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这就是凌家三小姐的真面目——行为诡谲，难以沟通，形同鬼魅般骇人，那么，我大概可以理解凌老头的无奈了。
“啊？”她迷茫地歪着脑袋，仿佛正在努力思考，枯瘦的双爪凌空张开着，指尖微动，周围再度响起细碎的簌簌声。
我凝神望去，那些碗口粗大的藤蔓竟似活了一般，肆意地爬行在墙头，草地间，鲜嫩的枝叶迎向也夜空，在银色月光下，发出淡淡的光晕。
蓦然间，我想起了虫虫。
菊花奶奶曾经说过：玄月大陆之上，灵术师虽然屈指可数，但不乏厉害的异能者。
虫虫既然能利用声音控制飞禽走兽，那么，凌落同样拥有这样的异能，可以控制植物？？
我深吸一口气，尽量压下心底的不适，慢慢伸手，握住她的掌心。
她猛地一惊，倒退两步，一脸惊恐地望着我，神情委屈地像个孩子。
“你不用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微笑着说道，慢慢上前，再度握紧她的手心。
她的手心微凉，体温低于常人，望着徐徐靠近的我，轻微挣扎了下，终究是平静了下来。
望着她小心谨慎的模样，我莫名地有些心疼，诺大的一个凌府，这汀兰苑竟无一个侍女，即便是凌府的老管家，到了这，也是一副唯恐不及，不愿多留一步。而凌然，对这个怪异的女儿，又付诸了多少真心呢？
“主人。”她埋下头，轻声唤道，声音很低，弱弱地，若不是我仔细辨别，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你叫我落落便可。”我牵着她的手，向着由翠竹和藤蔓构成的居室走去。
“落落？”她疑惑地反问道，血红的双眼依然恢复正常，夜空般漆黑的眸子洋溢着数不清的迷茫。
我忘了，她是凌落，从小应该有人唤过她落落才是。
“不对。”她扭头看着我，眉眼弯弯，若不是脸色过于苍白，面庞太消瘦，倒也不失为一个小美人。
“什么不对？”跨入门槛，屋内烛火闪烁。
身后一滞，我不解回头，见她杵在原地，一脸认真地反驳道：“你就是主人，你跟主人长得一样。”
主人？我原以为她是突然清醒过来，雏鸟情结，略微依恋我，却不料——
“你说的主人，真的与我一样？”蓦然想起凌霄说，我与娘亲长得极像，如今看来，倒真有那么回事。
她连忙点头，似灵光一闪，径自点点头，一边拽着我走向里屋，一边嚷嚷着：“有画像！”
先前，我将凌莎的事情告之白渊时，曾问道：毫不相干的两个人，可能长得一模一样吗？白渊神情复杂，只是告诉我：凌霄与凌莎是双生子，这一点，千真万确。
双生子，所以，不可能出现另外一个女子，与凌莎长得一样，除非……那人用了禁术。
当凌落将她藏在暗格的画像拿到我面前时，我竟不知该做何反应。
但看之下，果真是一模一样。画上的女子年纪与我相仿，气质却完全不同，她眉眼含情，风情无限，称得上风华绝代。
但，又有不同。真正的我，是银发紫眸。而画上之人，只是与我伪装后的容貌一致。
忽然间，我有些好奇，我的母亲到底是怎样的人？理论上，玄月大陆原居民与外邦人结合后，诞下的后代，拥有异色特征的概率很小。
“主人，我等了你两年了。”凌落小心翼翼地拽着我的衣袖，拉回了我飘荡远行的思绪。
我回首，低头看向这个比我低了半个脑袋，乍看之下，弱不禁风的女子，她确是凌落，拥有控制植物异能的凌落。
看样子，凌家也不简单。
见我不语，凌落慌了，声音有些哆嗦起来，她絮絮叨叨地讲述着两年来她的梦魇，提及昔日的一点一滴，像是喃喃自语，我却没有打断她。
她压抑了太久，需要找个契机好好发泄一下。
直至两个时辰，凌落才眼泪斑斑地睡了过去。
天，亮了。
白渊还是未归。
我惆怅地叹了口气，将凌落抱回床榻，随后轻手轻脚地走出了屋子。
阳光争先恐后地穿过云层，投映在郁郁葱葱的草地见。
踩着青石板，一步步走向院中石亭，四周很安静。第二次，在阳光下看着这些花草，倒没有初次那般的惊悚感。
若是凌落没有撒谎，若是……
我倚着石柱，望着远处蝶舞纷飞的花间，将收集的资料整理了一遍：凌落现年二十，大约与我同岁，她有个神秘的主人，恰好与现在的我，长得极其相似。两年前，冷无双，因叛国罪被沧天禁足，后原因不明，失去踪迹，蜀三少却在数日之后，带着冷无双的尸体回到了无双城。沧天执意将冷无双以王后之礼下葬，自此，两年间，后宫空无一妃。
凌落五岁时，异能觉醒，被“主人”暗中训练，慢慢长大后，开始接受任务，每一次的任务似乎都与暗杀相关。直至两年前，“主人”消失。
两年前，似乎很关键。据传当年仙侠关一战，灵芪占上风，原本有机会重创金晖，拿下仙侠关，却发生了机密泄露事件。其后，灵芪军节节败退，连失十一座城池！
事情，很诡异，也极不寻常。
两年前，冷无双离奇死亡，凌落的“主人”失踪，凌落异能失控，性情大变。
我试着诱导她说出当年发生的事情，她只断断续续地讲了几个字，随即抱着脑袋直喊头痛，我也不忍心继续逼问她。
父亲……不要……
或许我该去问凌然，但要那只老狐狸说实话，似乎不是一般的难。
愈发纠结。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我漫不经心地回头，诧异地合不拢嘴：“你怎么回来了？”
却是白渊。他依旧穿着那一身玄色轻甲，浑身包裹得很严实，立在花丛间，微微轻笑：“落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