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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杨广下旨制造车仗德言乐昌幸得山鸡(3)
    这天,根宝与阿四商量着,无论如何明天也得动身往回返了。一边捕鸟一边走,及至到家还误不了期限。今天是关键的一天,无论如何也要多捕几只鸟才行。

    中午时分,他们来到一个山涧旁。对面的悬崖如斧劈刀削,十几丈深的崖下水流湍急,山谷里回响着哗哗的水声。山涧两岸相距有二十多丈,有一道绳索青竹编成的吊桥将两岸连接交通。索桥吊在半空,被山风吹得左右摇晃。

    桥这头的岩山上已经有七八个人站在那里,听他们说,对岸不远的林子里有几棵百尺高的树,每棵树上都有个巨大的鹤鸟筑的巢。鸟巢是用细枝和羽毛筑成的,如果拿下一个鸟巢,三五个人交羽毛的数额也足够了。只是树太高,爬不上去,只有把树砍倒。他们还说,已经有几个人过去了,他们在这里就是想多等几个人过桥去一块儿干。人多力量大,不用多长时间就能把那几棵树全砍倒。

    根宝和阿四一听,觉得是个好机会,就跟着那几个人过桥。还没踏上桥索,阿四就退了回来,脸色蜡黄,噢噢地要吐。根宝问他:“你这是怎么了?”阿四说:“我从小就有这毛病,晕高。我这样走不到中间就会掉下去。”

    根宝听说他还有这么个毛病,笑着说你真是无用,一边卸下身背的罗网行囊,只提了把柴刀,说:“阿四哥你在这边等着,看好咱的东西。我跟他们过去,要是弄到了羽毛,我马上就回来,咱今天就往回返。”说完,手提柴刀上了索桥。

    阿四找了个避风的石坑,将两人的东西堆在一起,躺下来闭目养神。刚才那会儿晕得他够呛,这会儿还觉得天旋地转。

    不一会儿,阿四便听到对岸林子里传来咚咚的声响,他想一定是根宝他们在砍树了。听着听着,他便朦朦胧胧地像要睡过去。

    张阿四正在似睡非睡之间,就听到对岸“喀喳喳——轰”地一阵巨响,一棵大树被放倒了,接着是一群人的欢呼声。然而,欢呼的声音未落,就从林木深处,山崖缝中的各个角落里升腾起一阵噼啪巨响,像雷电撕开天空,又似万千树木折裂,震耳欲聋。随即,人的欢呼变为绝望的嚎叫。

    张阿四一骨碌爬起来,向对岸望去。午后的晴空里突然压过来一片巨大的黑云,不,不是黑云,是一群鸟,一群各式各样、大小不等的鸟。它们低低地飞旋着,发出凄厉的尖叫。它们在围堵着那十几个砍树的人,向人发起进攻。那些人连滚带爬,跌跌撞撞,抱头鼠窜。跑得快的已夺路奔上索桥,后面的也很快跟了上来。但是,索桥毕竟不同木桥、石桥,平日里人们小心翼翼、轻手轻脚攀援而过还会左右摇摆,此时一群人落荒逃来,桥上的几根竹编绳索都剧烈地摇晃起来。就听得一声惨叫,有人坠入山涧。那些人一面不时抬头看看俯冲而下的鸟们,一面蹑手蹑脚攀着桥索一点点往这边挪动。

    那片黑压压的鸟群封堵了桥上这些人的进退之路,轮番俯冲下来,用尖嘴啄他们,用翅膀拍击他们。更有一群鸟直接落在对面桥头上,拼命啄咬着一根根桥索。鸟喙的啄击声,羽翅的拍打声,夹杂着人的呼救声响成一片,盖住了山风和涧水的鸣响。

    张阿四被眼前的景象吓傻了,他两腿发软,瑟瑟颤抖。他想喊,却张不开口;想走,又迈不动脚,只有站在那儿看,任凭两腿颤抖。

    突然,“嘣”地一声,一根桥索断了,软绵绵耷拉下来,甩向这边的山崖。紧接着“嘣、嘣”连续几声,所有的竹编绳索都从对面山崖上断下来,桥上的人一个个接连坠入涧底。有两个紧紧抓住桥索的,也随着绳索垂下来的惯力荡向这边的石壁,很快便听到一声撕肝裂肺的惨叫。

    从大树倒地到此时此刻,最多也就有一刻时光,山林峡谷中又复归于寂静,只剩下崖底哗哗的水声。张阿四没看清鸟群是怎样散去的,飞向了哪里,只是在心里明白,在这深山悬崖旁,只有自己一个人了。他想去山崖边看看,刚一挪步就昏倒在脚下的石坑里。

    等他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早晨。他看看四周,依然是独自一人。根宝没有回来,过桥到对岸去的人也没有一个回来的。他收拾了一下东西,就往山外,往吴章村赶来。在与根宝结识的几天里,张阿四记住了根宝家住哪里,家里还有什么人。

    听了张阿四的叙说,茅屋里死一样的寂静,只有如豆的灯火在一闪一跳。

    徐德言看了看乐姝,她坐在桌边,两眼发直,一动不动,就间:“乐姝,你,你怎么了?”

    乐姝还是不动,似乎没有听见有人叫她。徐德言慌了,走过去从背后拍了她一掌,乐姝“哇”地哭出声来。接着伏在饭桌上,哭声越来越响。徐德言望着妻子,两行热泪夺眶而出。

    张阿四从行囊里取出一捆羽毛,说:“徐先生,这是我和根宝弄到的羽毛,你拿去交差吧。只是还不够数,我也实在没办法了。”

    徐德言说:“不行,都给了我们,你怎么办?”

    张阿四嘿嘿一笑,说:“我不要紧。光棍一条,来去没有牵挂,就是办我一个抗旨的罪名也没什么了不得。当今的皇后跟我同村,她一定还记得我张阿四。我要去东京见皇后,问问她,天下鸟羽都用尽了,下一回要什么,是凤凰尾还是麒麟角?早早说出来,百姓也好有个准备!”

    徐德言说:“这时候兄长还顾得上开玩笑。”

    “不是玩笑,我一定要去东京见皇后。年轻时我与她开了个玩笑,要她做了皇后时,别忘了让人杀我的头。看来她把这事给忘了。先生,张阿四告辞了!”

    张阿四一拱手就要转身,被徐德言上前一步拽住,说:“兄长,这里是根宝兄弟的家,既然来了,我代兄弟请兄长吃顿饭总可以吧!”

    乐姝也止住哭泣,起身挽留张阿四坐下来吃饭。

    张阿四见盛情难却,就说:“好,我吃。不过,吃完饭马上就走!”又问:“有酒吗?”

    “有。”乐姝爽快地回答,接着去灶间抱来一个大坛子,这是嫂子酿造的米酒。她知道,凡是主动要酒喝的人,酒量一定很大,干脆就在两只饭碗里斟满了酒。

    徐德言问:“兄长,你去东京,咱先不论人家让不让你见皇后,就算见了,你说什么?”

    “我就让她记住一句话:不把百姓当回事儿的人,百姓也不会把他当回事儿。不管他是皇上,还是县丞。徐先生,干!”

    说完,端起酒碗一饮而尽,之后坚决不再喝一口,只是狼吞虎咽地吃抹了抹嘴,说:

    “先生、夫人,多保重。张阿四告辞了!”转身出屋。

    徐德言把张阿四送出村子,回来时见乐姝站在鸡合旁发呆,就走过去说:“回屋吧,外边太凉。”

    乐姝说:“是我害了根宝。要是我答应他用山鸡羽毛,他也许就不会进山了。”

    徐德言说:“你又胡思乱想了。根宝和张阿四弄来的羽毛还不够数呢,明天还得赶紧想办法。你我是陈朝旧故,别人抗旨可罚粮罚钱,咱俩抗旨必死无疑!”

    第二天一早,徐德言刚刚起床,就听端着米去喂鸡的乐妹大喊:

    “德言,快来看!”

    徐德言大惊,急忙跑去鸡合一看:一群山鸡全都退净了羽毛,一只只像个粉色的肉球缩在料峭的春风里,有的鸡背上的毛孔还凝固着血珠儿。旁边,一根根漂亮的羽毛整齐地堆放着,看样子,是山鸡们相互将羽毛啄下来摆放在这里的。

    乐姝流着泪说:“德言,山鸡在为我们交差呀!这回,咱们的数凑够了……”

    徐德言仰面向天,双拳捶打着胸膛:“是啊,够了,可以交差了!天子造羽仪,鸟自献毛羽啊!哈哈……”

    过了几天,徐德言听一个从太湖贩鱼虾回来的村人说,在路上看见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浑身粘满了鸡毛,展开着双臂,边跑边喊:我是凤凰,给皇上送羽毛来了!

    稠果然没有辜负皇上重托,如期完成了车辂仪仗和百服饰的制造,并悉数解送扬州,比皇上规定的时间还提前了几天。

    杨广见仪仗服饰提前送到,心里非常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