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杨河打了个电话把小唐叫了过来。 小唐回来一脸火气, 说:“今天输得好惨。”
“手气不好就赶紧收手啊,越不甘心越输。”
小唐叹了一口气, 说:“好在这边有钱也花不出去, 不然我带的钱还真不够用了。”
“你看我这身衣服怎么样?”傅杨河转过身来给小唐看,他很相信小唐的眼光。小唐是典型的时尚小gay,因为太时尚了, 偶尔穿搭会有些过分夸张。傅杨河和他相反,穿衣偏向保守, 因此反倒是他们俩的审美中和一下的时候, 比如小唐给傅杨河指导搭配衣服, 就会特别得体好看。
“穿这么整齐是要去哪?”
“班觉要请大家伙吃个饭。”
小唐“哦”了一声, 说:“你不用穿这么齐整,休闲一点比较适合你。”
傅杨河说:“来的时候没带几件衣服, 没什么可换的了,就这么着吧。”
小唐便过来帮他整理了一下衣领,说:“都是认识的人,你打扮的这么用心是要给谁看。”
傅杨河说:“毕竟是大家一起吃饭, 可能还有部分官员在, 穿的不能太随意了,你跟黄静晨他们也说一声, 别穿的太随意。”
小唐就笑了:“你什么时候见过他们穿的随意, 他们几个也就孙雷偶尔邋遢一点, 其他的几个, 一个比一个会打扮。”
这倒是真的, 到底是学艺术的,爱干净,会穿搭,底子本来就不错,还会拾掇自己,所以什么时候看着都赏心悦目。
“那个叫蒙克的怎么过来了,你挖过来了?”
傅杨河点点头:“他已经加入了西文。”
“又来一个帅哥啊。”小唐说。
“你跟我这么多年,什么帅哥没见过,怎么见个长的帅的还这样?”
“都市里的帅哥是见多了,可是这康巴的帅哥很新鲜啊……我看那个蒙克跟班总是一路的,眼睛也是冒着精光,听说眼睛亮的人,那方面都特别厉害。”
小唐说完还很诚恳地看了傅杨河一眼:“真的,精气足眼睛才亮!”
傅杨河扶额说:“你……你赶紧去通知他们。”
小唐大笑着出门去了,等一会回来,已经换了一身装束。
傅杨河一看傻眼了,问说:“你是要做花蝴蝶么?”
“你不是说别穿的太随便么……你别担心了,你没发现他们这边的人就爱大胆热烈的颜色,什么红白蓝,一身喜庆洋洋,我这一身正合他们的风俗习惯。”
肖央他们却都穿的很得体,就像小唐说的那样,他们在穿搭上都从来没有出过错。倒是张跃,随便穿了件衣服,有些不修边幅,不过他一贯在穿搭上不讲究,傅杨河也习惯了。
到了班觉贡布订好的餐馆,毛青他们已经到了。因为吃饭的人比较多,分了两个单间,在座的果然有些面孔很陌生,除了当初接待他们的张望之外,还有几个五六十岁的官员,除此之外还有几个当地的大老板,傅杨河一一跟他们打了招呼,这才进了另一个单间。
他本来还担心要应酬,还好班觉贡布安排的贴心,他们这一桌除了毛青之外,全是自己人。班觉贡布过来客套了几句,傅杨河见他两边兼顾有点分身乏术,便对他说:“这边都是自己人,不用客气,你去隔壁桌招待他们吧,我们吃我们的。”
班觉贡布敬了一杯酒便去隔壁了,毛青大概有事,喝了几杯酒也走了。赵小军小声说:“毛设计师好像跟他女朋友吵架了。”
小唐一听来了兴致,忙问:“你怎么知道?”
“我从他们房间门口路过的时候听见了,就今天上午的事。他女朋友拎着个包就从房间里跑出来了,毛设计师想拽她,没拽住。”
毛青走了之后,剩下一桌子就全是他们自己人了,气氛也变得更热络,傅杨河见张跃一杯酒一杯酒地往肚子里灌,便劝道:“你身上还没好全呢,就又喝?”
“青稞酒,度数不高。”
“你别说这酒度数不高,咱们这种不能喝的,一个不留神喝多了,后劲上来就扛不住,我上次去班觉他们家就喝多了,差点出糗。”
小唐立马凑了过来:“你喝醉了?这事怎么没跟我提呢,喝醉了你有没有……嘿嘿嘿。”
小唐语气夸张,笑容猥琐,显然只是开玩笑,不想张跃却当了真,问:“酒后乱性?”
傅杨河要面子,当着黄静晨他们的面,有些不满张跃和小唐的口无遮拦,反问说:“跟谁乱?”
小唐讪讪地笑了笑没说话,张跃却咽不下这口气,冷笑说:“看不出来,到了这里之后,傅老师也跟着狂野豪放起来了,跟以前不一样了。”
小唐默默地叹了一口气,他们的张老师啊,这么多年这么深情不悔却追不到心软的傅杨河,到底是有原因的,性情中人,情商实在不高。
傅杨河擦了擦嘴说:“我去个洗手间。”
他说完便站起来了,一瘸一拐地出去了。他穿的有些薄,外头有些冷,他问了服务员,服务员给他指了指洗手间的方向,他走到门口,却正碰到班觉贡布出来。
“脚还疼么?”班觉贡布问。
傅杨河说:“还行,你怎么在外头站着?”
“出来抽根烟。”
他说罢就进洗手间里去了,等到出来的时候,见班觉贡布站在廊下抽烟,他刚要开口,就见张跃从前头走了过来,看到他和班觉贡布站到一起,显然愣了一下。
傅杨河讪讪的,明明只是碰巧而已,他却有些心虚,闷着头从两人身边走了过去,进房间里去了。
“班总。”张跃跟班觉贡布打了招呼。
班觉贡布狠狠吸了一口烟,朝张跃点了点头。张跃也没说别的,直接进了洗手间,班觉贡布便将吸进去的烟吐了出来,烟雾在夜色里飘散,他微微低下头,弹了弹手里的烟,弹得有些用力了,弹落火星点点。
张跃从洗手间里出来的时候看见班觉贡布还没有走,撇了撇嘴角走过去,笑道:“班总在外头站着不冷么?”
班觉贡布掏出烟来朝他示意了一下,张跃犹豫了一下,伸手抽了一支噙在嘴里,自己掏出打火机点着了,狠狠吸了一口。
“怎么样,”张跃说,“班总这几天睡的还习惯么,他睡觉不老实,有没有扰到你?”
没说名字,只用了“他”来代替,其中的挑衅不言自明,就差说“我们家那位”了。
班觉贡布说:“张老师好像不信我们在处对象。”
张跃就笑了,大拇指蹭了蹭额头,抬头看向班觉贡布说:“他这人就这样,年纪不小了,却孩子气,你说这种假装情侣的招数也能使出来,他也不怕人笑话。难为班总还要陪他做戏。”
“谁说是做戏?”
“我和他打小就认识了,一起活了快三十年,这中间有些东西不是班总能理解的,他心里想的什么,我心里想的什么,我们彼此都知道,我也知道他适合的是什么样的人,会找什么样的人。你们是不是真的,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你既然能看出来,就该看出他为什么这么做。张老师这么聪明的人,肯定也知道你们俩有没有那个缘分。说句不该说的,张老师既然知道不会有结果,又何必难为彼此呢?”班觉贡布说完就看向张跃,张跃与他对视,嘴唇动了动,掐灭了手里的烟,笑了笑,进房间里头去了。
傅杨河正在房间里瞎想呢,看见张跃进来就松了一口气,问说:“这么久?”
“抽了根烟。”张跃说。
傅杨河见张跃脸色不大好看,便凑近了问:“怎么了?”
“你说你干嘛跟班总一起做戏给我看呢?”张跃说。
傅杨河愣了一下,脸色便有些红了,矢口否认说:“……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班总刚才都跟我说了,”张跃使诈说,“他亲口说的,说你们什么关系都没有。”
两个人靠的近,所以张跃声音并不大,不过傅杨河依然担心这话被黄静晨他们听见了,喜欢男人这件事被学生们知道也就算了,假装情侣这种事可不能叫他们知道,不然他这老师的脸真是不知道往哪放了。他支支吾吾了半天,说:“还不是你逼的。”
张跃心里陡然松了口气,心里那口气总算是彻底顺畅了。
他一直不信眼光挑剔的傅杨河突然看上了班觉贡布,傅杨河就不是那种闪爱的人。可班觉贡布到底太优秀了,竞争力太强,他多少心里有点不安,现在总算可以把心放到肚子里了。傅杨河还是那个老顽固的傅杨河,没有变,虽然依旧不属于他,可也不属于别人。
爱的久了,变成了执念,傅杨河一直这样拒绝着他也没什么,大不了还是老样子,可是如果傅杨河突然恋爱了,有了归属,他真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办,他觉得自己会疯。
“走吧,咱们也不能老在这里,去隔壁敬杯酒去。”张跃心情大好,把傅杨河拉了起来。
傅杨河拿了酒杯,倒上了酒,就跟着张跃去了隔壁。隔壁那几个已经喝得醉醺醺的了,张跃负责客套,傅杨河就负责站在他旁边两只手端着酒杯微笑,等到大家伙一起举杯的时候,班觉贡布却突然问:“傅老师,你酒杯里是什么?”
肚子最大的那个男人笑道:“咱们在座的不管谁,可不能以茶代酒哦,要是发现了,可是要罚的。”
“酒酒酒,是酒。”傅杨河笑道。
谁知道班觉贡布听了却突然伸手接过了他手里的酒杯,然后把自己面前的一个杯子递给了他,然后笑着对在座的人说:“傅老师身上有伤,医生嘱咐了戒酒戒辣,不能喝,就让他以茶代酒。”
“那可不行,”刚才是说话的那个男人说,“这杯酒不能放着,要不你替他喝了。”
傅杨河笑着伸手道:“不……”
“用”字还没出口,手就被班觉贡布挡回来了,班觉贡布将那杯酒连同他的那杯都倒进了一个塑料杯里面,然后举了起来。大家便一起干了,傅杨河喝了一口自己手里的,是花茶。
他和张跃又在那客套了几句,这才回到了他们那一间,孙雷他们见他和张跃回来,便站了起来:“傅老师,那我们……”
“去吧。”傅杨河摆摆手,孙雷他们五个便都端着酒杯去隔壁了,傅杨河拉住肖央的手,小声说:“你别喝。”
“是茶。”肖央给他看了一下自己的酒杯,傅杨河拍了拍他的肩膀,肖央这才去了。
肖央从不喝酒,对酒精有点过敏。
张跃说:“班觉那小子也是会来事,你这么点伤,怎么就一点酒不能喝了,这一对比,倒显得我不够贴心。”
趁着那几个小的都不在,傅杨河便坐正了,严肃地对张跃说:“有一点我警告你,以后当着他们几个的面,不要胡说八道,感情的事不要当着他们的面说,你知道我不喜欢。”
张跃点头如捣蒜:“好好好。”
这顿饭吃到晚上九点半才散场,班觉贡布送走了那些人之后便到了他们这边。傅杨河问:“咱们也该散了吧?”
“别急呢,咱们再喝一会。”
“还喝,你今天喝的可不少了吧?”
“不跟你喝,跟张老师喝。”
傅杨河扯住他的胳膊还没开口,张跃就拉开椅子说:“来来来,我也正想跟班总喝一个。”
小唐识趣地站起来对傅杨河说:“那我们几个先回去了。”
傅杨河点头:“路上小心点。”
黄静晨他们便都站了起来,傅杨河说:“肖央,你没喝酒,替我盯着他们点,我看今天都喝了不少,别在外头玩,都回酒店早点睡,明天咱们就回去了。”
肖央应了一声,傅杨河一直把他们送到饭馆门口这才折回来,见班觉贡布和张跃已经喝开了。
傅杨河就在一旁坐着玩手机,也不管他们俩都说什么,这样又喝到十点,那俩人这才算准备起身了。
傅杨河却已经睡着了,被叫醒的时候还惊了一下,揉了揉眼睛说:“喝完了?”
“你怎么睡起来了?”张跃问。
“困了,完了吧?喝完了咱们就走……班觉呢?”
“结账去了。”
傅杨河和张跃从房间里出来,可能刚眯了一会的原因,一出门觉得外头特别冷,打了个哆嗦,张跃便把外套脱下来要披在他身上,傅杨河抓住他的胳膊说:“你疯啦,发烧刚好还敢脱外套?”
“怎么,能穿那小子的外套,不能穿我的?”
“我不冷,你穿着吧,还想挨针?”
“我穿的厚,你看……”他说着就给他看里头穿的衣服,“知道晚上冷,所以出来的时候特意多穿了一件。”
他说着便把外套披在了傅杨河身上,自己自顾往前走去,那边班觉贡布已经出来了,傅杨河赶紧把那件外套穿上,朝班觉贡布招了招手,班觉贡布看到他身上的衣服,眼睛映着饭馆门口的灯光,幽幽的,也没说什么。
饭馆距离酒店并不远,一路上三个人居然都没说话,气氛颇有些诡异。回到酒店傅杨河就去洗澡了。他洗完班觉贡布便进去洗,等到班觉贡布洗完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在被窝里躺着了。
“这么困?”班觉贡布爬上床坐着问。
“唔。”
班觉贡布便也躺了下来,傅杨河说:“我关灯了?”
“嗯。”
“啪嗒”一声,房间便陷入了黑暗里面。大概已经没有第一夜那么生分,两个人离的并不远,可以感受到彼此身上的热度。班觉贡布问:“张老师他……”
“嗯?”
“为什么不喜欢?”
傅杨河有些意外,沉默了一会才说:“不是告诉过你,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有为什么。”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傅杨河在黑暗中发出轻微的笑声,过了一会说:“看缘分。”
班觉贡布便没有再问他什么,傅杨河本就很困乏了,他翻身向外,看了一眼窗口皎洁的月光,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日他醒的很早,睁开眼睛就发现正对着一张脸,吓得他一下子就完全清醒过来了,揉了揉眼睛才意识到是班觉贡布。
班觉贡布还在熟睡之中。他轻轻吁了一口气,忍不住去看对方。这是他头一回这么具体而仔细地观察班觉的脸。
他的脸型冷峻硬朗,宛如雕刻般棱角分明,鼻梁高挺,眉毛浓密英挺,平日里如鹰一般锐利的眼睛如今合上了,仔细看,右边脸颊还带着一点极淡的疤痕。这张脸和骨健筋强的凛凛身躯相得益彰,论皮相真是男人中的极品了。他一眼不眨地看了一会,便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却看到班觉贡布不知道何时睁开了眼睛,眼神还带着困意,里头的精光便变成了柔情,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