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已经进行了一个多时辰,此刻一位御史家的贵女正弹着琵琶唱的陶醉,几位歌伎飞旋着舞步,舞的极美!
场中的诸位王妃夫人都纷纷离席,互相敬酒打趣,一时之间觥筹交错,花香四溢,好不热闹。
郑芊正看着郑燕郑茹等人在一处择花签,因为自己并不会这古香古韵的游戏,便在一旁凑趣,郑茹得了个好签,嘴角咧了开,还没来的及合住,就觉得一阵地动天摇!
郑芊握着酒杯的手也不受控制的晃动了起来,大惊之下,她连忙望向众人,只见众人也都大惊失色,不过片刻间便都东倒西歪了起来。
郑芊恍然意识到,这是地震了。
这时也有人惊呼:“地动了,地动了!大家快跑!”
“啊…”
一时之间,众人乱作一团。
“娘,娘…”
“救命啊,救命啊!”
呼救声、哭喊声乌压压一片,慌乱中,也不知道是谁踩了谁的脚,谁揪了谁的头发。
郑芊心慌之下便想着往平坦的高地跑去,不想还没来得及走,却被一旁的郑茹拉了个正着:“四姐姐,快跟我们走!”
她回头一看,原来四夫人司徒氏担心自己的女儿,已经急急赶了过来,她带来的人也都规规矩矩,正护着自己的主子朝着河边的开阔处走去。
郑芊有些意外,这郑茹不是挺讨厌自己吗?
不过她并没有来得及继续想下去,就被郑茹拉着往河边跑去。
一旁的郑蓉也跟着她们,郑芊的视线不经意间看向其他人,只见二夫人赵氏正护着郑燕也往河边走去,只是郑燕的视线却死死的盯着郑琪,此时郑琪正在李若瑶不远处,那边也是乱做了一团,且那边的花盆摆放的多些,慌乱之下,郑芊看到有花盆掉落,正好砸到了郑琪的头上。
“二姐姐!”郑燕惊呼,却被赵氏死死的拉住跑向了湖边。
而不远处的刘氏将郑婳搂在怀里,也急急的往河边赶。
河对岸的男宾处也乱做了一团,有功夫的有力气的纷纷借船来到对岸,保护自家女眷。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这地动才渐渐停止,众人都吓得不轻,郑芊刚刚松了一口气,就见不远处郑琪正捂着头部,手指间有血迹蔓延,她的心内不由自主浮起一抹担心,刚想过去帮她简单处理一下,却见李若瑶几人已经扶着她朝着不远处走去,显然也是要帮她治伤。
然而,她们几人不过刚刚离开河边,却又开始天旋地转起来,这次的震动更加严重,郑芊只见眼前人影晃动,哭喊声瞬间又充斥了这四方天地。
…
不远处李若瑶得了襄阳侯夫人的首肯,领着几个下人,正扶着郑琪想要寻一处安静的所在,请个大夫先为郑琪看一下,不想才离了河边,便又开始震了起来,这次的地动较方才更是凶狠,她才迈开步子便觉得脚下一空,地下开了一个大缝!
情急之下她连忙抓住了地裂后那缝隙的边缘处,几个她身边的丫头却没有她这么幸运,瞬间便陷进了地缝里。
一旁的郑琪站的远,却没有陷进这地缝当中,只是被震得昏倒在地,昏迷不醒。
李若瑶紧紧扣着手下的硬土,双手瞬间鲜血淋漓,她一声不吭,美丽的脸上满是倔强与坚强。
“李姑娘!”
“若瑶!”
“李大姑娘!”
正在这时,有三只手齐齐出现在她的面前,李若瑶轻轻扯了扯嘴角,蓝裙上满是泥土与血迹,虽然狼狈却美的惊人,只见她毫不犹豫的就将自己的手朝着其中的一只手伸了过去。
…
另一边,慌乱之中,只听有人“啊!”的一声,郑芊回头一看,却是不知道是谁失手将琳琅郡主推下了水,楚芊芊落水了。
幸而慧王爱女心切,不顾己身安危将溺水的琳琅郡主救了上来。
不远处的郑婳眼睛眯了眯,将周雨梦仓惶退到自己姐姐身后的身影看了个分明,真是有意思啊,她想!
郑芊顾不上这楚芊芊有多么讨厌,就着这地动山摇,她低下头就开始急救起来,这琳琅郡主落水时间不长,郑芊不过为她度了两口气,她咳嗽一声便醒转了过来,见面前人影晃动,恍惚间是今日新来的郑四姑娘那张美的让人嫉妒的脸,她想也不想,抬手就是一巴掌。
“郑芊你个贱人,胆敢加害本郡主!”
…
李若瑶刚刚将手伸了出去,却见方才还伸着的那只手不知什么缘故突然间收了回去,她眼睁睁的看着那只手随着它的主人,远远地、步履匆匆的离开了,他玄色的衣角在这天旋地转中仿佛染上了一抹光晕!
她的心几不可察的缩了缩,最终,她将自己的手放在了另外两只的其中之一上!
…
郑芊睁大了双眼,她真是对这个楚芊芊有些无语了,可是众目睽睽之下,对方身份高贵不说,慧王也在一旁看着,如果自己以牙还牙的话势必又是一场纷争!
她闭了闭眼,这方天地还在晃,她的头依旧昏的紧,罢了!她想。
于是她便又要像往常一样委屈自己息事宁人!
“啪!”四周一瞬间静了静,地动也不知何时停了。
郑芊睁开眼,因为救人的缘故,她是坐在地上的,此刻映入眼帘的是一双云纹蟒靴和一袭玄色袍角,她的眼睛眨了眨,眼眶不由自主的又有些湿润。
那玄色的袍子动了动,然后旋转,郑芊只见那袍子的主人转过身来,脸上惯常冷硬的线条柔和的仿若三春的桃花,他说:“她方才是这样打的你吗?”
郑芊转头,琳琅郡主正捂着脸满眼恨意的瞪着自己和身旁的他。
“你——”郑芊的话还未出口,却被一旁的一人开口打断:“不知静王殿下何故殴打小女?还请静王殿下说明,虽然殿下是亲王,我龙威的龙子凤孙,可是不分青红皂白殴打亲王之女,本王也必是要到陛下面前讨个说法的!”
龙之涅收回脸上的柔和,面无表情的将郑芊从地上拉起.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这地动已然彻底停止,他不带一丝一毫感情的声音也随后响起:“如果本王所料不错,方才琳琅郡主是被郑姑娘所救,难道恩将仇报便是慧王的家风么?”
“静王你…”
慧王有些恼怒道:“小女刚醒,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打了这位郑姑娘,本王必是要赔礼道歉的,同时这位姑娘对小女的救命之恩,本王也一定会表示感谢,可是这事情与静王殿下很没有相干,静王殿下打小女这一耳光,却是没有道理的,如果静王殿下不能对此做出合理的解释,本王是一定要到陛下面前讨个说法的!”
“她是未来的静王妃,你说与本王有没有相干!”
“啊!”
四下惊呼声顿起,这静王殿下竟然说出此话,这位郑姑娘莫不是与他是旧相识?
“静王,你欺人太甚!”
龙之涅回头,却见琳琅郡主已经站起身来,正捂着紫涨的右脸满脸愤恨的看着自己,他淡淡的瞅了她一眼,便将自己的视线投向了不远处的二人身上。
不远处,谦王正扶着李若瑶一步一步的朝着众人走来,他边走边吩咐身旁的下人,似乎是在安排地动后的善后工作,一旁的李若瑶满脸温柔的注视着他,二人之间流淌着一丝旁人显而易见的情谊。
龙之涅见状,眉心几不可察的跳了跳,然而待他回过神来,看到郑芊正俏生生的立在自己身旁,他的心不由自主的便平定了下来。
及至二人来到众人面前,李若瑶望着龙之涅和郑芊定定看了半晌,她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却最终将视线移开,朝着狼狈人群中的襄阳侯、襄阳侯夫人道:“姑父、姑母,刖都发生这样大的地动,想必死伤惨重,请姑父姑母立刻派人处理善后工作,方才谦王殿下已经吩咐下去了,若瑶也先行告辞了!”
李若瑶首先开口,众人这才反应过来。
今年的百花宴就在这突如其来的地动中落幕了。
那慧王临走时还不忘留下话给静王:“静王殿下,待地动事了,殿下无故掌掴小女的事,本王必会讨个说法!”
郑芊自离开襄阳侯府,也没有机会再同龙之涅说上话,但到底二人也算是见过面了。
回到郑府,已经是将近傍晚,刖都的这场地动是数十年来未曾有过的,好多人都没有见过甚至听说过,所以朝廷下来统计伤亡人数的结果很不理想,到处都是一片狼藉,许多地方的房屋因为年久失修,塌了多半。
郑府虽然也损失惨重,但是除了死了几个下人外,主子们俱都安然无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郑芊听茴香说,方氏自地动后就开始念佛,到现在都没有停歇。
前院闹哄哄一片,郑燕、郑茹、郑婳几人俱都随各自的母亲离去,探望自家父兄的情况去了,郑芊落了单,便自己往花房处走来,一路想着有亲人的好处,一时间未免也有些伤怀,侧头一看,却原来是那郑蓉正跟在自己的身旁低着头一声不响的走路。
她心下了然,不由有了些同病相怜的意味,心下一软便道:“六妹妹,你没有去看望姨娘?”
不想这一句关心倒捅了马蜂窝,一旁的碧玉连忙拉了拉她的袖子,郑芊恍然悟到自己失言了,也怪自己,本就不关心郑家人郑家事,来了几日,只知道这郑六姑娘是个庶出,却不知她的生母何在,看她的神情和碧玉的模样,定是不好了。
果然,郑蓉听了她这话,顿住了脚步,抬起头含着泪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便加快脚步抢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