一房的姨娘。她答应了,据说这位师爷已经年过半百!”
郑芊闻言大恸,“你不傻,再没有比你更加精明的人了!”
阮明菲听了她的话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你呀,早晚得被自己的良善给害死。记着姐姐的话,以后别老是犯…犯贱!”
郑芊捂着嘴巴,哽咽道:“放心吧,我知道的。”
她说着便转身就走。
只听得身后有人喃喃吟唱“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她的眼泪就那么落了下来。
她快步走出那间让她窒息的屋子,抬首四望,外面已经是灯火通明,妓院大开,一派纸醉金迷,哪有方才陋室里凄凄惨惨戚戚的女子和那可悲可叹的情谊。
她静静的站着,忘记了周遭的一切,终于下定了决心想着心中的某个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