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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石破天惊(1)
    红川高原的春天总是来得很晚,此时的卞唐怀宋早已是鸟语花香,大夏的国土上却仍旧春寒料峭,偶尔还会有一丝冰冷的风从西北吹来,带着刺鼻的香,燕洵说,那是火云花的味道。

    似乎一切事情只要和卞唐太子扯上关系,就会变得错综复杂无比诡异。被楚乔打也罢,被人刺杀也罢,这样重大的事件却在官方的有意隐瞒下,被人悄无声息的压了下去,若不是过重的伤势让楚乔足足在床上躺了半个月,她甚至会以为之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噩梦。

    尽管有楚乔这个第一目击证人,但是整个刺杀事件仍旧是扑朔迷离。思索几天之下不得要领,燕洵不得不调动了大同行会在京的一切情报力量,足足十天之后,才得到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然而看着这个答案,楚乔却觉得毛骨悚然,不管是理智上还是感情上,都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既然找不到原因,那我们就只能从结果来看。结果就是,纵然骁骑营和绿营军一起出动将这三千多一路跟随李策西行屡次试图暗杀的贼人一网打尽,大夏却还是因为保护不力而落下了话柄,不得不在唐户关关税提案上给卞唐一点甜头。而卞唐国内,也因为太子遇刺一事而展开一系列的调查,十几个统兵的外姓王爷牵涉其中,这中间还有三个西南藩王极有可能因为这件事而被削了兵权。最奇怪的是,纵然李策的手下几乎个个带伤,但却一个也没死。这太不可思议了,被十倍于己的敌人偷袭围攻,却能有此战绩,如果说李太子真的是撞大运,我只能说他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推理就是如此,当排除了所有的错误答案之后,最后剩下的那一个无论多么不可能,那也是真相。”

    燕洵靠在马车内的软垫上,侧身躺着,手托着额头,淡淡笑着说道:“阿楚,你这回真是命大,若是你真的对李策出手,也许你现在就不在这了。”

    楚乔皱着眉,仔细的回想当日的一切细节,可是她还是找不到哪怕一点破绽。如果真如燕洵所说,这一切都是李策一手安排的,那这个男人就实在是太可怕了。

    对这件事感兴趣的不止是燕洵一个,太医刚刚离开,宫内就下了传召楚乔的谕令。燕洵一路送她至长平门,便不能再继续往前走了,楚乔下了车,跟在前来引路的宫人之后,进了前沿廊,一路九转向着前殿而去。

    也许是时间还早,圣金宫一片安静,天空中有白色的飞鸟翱翔而过,天空瓦蓝,凉风吹在衣衫上,大袖飘飘好似蝴蝶。

    “白公公!”

    一个小太监突然从香樟殿的方向跑来,对着引路的年迈公公气喘吁吁的说道:“白公公,淑仪局的秦淑仪殁了!”

    “什么?”白公公一愣,大惊失色,手中的拂尘顿时落地,结结巴巴的说道:“怎么回事?”

    “淑仪局的人说是吃了西膳房的枣泥糕突然发病的,现在内务院的人已经进宫了。”

    “怎么会这样?”老公公眉头紧锁。

    转过头来刚要说话,楚乔就说道:“公公有事尽管去好了,前殿的路我认得。”

    “就那多谢了。”老公公行了个礼,对小太监说道:“快走。”

    楚乔在宫中生活多年,对这些娘娘公公们都是十分熟悉的。准确来说,大夏的皇帝并不好色,宫里的女人们也向来没有什么人特别受宠什么人备受冷落。她隐约记得那个淑仪局的秦淑仪,名唤明善,不显山漏水,在淑仪局的八十歌舞淑仪中,向来是最安静恬和的一个人,经常来她们的尚义坊取书。想不到这样凡事置身事外的人,也逃不掉丧身之祸。

    不再多想,穿过了香樟殿,就是八渠明湖,两岸的杨柳都已抽枝,清脆油绿的一片,微风徐徐,湖面上碧波荡漾。楚乔站在八渠廊桥上,衣带当风,飘飘欲飞,不免生出几丝开阔之心。

    快步经过荣华阁,再往前就是前殿的福门,她走的是侧路,比较安静,向来少有行人,走在一排朱漆金瓦的廊下,远处假山碧水,柳树百花,女子白衫墨发,显得十分清雅。

    然而就在这时,一声凄厉的惨叫陡然传来,顿时打乱了少女前进的步伐。

    楚乔站住脚步,仰起头来,只见一只雪白的大雕从天而降,嘭的一声摔在地上,胸腹处被一只利箭洞穿,鲜血淋漓。

    杂乱的脚步声顿时逼近,少女眉头一皱,伸手就推开回廊边的一扇宫门,闪身就躲了进去。

    然而,房间的门刚一光上,一股大力顿时袭来,掌间带风,凌厉如刀。

    对方力量极大,楚乔不查之下竟被人所制。她反应极快,来不及看对方是谁,转身回首拿腕,一个盘蛇手就扣住了对方的咽喉,然而就在她得手的一瞬间,一只修长但却冰冷的手掌,紧紧的捏住了她雪白的脖颈。

    出手如电,势均力敌。

    门窗都紧闭着,没有一丝光线,屋子里一片昏暗,看不清彼此的眉眼。两人的脸孔身形隐藏在黑暗之中,只有锐利的眼神闪烁着幽幽的光芒,像是两只狭路相逢的野兽。

    纵然制住,却没有下狠手。几乎是同时,双方默契的张开了一个手指,见对方也有同样的举动,他们继续放手,终于,相对而立,却仍旧无法掩饰空气里的剑拔弩张。

    “云姐姐,你又何必如此。”

    温柔的声音突然在庭院里响起,女子一身蓝锦彩凤朝服,紫金雕花头冠,水袖如云,纤腰盈盈,面若桃李春花,眼若六月兰湖,在一群宫人的簇拥下,缓缓走上前来。

    “你我姐妹一场,妹妹怎能忍心看你犯下大错?”下人们抬上来一只楠木躺椅,舒贵妃一抚衣袖,缓缓的坐了下来,笑容淡淡的接过从白雕身上解下来的信件,拆开细细看了一眼,说道:“后宫女子和宫外人私相传递是大罪,姐姐掌管六宫多年,难道不知?为何会犯下如此错误呢?”

    昔日皇朝最尊贵的女子站在庭院当中,穿着一身深紫色的彩金华服,脖颈挺直,身后跟着两名宫女,仍旧不减华贵的雍容之色,只是面容清减,略显苍白。穆合那云看也不看舒贵妃一眼,对身后的两名宫人沉声说道:“我们走。”

    “站住。”

    穆合那云恍若未闻,继续前行。几名内侍顿时走上前来,拦在穆合那云身前,沉声说道:“皇后请留步,贵妃娘娘有话要说。”

    “啪!”的一声脆响登时响起,穆合那云一个巴掌狠狠的抽在内侍的脸上,大夏皇后凤目一挑,冷然喝道:“你是什么身份?也敢挡本宫的去路?”

    内侍一愣,顿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穆合那云十年为后,多年的积威之下,竟吓得这些下人们噤若寒蝉。

    舒贵妃眼神一寒,淡淡说道:“姐姐凤威不减,风采依旧,可喜可贺。”

    穆合那云脸容如冰,寒声说道:“你我从不相熟,也并无交情,以前本宫从未怕过你,现在也没打算将你放在眼里。宫里的女人盛衰荣枯本也平常,大家既然是敌非友,你也不用姐姐妹妹叫的嘴甜。”

    舒贵妃一笑,说道:“云姐姐性如烈火,口直心快,妹妹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不敢当,本宫还有事,不陪你闲聊赏花了。”

    说罢,转身就想离开。

    “慢着!”舒贵妃俏脸一寒,缓缓站起身来,举着手里的信件,沉声说道:“姐姐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穆合那云冷哼一声,缓缓说道:“你若是喜欢,大可以拿去交给皇上。皇上圣明,自会有一个英明的决断。”

    “可是,我想听姐姐的解释。”

    穆合那云缓缓转过身来,凤目如雪,冷冷的注视着舒贵妃,天家的雍容之气扑面而来。她高傲一笑,嘴角牵起,淡淡一笑:“我若是你,今日就绝不会这样做。”

    舒贵妃没料她突然说出这句话来,顿时一愣,穆合那云继续说道:“宫里的女人,一看出身家世,二看帝王宠信,但看所出子嗣。舒贵妃,你和我同年入宫,一同从小淑做起,你各方面都不逊色于我,为何我十年前就是皇后,你却至今仍旧是一个贵妃,这里面的原因,你可想过吗?”

    舒贵妃脸色一寒,再也无一丝笑意,穆合那云沉声说道:“因为你很蠢,只会些鸡毛蒜皮的小伎俩,鼠目寸光,张扬跋扈,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终究难成大器。你所幸的,只是投在一户好人家,有一个好兄长罢了。”

    “大胆!”舒贵妃身边的宫女顿时大声叫道。

    穆合那云身后的女官顿时厉声说道:“你才大胆!皇后和你主子说话,何曾轮到你这个下贱的奴才出声?”

    “穆合家已倒,如果我是你,此刻就不会再站在这里。比起我,你不觉的此时此刻,兰轩殿里的那位对你更具威胁吗?”

    穆合那云嘴角牵起,嘲讽一笑:“你以为皇上还会放任容忍魏阀变成下一个穆合氏?穆合氏虽倒,本宫却是制衡各方的最好人选,你这辈子都做不了皇后,无论魏阀在外面有多风光,你也只是大夏皇宫里的一名妃子,我劝你以后最好学会何谓礼教,懂得进退之道,参拜之礼。大夏的皇后,只能是我穆合那云一人,曾经是,现在是,将来也会是。你?死心吧。”

    长风吹来,卷起穆合那云深紫色的衣角。四十多岁的女子面容凌厉,秀发如瀑,看起来竟如三十多岁的女子一般,身形举止间充满了高贵和傲然。

    舒贵妃站在原地,看着穆合那云远去的背影,眼神阴郁,登时回过身去,经过那名跪在地上的内侍身边的时候脚步一顿,对身旁的人沉声说道:“将他拉下去,处死。”

    “娘娘!”内侍大惊,跪在地上大声叫道:“娘娘饶命啊!”

    舒贵妃没有回头,疾步消失在庭院之中,回廊上有麻雀叽喳而过,湖水幽幽,反射着柔和的光芒。

    房门被打开,外面的光照了进来,楚乔微微眯起眼睛,向一旁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