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热
是演唱会留给吕言最深刻的印象,他关于舞台的所有的经验,多是以话剧演员的身份得来的,但纵然年轻人占了多数的北大专场,除了开场和落幕时的喝彩,并无太多喧嚣的杂音,而在演唱会现场,海浪一般的,此起彼伏,尤其“安可”的喧嚣,简直冲破天际。
“好看吗?”
“还行吧”他察觉出了点不对味的地方,全场气氛最热烈的时段应该是中场,就是来来回回重复着“不想长大”那阵子,可在即将谢幕的时候,“安可”不知打哪开始,一点一点的席卷全场,很假,似乎,是演唱会的必然要有的“节目”之一,他说不清好或者坏,但当大家都有“安可”,唯独你没有的时候,那将会是种极其尴尬的情形。
俩人都没了再看下去的打算,因为后半段的观感并不算好,大概是累了,也可能的设备落后的缘故,听在耳朵里似乎透着疲惫,再加上周围此起彼伏的尖叫、呼喊声,完全失了来的初衷。
“出去吧”
“嗯,好”她点了下头,其实,她早想离开了,尽管明白他没那个胆子,可俩眼珠老在人家腿上晃悠让她没法不气闷。
“言哥,我觉得有件事必须得提醒你一下”出了大门,俩人没立即奔停车场,出来有一阵子了,饿了。
他扭头瞅了她一眼,出了家门,她极少主动挽他的胳膊,除非在必要的情形下,如若不是两人中间的空隙几乎忽略不计,大概看不出两人恋人的关系,在以前,他也纳闷过,会觉的是不是彼此仍未放开完全的信任,到了现在,他稍微明白了,她怕人说闲话,哪怕已然拍过婚纱照。
“什么事,这么严肃的”
“你能不能别再老看人家的腿?”她鼓了鼓腮帮,只是戴着口罩,只能隐约瞧出口罩的侧面动弹了下。
“咳”尽管,于她而言,这件事早就算不上秘密,可被当面揭穿,脸上难免有些不自然,但顷刻间,又化为不怎么正经的笑:“我当时是在想,她们难道不冷吗?”
“是吗,其实我当时也在想,言哥你还挺热心的啊”
“吃醋啦?”
“吃醋?我有什么好吃醋的,我跟你说,你这是个相当不好的习惯,万一哪天被媒体拍到了,到时候丢人的可不是我”
“得得得,以后注意,注意总行了吧”这么说着,脑子里不由闪过某些画面,露脐连袖短衫,黑色齐臀皮裤,高跟长靴,而他所处的位置、角度又是那么的合适、惬意,不由自主的、情不自禁的,难免要瞟上两眼。
说来也是奇怪,劉涛在家也老这么穿,一开始,他心里也热乎,可次数多了,似乎产生了视觉疲劳,完全没了所谓的新奇与惊艳。
大概那句话是对的,孩子终归自己的亲.....
“口是心非”
“你看你又来了....”
在几个月之前,他对她的印象仍停留在过去朋友关系相处的维度上,细心、温柔、大方,但了解的深了,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那的的确确的是她性格的一部分,却专对朋友,对待恋人,在这些的基础上,又多了些过去从未展示过的一面,在以前,假如她心里生了芥蒂,只会用沉默来表达内心的看法,而又在行动上拉开距离,但现在,不高兴了,她会选择毫不犹豫地说出来,生气了,同样沉默着一声不吭,让他猜,纵然被他哪句话逗乐了,仍尽力地绷着脸,好整以暇地瞧着在一边瞎着急而找不到方向只得漫无目的道着歉。
“吃什么?”
“肯德基吧”
“那有什么可吃的”
看着他的目光顺向了不远处的一家面食店,她眼睛猛地鼓了下:“那家我去过,可难吃可难吃的,走,去那边”,她相当深恶痛绝他爱吃面的习惯,并非讨厌,只是总觉着,面食不是正经的饭,不顶饱,过了小半晌,又会饿的咕噜噜的难受。
“是吗”他没多想,顺着她的力气,往前走,在经过面馆门口时,察觉到她的手又紧了些,道:“你那么大力气干嘛,怕我跑了还是怎么着........”
在吕言的计划里,一切都是安排妥当的,把该办的事儿办了,收拾齐备了,直奔广东,跟剧组汇合,开始为期两个月的拍摄,然后回家过年,在正月里,抽个空,把两方的父母见了。
但某些事又是难以预期的,在赶去机场的路上,陈保国的电话打了过来,一改往日稍微不着调,拿出了老师的做派,要求他务必、一定要出席梅花奖的颁奖典礼。
走到今天的地步,对于圈子里一些不成文的规定,基本上摸了个大差不差,更相当的明白陈保国此时的叮嘱意味着什么,因为向来,在含金量比较大的颁奖典礼上,不会出现获奖人没到场的情形,纵然真的没法到场,一些能够使得彼此下的了台阶的动作还是要做的。
并非主办方考虑的周全,能够协调所有人的时间,而是,多多少少的总会有些暗示,当然,也有临场换人的,只是那样的情形毕竟不多。
“怎么了?”劉涛见他接过电话便有点神不守舍的,问道:“是不是剧组那边出了什么状况?”
本来,今天这趟该是老黄来的,但她没什么紧要的事儿,而又想多呆一会儿,就没让他通知老黄过来。
“到前边下去,掉头回家”他脸上露出点笑意来,有点不大真实的感觉,在娱乐圈,梅花奖影响力一般,但在戏剧界,这是最高荣誉,当然,还有一种更具影响力的荣誉:戏剧协会举办的关于某某某表演艺术的讨论会,但那是给半截身子入了土的或者已然下去的人准备的,还活着的并且活跃的,享受了这个殊荣的,他所了解的,只潘红一个。
更远的,他想不到,也不敢去想,眼下的已经是了不起的成就,尽管梅花奖的颁奖对象是青年戏剧演员,但明天过后,他头顶上的“新秀”两个字就要彻底去了,而大概会被冠上青年表演艺术家或者别的称呼。
“回去?怎么了到底?”她本以为出了什么意外,瞥到他脸上的笑容,隐约地明白自己大概想偏了。
“拿身衣服,去宁波”
梅花奖的颁奖典礼今年在宁波举行,之前他给李娜说了声,但现在情况有变,他必须得亲自过去了,不然,得罪的人就不是一个两个了。
来的时候,劉涛把他的行李箱装的满满当当,但都是相对厚实些的抗寒防冻的衣服,唯独没准备出席这样的场合所需要的正装。
“刚才陈老师打电话过来,让我出席梅花奖颁奖典礼,哈,今年总算没让空着手过年”
“那我陪你一起去”
“不是...得,一起吧”
“你那什么表情,我为什么就不能去?”
“见过人家家属陪同的,就没见过对象陪同的”
“要死啊你”
但在去之前,他得先跟赵俊凯打个招呼,按原先的计划,他今晚就能抵达广州,那边必然要安排接待,不能放了人鸽子而一声不吭,好在,从宁波到广州,并不算远。
颁奖典礼算不上隆重,尤其比起他所出席的两场而言,媒体、记者数量以及影响力更没法跟白玉兰或者飞天相比,而在出席人员的衣着打扮上,更是仿佛镇子上的集市似的,各式各样的随意。
“感谢评委组...”
“很高兴能够站在..”
在几位前辈发表了获奖感言之后,吕言跟旁边冯远正客气好半天,直到主持人喊了他的名字,他才往前走了两步,扶了下话筒:“各位在场的老师可都看到了,是冯老师谦让,不是我争着说的。”
“哈哈”
没有想象力的激动或者兴奋,就跟挺平常的一场演出,哪怕下面坐的都是各省戏剧界有头有脸的大拿。
“我从来没想过今天会捧到这个奖杯,真的,熟悉演艺圈的前辈、老师可能都清楚,我今年已经陪跑了好几次了,对奖杯,真的已经不敢抱任何期望,但现在,评委组把这个奖杯颁给了我,真的要说声谢谢,因为它给我信心,让我觉得自己的付出是值得的,但另一方面,也是压力,它既是对我们过去表演工作的嘉奖,同时也是一种鞭策,我挺怕以后拿不出更好的作品来,更怕对不住这个奖杯、对不住观众”
“呵,别的没学会,官腔倒是一套一套的”陈保国咧了咧嘴,嘀咕道。
一边的赵葵娥呵呵笑了两声,白了他一眼,怕他又瞎说些胡话,他俩是专程从片场过来的。
“其实获奖感言,半年前就写好了,就是一直没用的上,今天终于可以背出来了”
“哈哈”
“首先,我想感谢我的老师,也就是台下的陈保国先生,是他把我领进了这个行当的大门,也许,因为坐在台下,他或许会不太开心”
“哈哈哈哈”
随着笑声轰响,吕言也笑了,戏剧圈子与演艺圈,界限已经相当的模糊,眼前的场景,三个多月前飞天颁奖典礼上,同样上演过一次,只是说这话的与所指的对象,掉了个个儿,意气风发的陈保国,换成了如今的他。
台下的陈保国根本没预料到他敢在这地儿翻旧账,瞪了瞪眼,发现镜头给了自个儿,也乐了。
“另外,也要感谢剧组的同仁,一场戏,不是一个人就能演的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