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彻底被乌云遮住,大雨倾盆。
血水顺着月挽歌的脖子流淌到了郑茹的身体之上。
她缓缓动了动,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他推到了一旁。
艰难的下床,站到地上,血液顺着腿根流淌。
小腹疼到快要窒息,可她的脸上却没有丝毫表情,仿佛根本不在乎这疼痛一般。
轻轻地披了一件纱衣,她缓缓走到窗前,血迹蔓延了一地,随着她到了窗前。
冷雨扑面,冷风瑟瑟。
很快,她的发便被灌进来的雨滴打湿,她闭上了眼,将自己的上半截身子伸出了窗外,微微张开嘴。
檐下的雨水浇到到了她的嘴里,她仰着脖子大口大口吞咽了几下,然后关了窗户,回转过身。
“呵...哈哈哈!”
她突然间发出难以遏制的怪异笑声,笑的她整个人都颤抖着弯下了腰。
不过片刻,她停留的地方,便有一小滩血迹晕染。
她就这样蹲在地上,好久、好久。
直到——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
她才满脸木然的起身。
径直走到烛台边,拿起火石。
有伶仃的火光燃起,发出“嗤嗤”的声音,她美丽的面容在烛火照映下或明或暗,看不清楚。
“夫人,可是要吃茶?”
外间守夜丫头的声音突然间传了进来。
她的唇角勾起一抹苦意,如果方才一切没有发生之前,她叫她该有多好。
“不用了,你叫上水秀带着雨具去前院看看廊下的鹦哥儿有没有被雨淋着,大人平日里最爱那鹦哥儿,也不知他跟前的人有没有将那鹦哥儿放回屋里。”
“是。”
外间的丫鬟听了她的话,就叫了那个叫水秀的同伴,一同去了前院。
郑茹听到她们的脚步走远了,脸上这才显现出一抹轻松。
何必拖累两个无辜的丫头。
她举着烛台,轻轻地走到床边,望了一眼血液已经凝固,脸色已然发紫的月挽歌,嘴角扬起一抹清淡如水的笑。
虚弱如烟。
“挽歌,对不起。”
对不起我的自以为是,让我们三个人到了今天这一步。
是我太心急,来不及看清自己的心就嫁给了相公。
今日今时,覆水难收,就让你我,带着这一场罪恶一起下地狱吧!
火光照应,她的脸无限拉长......
首先是床帐、接着是窗帘、再然后是衣柜、木桌,所有易燃的地方都被她用烛台点了一遭。
外面的雨气还未消散,她的屋中便有浓烟弥漫。
火光冲天!
.
月行云的车驾堪堪到了皇宫,就有雨滴自天而下,他抬头望了望翻滚的乌云,心底浮起一抹不安,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一般。
想到下人来回时说道,陛下召他进宫,有关于挽歌。
他的眉头皱了皱,跨步进了宝康殿。
普一进来,他便满脸诧异。
因为,殿中并没有皇上的踪影,只有忠叔满脸严肃的望着他,神情万分凝重。
“忠叔?陛下呢?”
“月尚书请坐,陛下方才久等尚书不见,娘娘差人来叫,您也知道,近来娘娘生了陛下的气,这好不容易似乎回心转意了,陛下就命老夫在此等候尚书,将这件事告诉尚书大人。”
月行云闻言,点了点头,坐了下来。
“无妨,烦劳忠叔了,我听下人说,是关于挽歌的事情,却不知是何事?”
忠叔闻言,苍老的面容上满是郑重。
“是有关月将军的,你知道上次尊夫人、月将军同陛下娘娘去那苍茫山时,出了些事情,娘娘的伤就是在那里受的,陛下抓了那对男女,今晨刚刚审问出来,月将军已经被那两个贼人制成了毒人。”
“什么?”
月行云瞬间站起了身。
“平日里看着挽歌同以往并未有所不同啊?”
“不错,这毒人的头人,寻常时候,确实与常人无异,但是到了关键时刻,他便会听从他的主人,而且——”
忠叔说到这里,略略停顿了一下语气,然后才继续道:“而且这些毒人,对怀胎夫人有种莫名的渴望,老夫近日得知,尊夫人已有身孕,是以,今日陛下一得到消息便让老夫赶紧告诉你,以免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月行云的眉狠狠的皱了起来。
方才进来时,被强制压下的那股不安,又升腾了起来。
愈演愈烈。
“多谢忠叔告知,顺便替行云转告陛下,多谢陛下厚爱,臣定当誓死效忠陛下。”
说到后半句,他高大的身子直直的跪了下去,朝着御案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大步离开了。
普一出门,大雨便浇了他满头满脸,有下人急急将雨伞顶在他头上,可他还是湿了个透心凉。
勉强走了几步,就有一阵疾风刮来,顶在头上的雨伞被这骤然而来的狂风一卷,直接从外翻了过去。
他疾走了几步,上了马车,下令道:“快些!”
驾车的驭夫听了他的命令,急急的赶起了车。
“得得得。”
马蹄声踏在雨水中,越来越快。
六月的天,小孩子的脸。
不过走到半路,这骤雨便嘎然而止。
月行云掀开车帘,望着青石板铺就的路面上满地水迹,微微皱眉。
总觉的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他等不及马车的慢慢吞吞,径直跳下马车,拿出腿间惯常带的吹毛断发的短刃就冲着马身上的缰绳砍去。
缰绳断裂,他翻身上马,策马狂奔。
“驾!”
远远地,他便看到他的府中,后院正屋的方向,有火光冲天。
惊慌涌上心头。
“驾!驾!”
他用力的抽打着马儿,朝着火光的方向飞奔而去。
马儿吃痛,发出长长的嘶鸣,然后扬起四蹄,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溅起满地的泥水。
进了府中,没有一个人迎接,想来都去救火去了。
他骑着马儿,在自己府中长驱直入,直直就奔至了后院。
尚书府中,几乎所有人都在拼命救火。
他仓皇下马,急急地抓住一个提着水桶的下人问道:“夫人呢,夫人可好?”
那下人陡然被人抓住,吓了一跳,待看到是自家大人,连忙扔了水桶就要下跪行礼。
月行云脸上闪过一丝狰狞:“我问你夫人呢?”
“在...在屋里。”
一把丢开那下人,月行云毫不犹豫的就闯进了大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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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最初,他觉得娶谁都无所谓,对于郑茹这个姑娘,他本来只是不讨厌而已!
可是后来,不过短短几个月,他和她便从相敬如宾变成了琴瑟和鸣,及至她怀了他的孩子,他简直高兴地要飞了起来。
他清楚的明白,他并不是因为她怀了他的孩子而欢喜,而是因为怀了他孩子的是她。
他一直都知道,挽歌喜欢她,从最初的时候,在万安寺初遇的时候就知道,那时,他觉得他只是一个旁观者,可后来,她成了他的妻子,虽然面上他还是一如既往,可是没有人知道,他嫉妒的发疯......
屋内火势极大,若非骤雨初停,想来还会更大。
他一进来,便有一个横梁直直的掉了下来。
左肩顿时传来难耐的疼痛,然后,他就看到了火光中那让他永生永世都难以磨灭的痛。
目眦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