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奖的历史,一如它所嘉奖的对象,可以追溯到白玉兰与金鹰之前,奖项,与多数有形的东西具备着相似的特质,随着时间的增长,权威性与含金量逐渐累积,在这个过程里,商业性质的、娱乐性的,大浪淘沙般的,涤荡干净,而又因其诞生的年代,使得它天然的打上了其他绝大多数奖项所不具备的官方烙印。
在过去的些年头里,影视市场尚未形成规模,梅花奖,是对一个戏剧演员乃至演员的最权威并且最官方的肯定。
“三大院校”的名头,是近些年才逐渐喊出来的,供血功能实质上仍难以满足影视行业的需求,居多数的活跃在影视舞台的,仍是大批的“泥腿子”艺人。
泥腿子,只是相对三大院校的科班而言,实质上,多数的老演员、老戏骨,在投身影视之前,或多或少的,都与戏剧存着些交集,因此的,正统的定义仍有待商榷,但不可否认的,在影视圈,梅花奖同样是得到广泛认可的,尽然因为存在着行业的界限,它没法像金鹰或者飞天奖杯能够直接转化为看的见摸得着的利益。
在娱乐圈,梅花奖于一个艺人的影响,与飞天甚至金鹰根本不在一个层级上,但在演艺圈,尤其是老一辈演员的观念里,这是确确实实的大奖。
奖杯本身,并不具备太多的价值,或许工本费也就几十块钱的事儿,但它就像一张门票,从一个圈子进入另一个圈子的入场券。
在梅花奖揭晓的当日,甘肃剧协与中国剧协相继找上门来,作为戏剧界含金量最重的奖项,这张门票绝对的冲淡了他自身年龄所带来的限制,与此同时的,院里也开始着手为他申请副高级职称,二级演员。
按照一贯的论资排辈,吕言是没这个资格的,满打满算,他才演了两场戏,但梅花奖得主的头衔,把剩余的不足部分给补齐了,甚至,还有一部分溢出,但想把副子拿掉,还得些年头,年龄,是优势,但在某些地方,又是劣势。
剧协方面,吕言没让李娜或者李雪沾边,对李娜,他不熟,也谈不上信任,李雪呢,他不想跟她再有牵扯。
在七八年前,他信一见钟情,而后来,逐渐明白了,钟的只是脸,而劉涛,又用事实跟他讲了一个道理,日久生情,哪怕本无好感的,随着了解的加深,对缺点的包容,眼光会逐渐的由冷漠转变为欣赏,毫无疑问的,李雪身上肯定有着常人难及的优点,只是因为所处角度的关系,他只是一时没有发现。
对于影视演员和话剧演员的双重身份,他分的很清,这是两条路子,尤其是,自身并非陈澍或者陶红那样的保持着绝对自由度话剧演员,或许,未来某一天,两种身份会产生一定的冲突,但目前来说,那还远着,真到了那个时候,他会做出取舍。
而羊城的开机又使得他必须得把加入剧协以及陈保国跟他提了一嘴的事儿先搁置在一边,再过阵子,就是二十五岁的生日,在婚姻提上日程之后,他清晰地感觉到了时间的紧迫,在近两年里,他必须得拿出几个足够叫好叫座的作品来,去冲击三大奖项,事不过三的道理,在哪里都适用,评委组可以让他二次入围后空手而归,但第三次,于情于理,都得给点安慰,不然,纵然侥幸,也难堵上悠悠众口。
梅花奖的颁奖礼完了后,劉涛并没有再转身返京,而是回了南昌,她要到家里,以一种相对正式的形式,把俩人的事跟她爸妈通个气儿,至于结果,吕言是抱着乐观的态度的,从劉涛的身上,他看不出太多跟刘妈相似的地方,而遗传的,大抵是刘爸的价值观。
“吕老师早”
“早”
整个剧组,除了赵俊凯,一个个都不大叫的上名字,开机宴的忙碌没给他留出熟悉未来两个月一同共事的各组成员,唯一说的上眼熟的,只王庆羏一个,毕竟老演员,哪怕不比陈道明、陈保国这些活跃在最一线的,但每年总有作品呈现,只是形象太过固定,而作品又不太多。
“王老师早”
“呵,早”见吕言羊毛衫外只套了件夹克,坐着的王庆羏笑着问了句:“不冷么穿这么点?”
“提前进入状态”对于同类,人总不缺少相当大度的包容和亲和,王庆羏获得过飞天与金鹰的提名,但遗憾的是,也只提名为止,而聊以**的,华表与百花给他兜了底,一如吕言刚刚到手的梅花,在同行之间,多少有些底气。
王庆羏笑着,感叹了句:“年轻就是好啊”打口袋里摸出烟盒:“来根不?”
“呵,不大会”他摆了摆手,没坐下,虽说不比北国的冰天雪地,但也不是身上的单薄的衣服的能抵御的,还是有点冷,但真正开拍的时候,戏服要单薄的多,他怕穿的厚实了,进了镜头打颤,寒季拍摄应该注意的,京华烟云已经教够了。
“呼,小吕今年多大了?”
“二十五”
“嚯,厉害”王庆羏抽进口里的烟气颤了颤,艺人的年龄,很难自脸上瞧出来,而吕言的待人接物的方式、在影视圈的地位,让他下意识的觉得他约摸三十来岁上下耷拉,内里感叹着一代新人换旧人,一边说道:“你师从陈保国?”
“嗯,对,是他把我领进了话剧这个行当”
“哈哈”王庆羏笑了声,梅花奖的事儿,吕言还没来到剧组他就听人说了,可又觉得相当的可笑,陈保国混了大半辈子,如今梅花奖彻底绝了机会,但没成想,临到末学生给摘了,而二十五岁的年纪,又让他能够预见一件事,吕言在影视圈的前途怎样,不大好说,但在戏剧界,只要他自个儿不犯浑,再过二十年,必然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一度梅,是鼓励,而二度梅,则是地位的抬升,三度梅,是荣誉,是整个戏剧界的认可,所带来的效应,大抵相当影视协会为某个演员举办的专题研讨,虽然看着遥不可及,但梅花既然落地,大抵也是那帮子老家伙抱着培养新人的想法,戏剧界,断层的现象已经严重到了一个地步,眼下不缺扛旗人,但却没法不为十几二十年后打算,眼前的年轻人,应该是他们推出来新生代。
“好好干吧,未来是你们的”他拿着长者的姿态,笑着说道,尽管话剧演员出身,但在影视与话剧之间,他更偏向于前者,而对方的年龄、相似的经历,在坦然的同时,又十分的看好而抱着点关照的想法。
“还得向您多多学习呢”吕言愣了下,笑着,并未直截了当地告诉他自个儿求的不是多遥远的未来,但明白对方的好意,笑着心领了。
“哈哈,这有什么,眼下肯沉下心的年轻人,实在少的很呢”他顿了顿,把还剩下的半截烟掐了,道:“其实呀,光说演技,是形而上的,虚的很,你得有足够的经历,并且多花时间去思考,时间久了,大多数角色都不在话下。”
“嗯”吕言没点头,也没摇头反驳,他有自己的理解,但王庆羏所说的,是他过去几十年的经验,能到今天的地步,自然有一定的道理,至于非要争个对错,他没那闲心,纵然证明自己是对的,又有什么作用?!
“吕老师,有没有什么忌口的?”说话的功夫,生活制片王佳江拿着笔和本子走了过来,王佳江个子不高,白胖白胖的,只看形象,难免让人误会平日里是不是吃拿卡要抹了剧组的油水。
“没有,王制片有心了”
“嘿,应该的”王佳江笑了笑,吕言的声评的在圈子里相当不错,昨天短暂的接触也稍微了解的了点,但当时赵俊凯当面,具体什么模样他也不好下结论,眼下听他没特殊的要求,心里的一块石头搁下了半截,赵俊凯虽然挂着制片、导演的名头,但是对无关痛痒的杂事,他不大过问,而吕言的身份,他只能尽量顺着他的意来,甚至剧组大大小小的,杂七杂八的事儿,都得他夹在中间给处置妥当了。
“王老师呢”
“我也没有,就是一点笑要求,有条件的话供着开水,天挺冷的,多少能暖和缓和身子”
“那没问题,王老师放心吧,都预备着呢”
“哈哈,谢谢啦”
吕言看着剧组已经来了七七八八,给王庆羏打了个招呼,往更衣间的方向走,王佳江的善意,并未引起他的感慨,在到来之前,他就有了差不多的预料,羊城的投资,在急剧膨胀的电视行业,只能算中等规模。
一个剧组,片酬的预算是固定的,纵然浮动,也不会预留太多,而他的存在,几乎挤占了整个剧组过半的片酬空间,剧组也没余力再请个一线的来搭戏,论资历,他比不了王庆羏,甚至连最近段大火的张洸北也比不了,但论商业价值、荧幕号召力,两人就要差的多了,这是年龄的优势,在内,自然也有相应的待遇。
于收入来说,是好事,眼下拍一部戏,顶得上过去忙活好几年,但不好的地方也逐渐显现出来,上去难,下来更难,曲高和寡的道理到哪都是存在的,陈道明那类的是牛气,但随着身价不断上浮,与之相对的,作品越来越少,并非人变懒了,而是制片方拿不出那么多片酬来。
只是没到那个地步,他也不去想,老想没影儿事儿,不现实不说,只是给自个儿找不痛快,因为理想和现实的落差,难免让人失落,如果真有一天,到了那一步,再想办法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