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青!快,你先去烧水!”
郑芊擦了擦脸上的细汗,麻利的将手头的剪刀消毒,白布备好,随时准备为已经开始阵痛的宋紫琼接生。
“嗳!”文青利落的打了个千儿下去烧水了。
“娘娘可要进食?眼下才刚刚开始阵痛,离生产还有一段时间,娘娘该吃些东西,攒足力气一会儿也好生产些!”郑芊向宋紫琼说道。
宋紫琼强忍着突然而至的疼痛点了点头:“小芊,我和我的孩子就交给你了,你说如何做就如何!”
郑芊听了,忙拿过一旁早已准备好的吃食,缓缓地给宋紫琼喂着。
这时!
“开门!快开门!”有尖锐的声音伴随着破门而入的撞击声传了进来。
郑芊皱了皱眉,有些不悦!
她暗自道:“这些人又来了,真是一天都不消停!”
话说‘落难的凤凰不如鸡’,不过来冷宫短短一月,文清帮着在琉璃宫中收拾的体己就去了大半,这些负责冷宫差事的下人们就是一群吸血鬼。
而眼下,这群吸血怪物又如跗骨之蛆,咬住宋紫琼这块肉丝毫不放,这种时候,宋紫琼马上就要生产,可不能有丝毫差池。
郑芊顿了顿神,想着先震慑一下这些人,好歹过了今天才好。
“刘姑姑!你也是宫里的老人了,应该也听过先太皇太后几经波折,最终从羌西苦寒之地,携当时不过总角的英宗皇帝荣登大宝!”
她轻轻的拭了拭额上的汗水,继续道:“试问当初谁能想到,这个不过是乡下穷秀才家的破落户女子,在失了晋宗皇帝的宠爱后,为躲避宫里的明枪暗箭,冒着被凌迟的风险,毅然决然带着英宗潜逃羌西,然而不过是一次偶然,一败涂地的先太皇太后便携雷霆之势卷土归来!”
“眼下,我们娘娘生产在即,且不说腹中皇嗣的贵重,就是宋国公府也还没倒呢,娘娘若有个三长两短,刘姑姑你觉得自己能逃此咎吗?”
听了这话,穿着司膳房统一深蓝色服饰的中年妇人眼神闪了闪,面上有些犹豫!
然而,待看到人群中一位穿着大宫女装束女子使的眼色时,她顿了顿,正了正身体,道:“呸呸!郑姑娘快别乱说,真真要说杀老奴了,老奴可不敢冲撞宋娘娘!只不过——”
只见她眼珠一转,近前道:“只不过眼下临冬,娘娘前儿个要了银霜炭,郑姑娘您也是知道的这银霜炭本就珍贵稀少,就是宫里在主位上的娘娘主子们也是紧巴着用,老奴知道宋娘娘身子贵重不同往日,可是司膳房的采买说今年不同往年,宫里又新进了好些主子,所以上头拨下来的炭钱并不够!”
“老奴拼了命的给宋娘娘弄了些上好的炭,可是老奴只是一个奴才,这亏下来的银钱,老奴就是阖家老小都凑不出来啊!”
说到这里,这刘姑姑肥硕的大屁股一扭,朝着里屋的宋紫琼就跪了下去,一边还哭天抢地:“求娘娘可怜可怜老奴,可怜可怜老奴这一家老小啊!”
“你这老刁奴!胡说八道、血口喷人!我们娘娘难道昨儿个还白赖你的炭了,忒的今天又来讹钱!”文清正在伙房烧水,听到外面的响动,再也忍不住冲了出来,拿起院中的扫帚作势就要赶人!
“哎呀呀!不得了了!主子纵奴行凶,要打杀人了!”一行一起来的奴仆中有人惊呼。
刘姑姑更是嚎的起劲!
殇殿外,冷宫中的其他人也探头探脑围了一圈。
一时间,你方唱罢我登场,乱做一团!
里屋的宋紫琼将这一切听得分明,气闷之间,腹部更是疼的厉害,不由得痛呼出声!
郑芊一直关注她的情况,耳听宋紫琼呼痛,再顾不得外面这些人,忙说道:“诸位积点德吧,人命关天,有任何事情都不在这一时,若然等娘娘熬过这一节,定不会放过今日在场咄咄逼人的诸位!”
她说着便转身立马进了里屋准备接生。
刘姑姑听了郑芊带有威胁的话语,犹豫之色一闪而过,继而她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狠厉,暗自道:“既然如此,那就是熬不过这一节了!”
人群中离她不远不近的大宫女轻巧的来到她的身边,对着她耳语了几句,便悄无声息的离去了。
文清拿着扫帚横在院中,一副视死如归样子,眼中分明在说着:擅入者死!
刘姑姑肥手一挥,便有几人将文清架到了一旁,文清破口大骂:“老虔婆!你怎么敢?你若胆敢伤害我们娘娘一丝,定叫你死后下地狱永世不得超生,你这个——”
“把她的嘴堵上!”刘姑姑一边往里屋冲一边摆摆手。
“啊!”有惨呼声传来,却是文清一口咬住了制住自己的人,那人疼的厉害,情急之下将文清放开,文清跑过去就要拦住那刘姑姑,然而,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不过片刻间又被两个壮婆子制住。
刘姑姑信步就走到了里屋,仿佛里面并不是什么主子娘娘,背后有自己根本招惹不起的娘家。
她普一进来,四处扫了一眼,一人一床一桌,简陋的很,确实是冷宫。
然,碍了贵人的眼,冷宫里也是要不得的。
她暗自咬牙!
“郑姑娘虽说医术高明,到底云英未嫁,妇人生产之事,还需有经验的产婆来做,眼下宋娘娘生产在即,去唤产婆已经是来不及了,皇恩浩荡,老奴幸甚,出宫嫁人后还能重新进宫当差,如今也是三个孩子的母亲,眼下倒是可以为宋娘娘助产。”
同时她轻描淡写道:“产房乃污秽之地,郑姑娘不宜久待,王婆、李媪,客气些请郑掌医出去吧!”
“刘姑姑,郑芊求您,让我给娘娘接生!”郑芊挣开二人的手,郑重的给面前的妇人跪了下去,早在七岁时出来行乞时,她那所谓的属于现代人尊严就已经被摒弃了。
可恨的是!
她知道,如此不过是杯水车薪,即使是这样,也并不能改变什么!
果然,刘姑姑的脸上闪过一丝动容。
然而,这片刻的动容很快便被狠辣所代替,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进宫三十年,她能活下来,凭的早就不是所谓的良善,所谓的恻隐了。
“郑姑娘有礼了,老奴受不起,老奴一定会竭尽全力帮助娘娘生产的,王婆、李媪,还不带郑姑娘下去!”
郑芊满眼泪水的看了眼宋紫琼,便被带了下去。
宋紫琼躺在床上,似乎已经忘记了疼痛,她满脸冰冷,只是在郑芊下跪的时候脸上闪过一丝心疼,
此刻,她冷冷道:“谁派你来的?”
“宋娘娘该问问,自己在宫里挡了谁的路,碍了谁的眼?要怪就要怪娘娘自己时运不济,怨不得别人!”刘姑姑不紧不慢的回道。
好半晌,室内的二人再没有半点交流。
待正午的阳光普射大地,冷宫在烈日的焚烤下也有了丝暖意时,刘姑姑慢条斯理的站了起来。
宋紫琼的身下已被水迹血迹***。
“娘娘羊水已破,要生产了!”她嘴里说着,却并没有半点行动。
宋紫琼咬着牙,这样的疼都没有让她发出半点声音。
仿佛这些屈辱,这些磨难不过是一场应时的毛毛雨而已。
她回想着脑海里郑芊曾对她说过的话,慢慢调整呼吸,攒足力气,准备自己一个人独自生产。
“宋娘娘还是省省力气吧!即使您千辛万苦生下来孩子,注定都是要上报个‘宋娘娘难产,母子双亡的!’”刘姑姑的话犹如一盆冷水,从头到脚浇得人透心凉!
隔着一扇门,郑芊泪眼婆娑,几年相处下来,她二人早已不是简单的主仆,更像是密友姊妹,而今险象环生,该如何是好,娘娘安抚过她还有后招,可是眼下千钧一发,不能再拖延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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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妃娘娘驾到!”
这之后好久,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有太监的唱诺声传来,郑芊喜极而泣,屋内的宋紫琼闻言,心里一松,再也坚持不住,晕了过去。
院子里的郑芊再也忍不住,顾不上行礼,抛下满院子的行礼的人便冲进了屋内。
屋内,刘姑姑狰狞着脸,手中握着剪刀,准备背水一战。
她没有注意到身后之人,一瞬间!就被郑芊大力撞开!
这时,
王姑姑急急的跨了进来。
她的身后,跟着三个经验老道的产婆。
“非常时期,闲话少叙,你们三人全力协助郑掌医为娘娘接生。”“是!”
“剪刀!”
“参片儿!”
“白布!”
待终于把宋紫琼救醒后,郑芊有条不紊的帮助宋紫琼接生!
傍晚,夕阳映红了半边西天。
一声微弱的婴啼在殇殿响起!
显帝十三年立冬之时,宋紫琼于冷宫产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