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阿姨,你下班了。”于棠礼貌拘谨地打招呼。
“嗯, 于棠在啊。”孟方兰脸上没什么表情, 和平常一样高冷:“吃饭了吗?”
“还没有, 马上回家就吃了, 那个、我妈从我外婆那儿带了鱼和虾, 我来送给你们吃。”于棠说。
孟方兰回头朝客厅桌上看一眼说:“谢谢你了。”
“不客气。”
孟方兰想了想又问:“你妈回来了?”
于棠回答:“嗯,昨天回来的,明天再回白扬镇。”
“带着你弟弟?”
“嗯。”
孟方兰问一句, 于棠答一句, 模样乖巧礼貌有加, 完全挑不出来问题, 孟方兰也不再说什么, 转而问:“东阳,午饭想吃什么?”
“都可以。”阮东阳回答。
“就吃于棠送的鱼好不好?”
“好。”
“那你们玩儿, 我去做饭了。”
“嗯好。”
孟方兰一走,于棠、阮东阳松了一口气, 小胖也松了一口气, 小胖压根儿没想到孟方兰会突然出现在他身后,幸好东阳和于棠没有做什么, 或者说于棠和东阳做了什么而他没看到, 反正就是孟方兰什么都没看到, 但他还是挨了阮东阳一顿胖揍,说他进来不知道敲门,挨过打之后, 小胖和于棠一起出门,才刚走到二道门,孟方兰便说:“传进啊,别走了,中午在这儿吃饭啊。”
“不了,我妈都做好饭了,孟阿姨,我走了。”
“好吧,哪天想吃孟阿姨做的饭了,再来吃啊。”孟方兰还算客气地说。
小胖深深觉得,自阮东阳对孟方兰亲近些之后,孟方兰对他都变好了,于是说:“好。”
于棠、小胖走后,孟方兰埋头切菜,不知道为什么,刚才没有注意到的情景,此时想想十分不对劲儿,比如刚才她和传进进东阳房间那一刻,于棠和东阳同时慌张是怎么回事儿?如果是于棠慌张,她还能理解,毕竟于棠那小丫头向来胆子小,见她一直拘谨。可是,东阳慌什么?东阳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做了坏事也能装的跟没事儿人一样,他慌张什么?
孟方兰疑惑。
中午吃饭时,孟方兰状似无意地问了阮东阳一句:“东阳,于棠上午什么时候送过来的鱼?”
阮东阳吃饭的动作一听,抬眸看见孟方兰问:“怎么了?”
“挺新鲜的。”孟方兰夹了块鱼肉到阮东阳碗中说。
阮东阳松了一口气,回答:“十点左右吧。”
“怪不得这么新鲜,挺好吃的。”孟方兰边吃边说。
“嗯。”阮东阳美滋滋的认同。
阮正宾则纳了闷了,今天的鱼明显是咸了一两天之后再油炸的,和“新鲜”二字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孟方兰怎么这么说呢,可能就是家长话吧,阮正宾也不计较,继续吃。
十点左右过来,十二点才回去——
孟方兰暗暗抬眸看一眼阮东阳,心里隐隐感到不安,这种不安一直缠绕着她,令她上班都走神,星期一的早上,阮东阳刚推自行车出去,她便上了楼楼顶,正好可以看到于棠、阮东阳、徐文思、小胖一起骑自行车上学,她看到阮东阳自行车骑的好好的,不一会儿就往于棠自行车旁边靠,抬手抓着于棠的车把,于棠抬手往他胳膊上打,他冲着于棠嘿嘿笑,然后四个人转弯出了家属院。
孟方兰站在顶楼站了一会儿,回到饭桌。
阮正宾喝着稀饭,吃着小菜问:“要不要再喝一碗稀饭,我给你盛去?”
“不要了。”
“你怎么了?心事重重的。”
孟方兰看向阮正宾,说:“正宾,我突然觉得东阳长大了。”
阮正宾笑:“早就长大了,马上就十八周岁,都已经比你我高了。”说这话时,阮正宾语气里带着自豪。
孟方兰看一眼阮正宾,却不想说下去了,一整天孟方兰都在肯定自己的想法,然后否定,再肯定,再否定,直到阮东阳、于棠四个人晚自习放学回来。
“妈,你还没睡?”阮东阳说。
“嗯。”孟方兰在客厅看电视。
“早点睡觉,不然会长鱼尾纹。”阮东阳难得笑着说。
孟方兰也笑了,说:“马上就睡。”
“爸晚上遛大黄了吗?”阮东阳又问。
“没有。”
“那我带它出去转一圈。”
“这么晚还要出去?”
“就十多分钟。”说着阮东阳去厨房倒了杯水,咕噜咕噜喝完之后,到院子里,牵着大黄就朝院门外走了,孟方兰缓缓地站起身子,脚步不由自主地跟上去,看着阮东阳牵着大黄狗朝二十三栋奔,一直奔到二十三栋的侧面,拿泥巴砸三楼窗户,不一会儿,于棠探出脑袋问:“你又干什么?”
阮东阳嘿嘿笑:“下来。”
“不下。”
“下来给你好东西。”
“不下,你赶紧回家睡觉吧。”
“你不下来,我今天晚上就在这儿不走了,我一晚上都砸你窗户。”阮东阳一脸耍赖的样子。
于棠:“……”
不一会儿,于棠穿着睡衣趿着拖鞋出来了,阮东阳把大黄往旁边树上一栓,拉着于棠往二十三栋角落里站,二十三栋处的路灯,虽然灯光没有投射到二人身上,但是皎洁的月亮下,仍旧可以看清楚二人眼中只有彼此的样子,尤其是阮东阳,几近对于棠痴迷。
“我有东西给你。”阮东阳说。
“什么东西?明天给不行吗?”于棠问。
“不行,今天有月亮。”阮东阳从裤兜里掏出一个方盒子,打开来看是一对月牙形耳钉。
于棠吃惊地看着耳钉。
“好看吗?”阮东阳说着拢起短发说:“跟你砸我的像不像?”
于棠嗤笑,说:“对不起,是我不对,我不该砸你。”
“没关系,反正你毁我容了,你得陪我。”
“赔你什么?”
“陪我一辈子啊,你都毁我容了,你还让我找谁去?”阮东阳笑嘻嘻地说。
于棠大脑中却是“轰隆”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似的,炸的她措手不及,“陪”不是“赔”,难道他上辈子专门到她的学校来找她,说的是让她“陪”他,而不是“赔”他,是不是他上辈子就喜欢她?
“我给你带上。”阮东阳说着就捏着耳钉往于棠耳朵上凑。
“东阳。”于棠喊一声。
“嗯。”
“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呀?”
“你把我头砸出血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了。”阮东阳毫不掩饰自己对于棠的喜欢。
“那——”于棠侧首。
“别动,我给戴上耳钉。”阮东阳说。
“啊。”于棠痛呼一声。
“怎么了?”阮东阳问。
“你捅错耳洞,捅到我的肉了!”
“疼吧?对不起,你别动,别动,我给你戴。”
“我自己戴。”
“不行,这次必须我给你戴。”
“啊,又捅错了,错了。”于棠气的伸手阮东阳身上打,阮东阳也不躲,嘿嘿笑着说:“打吧,打吧,这下我还给你戴不上,我就不姓阮。”
“姓于。”
“我还姓虾呢,于棠,我跟你说,你别动啊,我这次肯定能给你戴上。”阮东阳高大的身体微微弯着,一会儿睁大眼睛一会儿眯着眼睛,小心翼翼地捏着小小的月牙耳钉,大于解答奥利匹克数学竞赛的认真劲儿,将一只耳钉给于棠戴上,又换另一只,而后捧着于棠的脸蛋,亲亲吻一下她的额头说:“特别好看。”
不远处花坛边的孟方兰,双目赤红地看着这一幕,看着自己引以为傲的儿子亲吻自己看不上的女孩,她恨不得上前撕开两人。
可是——
可是,她想到了高考,想到了她儿子的脾性,想到儿子看待于棠时,目光中流露出的痴狂,明显大于于棠对他的喜欢,如果她冲上去,儿子那个烈性子,是不是又要饿个三天、一个星期来和她对抗,是不是一辈子都不理她?或者高考考砸?又或者她的冲动,惩罚的不是于棠,害的却是她儿子呢?
没错,害的是她儿子!
她的儿子!
孟方兰没有看下去,她默默地转身,安静地朝家走,一步步走,一步比一步沉重,走到家时,电视机还开着,她摸着沙发坐下,浑身冰冷。
这时,阮正宾下楼,见孟方兰失神地坐在电视机前,问:“方兰,你怎么了?”
孟方兰转头看向阮正宾:“正宾,你说我跟儿子是不是天生相克啊?他还不会说话时就会对我摇头,长大了更是对我不理不睬,现在好不容易和我关系好点,又……”
“怎么了?”阮正宾问:“东阳又说什么了?”
“没有,没有。我就是突然挺伤感。”孟方兰用低的只能自己听见的声音说:“伤感他怎么那么快就长大了呢。”
正在这时,阮东阳牵着大黄高高兴兴地回来,阮正宾立刻提高声音喊:“东阳!”
阮东阳走进来问:“什么事儿?”
“又惹你妈生气了?”阮正宾问。
“没有啊。”阮东阳摸摸后脑,笑看向孟方兰,问:“妈,你怎么了?我惹你生气了吗?”
一眼儿子笑,孟方兰也不由得开心,那些缠绕在心头的千思百绪一下有了主心骨一样,她说:“没事儿,我就有点担心你高考成绩。”
“不用担心,我肯定考个状元。”阮东阳自信满满地说。
孟方兰笑着点头说:“那好好考,你们都要好好考。”
“嗯。”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巧笑嫣然的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