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燕进宫，径直就去了永寿宫。

    赵后听到流萤说荣安侯世子妃来了，连忙让人请她进来。

    郑燕进来时，赵后并没有正襟危坐等着她行礼拜见，她正静静的坐在梳妆台上照着一面镜子，是一面从前些日子被大火烧尽的“如花似玉”那里买来的镜子。

    镜中的人纤毫毕现，仿佛模糊了岁月。

    郑燕一直都有种错觉，赵后从来就没有老过，似乎从少年时她见到她时就一直是这般模样。

    此刻她背对着她，有些柔和的声音从她的嘴里吐出：“燕儿来了，你可是好久都没进宫陪我这个老东西了！”

    “姨母说笑了，您可不老，近日琐事繁多，确实有些日子没有进宫给姨母请安了，姨母莫怪！”

    赵后少见的眉眼含笑，朝着她的方向挥了挥手：“你也是成了亲的人了，自然比不得从前作姑娘时闲暇时间多，本宫又岂会怪你！”

    “多谢姨母体谅！”

    郑燕望了望四周，宫人们都在，就没有提自己的来意，只是脸上挂着一抹关切道：“在家里就听说陛下病了好些日子了，不知如今可好些了？”

    赵后缓缓转过身来，终于将自己的视线移开镜中之人。

    “难为你这丫头有心了，御医说已经大安了，本宫正准备稍后去万岁殿看看，燕儿既然来了，就随本宫一同前去吧！”

    “是！”

    二人便一同从永寿宫中出来，朝着万岁殿走去。

    威皇的寝宫就叫万岁殿，寓意万岁万岁万万岁，可愿望总是美好的，现实却无比残酷，没有一代皇帝能够永生万岁。

    赵后将随行的宫女太监挥手赶远一些，自己则同郑燕一起不紧不慢的朝着万岁殿走着，她边走边问：“燕儿今日可是还有别的什么事情？”

    郑燕四处打量了一下，见众人离她二人的距离足够远，才轻轻的点了点头：“实不相瞒姨母，我今日进宫确实有事要求姨母帮忙。”

    “说吧。”

    “我曾听姨母说起过有一种术法可以让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死心塌地，姨母可否将这个法子授予燕儿？”

    “燕儿？”

    赵后的声音陡然拔高，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她满脸不赞成的问道：“你可是要将这术法用在你那新婚不久的丈夫身上？”

    郑燕瞬间红了眼眶：“姨母，燕儿实在是没有法子了，如今他知道了一些事，如若我不这样做，想是这辈子我都无法取得他的原谅了，我同他才刚刚成亲，我是真心爱慕于他，如若不能同他相守一生，还不如叫我立时死了！”

    赵后望着这个向来理智的外甥女突然间激动万分的神情，却轻轻的摇了摇头。

    即使她看到女子在看到她的拒绝后，眼里希望的光渐渐湮灭都没有丝毫动摇。

    只听她语重心长的对着郑燕说道：“燕儿，这些年来姨母待你如何？”

    郑燕神情微怔，不明白她为何突然间问起这个与方才的话题毫不相干的问题。

    “姨母待燕儿，就是亲生母女也不过如此了吧！”

    “那姨母可会害你？”

    郑燕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

    赵后有些欣慰的看着她的毫不犹豫，脸上闪过多少年来除了对武王府小郡主外，再没有出现过的慈爱表情：“姨母之所以不教给你这控人之法，也是为了你好，在姨母看来，你和那荣安侯世子并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她说到这里，停顿了下，看到二人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距离万岁殿不远的荷叶塘，于是加快语速道：“如若姨母所料不错，你定是一出了事情就立马进宫了吧？”

    郑燕微微点头，虽然当时她竭力佯作镇定，可到底还是方寸大乱，想到的唯一能让他不离自己而去的法子就是姨母手中的控人之术。

    赵后望着她，脸上闪过果然如此的表情，“你要知道，有时候时间能够抹杀一切：时光能够让两个曾今爱的你死我活的人渐渐消失在彼此回忆里，同时，也能让两个有着不过戴天之仇的人一笑泯恩仇，所以，你现在还不到该破釜沉舟的时候。”

    “姨母的意思是？”

    郑燕的眼中含了一丝期待。

    “你还有一样东西可以利用？”

    “什么东西？”

    赵后掐下路边的一朵紫罗兰，轻轻的戴到了郑燕的头上，女子柔美的面容、纤细的身姿一瞬间更添了几分妖艳。

    “你们女人的资本！”

    郑燕太过急于知道她口中的答案，以至于忽略了她口中的“你们”二字，她竖起耳朵，用力的听着她接下来的话，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走神，就错过了她的锦囊妙计。

    “女人的眼泪、女人的身体都可以作为征服男人的武器！”

    赵后说完这话，幽幽叹息，她有些爱怜的轻轻抚上了郑燕的脸颊：“燕儿，你看这荷叶塘，当年前就是你，一个不过七岁的小姑娘将那边——”

    她指着不远处树丛中长有藤曼的地方感怀道：“将那边的一条藤曼拉了过来，扔给了这荷塘中抱着重伤垂危的武王的本宫，当时慧妃圣宠正浓，本宫都退避三舍被禁足在永寿宫中，若不是一个人偷跑出来，可能那个时候本宫就失去了武王。

    本宫永远也忘不了那时看着武王那孩子被荷塘的水淹没头顶时的绝望，也永远都忘不了你的救命大恩。”

    说到这里，她对着蔚蓝的天空，仿佛在呢喃一般：“所以，本宫就是会害天下人，都不会害你！”

    郑燕望着突然间提起往事的赵后，秀美的眉毛轻轻皱了皱：“姨母，别说了，燕儿知道的，燕儿不学那控人之术了，燕儿听你的！”

    赵后听了她的话后终于有些欣慰的点了点头，收起了自己脸上短暂的脆弱。

    然后她执起郑燕的手，道：“我们快些走吧！”

    .

    两人拐过了一处花丛，面前却突然间冲过来一个人，这人满头乱发，身上的衣服几乎看不清楚本来的颜色，她似乎看到了她们二人，嘴巴突然一咧，口水顺着嘴角就流了下来，郑燕定睛一看，她的前襟已经湿透，此刻她正傻笑着朝她二人急步跑来，嘴里不知在嚷嚷着什么，她的身后，跟着一大群追赶的宫娥太监。

    不过眨眼功夫，这似乎疯了的女人便站在了她二人身前，她咬着手指头歪着头摇摇晃晃的打量了半晌，猛然开口指着赵后哇哇大叫了起来：“嘻嘻嘻...哈！皇后不是皇后！皇后不是皇后，皇后是......”

    有布条瞬间堵上了她的嘴，郑燕有些好奇的打量了一眼这个疯女人，眼中满是疑惑。

    “这便是从前的慧妃娘娘！”

    赵后轻蔑一笑，嘴角划过一丝不屑，“失了宠爱后，她便疯了，整日胡言乱语，不知所云，燕儿我们走吧，莫要理会她！”

    郑燕望着被强行带走的疯女人，若有所思的加快脚步跟上了赵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