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管亥手中的长枪枪杆,在被大戟斩中的时候,再也不堪重负,从中间断折开来,成为他双手各自手掌当中握着的一端。
早在接下第二击的时候,管亥的长枪就已经不堪重负了,在那被大戟所斩击到的部分,就出现了一道豁口。现在的断折,却也不过是理所应当,没有任何意外的结果罢了。
“砰!”
烟尘四起,整个地面轰然的动了一下。战锋的眼睛里面出现了一点情绪,一点诧异,那些飞溅的沙粒,从他脸颊划过,带出了一条细小的血痕。他能够感知得到,大戟所击中的东西,并没有一点血肉之躯的触感,而是大地。
那灰尘当中的整个大地,在戟刃所击中的部分,顺着四周,出现了一条条的龟裂痕迹。
战锋朝后跳去,耳朵动了动,大戟迅速的在灰尘当中搅动,土黄色的尘沙迅速的变幻着形状。“铛铛”两声,两枝羽箭被他击打中了,无力的落在了地上。
“大概,这就是人生吧。”
“哈哈哈哈……”他大笑起来,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失落。终究这一戟落空,对于他来说只不过是一个小概率的意外罢了,人生终究充满了太多意外,没有意外便不是人生。
遗憾?这还称不上遗憾。
柱戟,戟杆尾断嵌入泥土当中。战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也不管面前看得见看不见的沙尘,全然的吸进了肺腑当中,迅速的调整着因为疾风三击而变得散乱的气息。
他整个人变得专注紧绷,每一根神经都挑动起来,全神贯注的等待着。之前的失利,全然没有给他带来太多的影响,顶多是一丝丝的诧异,再这之后,又进入到了临战状态之中。
战家,以战为姓,于战场当中战斗,对于很多战家子弟来说,就有如平时喝水吃饭一般的熟悉。任何的应对,心态,都已经深入到了骨子当中,因为不能够适应的,在战场上面,早就已经死了。
烟尘当中,管亥整个人呈大字型趴伏在地面上,眼睛当中尚有一丝惊讶存留。在面前,正是战锋的大戟落下之处,那些碎裂飞溅的砂石,在管亥的脸上留下了大大小小的痕迹,血肉模糊一片。如果不是及时的闭上了眼睛,只怕管亥这个时候已经瞎了,因为一些带着锋利边角的碎石块,带出的,是一条深刻的血痕,硬生生的撕裂走一条大块的皮肉。
他被人向后拖行,衣甲和地面摩擦,不用想得太多,管亥也知道自己现在有多狼狈。可比起活下来,再狼狈也算不得什么了。
弃掉手中的断枪,管亥迅速的站起身来,朝着烟尘外退去。刚一跑动,耳边两声弓弦的嗡鸣,羽箭的呼啸,所掠过时的气流,近在咫尺。
一出尘沙,管亥就看到一名自己所不认识的年青武将站在外头。这年青武将正放下弓来,那岩石般坚硬的面庞上,带着一种冷酷。
他是张燕,先主力行至广宗的张燕,在观察战场形势的时候,看到了断后的管亥的生死之危,侧马来救的张燕。就差那么一点,就连张燕的心脏也在疯狂的跳动着,因为管亥差一点,差那一个拳头的距离,就会被戟尖劈中身体啊!
“快走。他躲过了我那两箭,而且现在汉军的追击也更加猛烈了。不走就真的走不了了。”武将开口,拍了拍身侧的战马,他翻身上了另外的一匹战马。
“好。”管亥应了一声,朝着战马跑了过去,并不问这武将的姓名。现在的这些客套,都是不必要的,只要脱离战场,那么有太多时间去寒暄,去道谢,现在则是分秒必争。
“走!”张燕轻喝一声,突然眉头紧皱。
他再度挽弓,目光紧紧的盯着即将散去的沙尘,从那轻薄的一层当中,看到了一道若隐若现朝前快速行进的身影。
管亥上了战马之后,发现了张燕的异样,同样回过头去一看。也看见了张燕所看到的那一道影迹,那是一个人,飞快前行的一个人。
“咻咻咻。”张燕一夹马腹,任战马朝前飞驰。他始终保持着回身的姿势,一枝枝的羽箭从箭囊中被抽出,到搭上弓弦至最终射出之间间隔的时间不过是四五个呼吸。
一枝枝的羽箭,快速的射出,目标直指那道影迹。只是张燕的眉头却皱得越来越深了,因为那个人,那道影,在快速的朝着他们追赶过来
管亥看得更加清楚一枝枝羽箭的落处,都指向了一个人影。射中了?心中刚刚升腾起这个念头,那枝射中了目标的箭矢,又继续朝后飞行,那被射中着的人,也突然消失。
残影!都是残影!
张燕眉头皱得更深的缘故也正是因为这样,他的箭射得很准,也很快,可是没有用!因为他捕捉不到,或者说曾经捕捉到,却最终丢失了,以至于如此多的箭矢,统统射中的,都是残影!那一些个虚幻的影迹,留下一连串凝固片刻的人形轮廓,又在瞬息之间消失。
是谁?是谁?手指颤动,一遍遍的拉动弓弦的过程当中,食指与中指两处接触弓弦的皮肤都被磨破了皮,渗出了鲜血。张燕却没有多作留意,因为那道影迹,已经越来越近了!
那是人还是什么东西?张燕可以判断出他是人,可是一个人,怎么能够有追赶战马的速度,并硬生生的去缩短两者之间的距离?
“孙文台?厉害……”战锋无奈的耸耸肩,看着眼前孙坚的身影淡去,并最终消失。
那从身侧掠过去的风,不对,是人,在整个汉军当中,也就只有孙坚这只江东猛虎才能够做到了。云从龙,风从虎,这只使风顺从的猛虎,终于在他失手之后,露出了属于自己的獠牙。
“猛虎的骄傲么?”战锋摇摇头,笑着自语道。
孙坚的骄傲,便是不会去与他争抢猎物,两个人围攻一个人。这恰好,也是战锋的骄傲,只不过他的脚步,不对,是战马,比孙坚的速度快了,并率先与那员黄巾敌将交手罢了。
这种一模一样的骄傲,正是他们两个人所相似得一点啊。虽说战场上讲公平太过可笑,可只要可以,他宁愿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