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书恒等了一夜,晏卿也一夜没回来。
从最开始的焦虑,到之后的担忧,最终都化作沉沉的无力感,因为他即便有心想找她,可是却连她的手机号码都没有。
一早,傅书恒有些憔悴的下了楼,韩惠珍早已出现在餐厅。
“书恒,正好我问你,晏卿那丫头是不是一夜没回来?”韩惠珍一瞧儿子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得不错,插着腰气得直喘,“她也真是越来越胆大了,好几天下午找不到人,现在倒好,直接夜不归宿了,不知道一家子好几张嘴等着她做饭吗?昨天我去阁楼,箱子上都是灰,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干的……”
韩惠珍数落的愈发起劲儿,傅书恒头痛欲裂。
“妈,是我有事交给她办,她没回来也是经过我允许的。”
“是吗?”韩惠珍半信半疑,“她能帮你做什么,她也就洗洗涮涮还在行。”
傅书恒看着韩惠珍,似乎也瞧见昨晚自己轻蔑的面孔,原来言传身教真的很可怕,每天听自己的母亲这样说,他就也真的认为她什么都做的不好。
但事实上,料理这么大个家,成日面对难讨好的婆婆和小姑,她已经做得相当出色了。
自晏卿嫁过来,韩惠珍已经很久没进厨房了,要傅书瑶做早餐更是天方夜谭,傅书恒只好把电话打给卫嘉年,让他来的路上顺便带些早餐。
“这是什么粥啊,怎么这么多油?这菜是芹菜吗?”韩惠珍板着脸将粥推出去老远。
“是啊,好难吃,哥,我正在减肥呢,你让嘉年哥买个肉粥给我做什么,而且肉还这么老。”傅书瑶也吃了一口就不吃了。
同坐进餐的卫嘉年喝了一口粥,表情奇怪,“难喝吗?不会啊,很香啊。”
傅书恒没出声,他知道是母亲和妹妹被晏卿养刁了胃口,所以连五星酒店买来的早餐也看不上。
终于离开傅家,傅书恒觉得应付母亲和妹妹,简直比结束一场十个小时的会议还要磨人。
他坐在后座,本应该和平时一样看例会上需要商讨的项目方案,可半天都看不进一个字,他叹气地合上文件夹,目光落在后视镜中卫嘉年的脸上。
“嘉年,你家也是别墅吧?”傅书恒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是啊,去年新买的,三百多平呢,这还要感谢你这个老板如此感慨。”卫嘉年嬉皮笑脸道。
“你家请佣人了没有?”
“必须的啊,两个保姆两个钟点工,要不收拾这么大的房子还不把我妈累死。不过,你怎么问我这个?”
“没什么。”傅书恒若有所思。
“啊,对了,昨天去陪客户吃饭,你常住的那家酒店经理给我一个袖扣,说是你落下的。”卫嘉年从储物箱里拿出一枚精致的扣子。
“这不是我的。”傅书恒顿了顿,瞬时眯起黑眸。
“那不是你的,还能是……”卫嘉年也‘啊’了一声,神情变严肃,“我打电话确认一下。”
不久,酒店那边传来回信。
袖扣的确是出自傅书恒常年包下的那件套房,但据那晚扫楼的客房服务生说,是傅太太带了一位男性朋友入住了一晚,袖扣应该是那个男人落下的。
卫嘉年小心翼翼地斟酌语气,道,“可能,是你老婆的朋友呢,而且酒店那边不是说了,你老婆没过夜,带人进去后就走了。”
傅书恒没有出声,但自他身上散发出的低气压还是让卫嘉年喘不过气来。
而傅书恒发现,闹心的事并不只有这一件。
“嘉年,你进来一下。”傅书恒等卫嘉年走进办公室,指了指被他放在一边的便当,问,“你换酒店了?怎么这么难吃?”
卫嘉年支支吾吾,“……是啊,之前那家关门了,这是我新找的。”
“关门?五星酒店会关门?”傅书恒双臂环胸,眼里满是精明的光。
卫嘉年认命的唉了一声,“好吧,我说实话,你之前吃的那些都是你老婆送来的。我看人家是特意做给你吃的,所以掉包了。今天你老婆没出现,所以你只能将就了。”
傅书恒眼神微闪,“她……每天都送来?”
“是啊,风雨无阻。”
“……”傅书恒全身放松,靠回了椅背,“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卫嘉年离开后,他才又将视线落在被他丢在一旁的便当上,原来被养刁胃口的人不止他妈和妹妹,还有他自己……
傅书恒一整个午休没干别的,手里把玩着手机,手指在某一个电话号码上拨来拨去。
这是他稍早前找卫嘉年要来的号码,当时卫嘉年看他的眼神充满了谴责,似乎也在骂他这个做丈夫的太不称职。
所以,那他现在可不可以打给她关心一下,就当做是弥补。
给自己找了一个好理由,傅书恒如释重负一般按下了拨打键,听着听筒中不断响起的嘟嘟声,他的心再一次被吊了起来——
“喂?”
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令傅书恒原先打的腹稿消失无踪,“你感冒了?”
问完他才觉得多余,昨晚她穿着单薄和他在阳台吹了那么久的风,不病才怪。
“去没去看医生?”傅书恒脱口问道,并没意识到自己的语气里夹杂着不易察觉的关心。
“我现在就在医院。”许久没有听到傅书恒说话,晏卿便道,“你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挂了,晚上我会回家。”
……
卫嘉年来办公室送要签字的合同,刚要推门险些被出来的人撞上,“你干嘛去?着急忙慌的。”
“你来的正好,送我去医院。”傅书恒边走边将西装穿上,步调很快。
卫嘉年愣了愣,将文件夹在腋下,几步跑过去,“是谁病了?”
“晏卿。”
“哦……啊?”
卫嘉年看鬼一样的眼神盯着傅书恒,这俩人好上了?
否则沈晏卿病了,傅书恒怎么会这么紧张?
***
打听到晏卿所在的医院,卫嘉年和傅书恒一起来到病房门口。
卫嘉年走在后面,傅书恒停下的时候他也停了下来,“怎么不进……”
适时,病房里传来的谈话声阻断了卫嘉年接下来的问话。
“我不想住院,只是发烧而已,而且我现在已经不烧了。”女声声音很沙哑,可听起来依旧令人很舒服。
“可以,那就和我回公寓。”另一道声音低沉很多,语调带了点漫不经心。
“……”
晏卿知道这人是故意的,他刚才分明听到她对傅书恒说了要回家的事,无奈道,“我头疼,你别闹了。”
“发烧到四十一度,我要是不闹你现在可能都飞升成仙了。给你两个选择,一跟我回公寓,二,老老实实住院。你选吧。”
“哪个我都不选,我要回家。”
“然后再被虐待到高烧?呵呵。”
听他笑得阴阳怪气,晏卿愈发觉得自己和陆景逸的角色好像调换过来了一样,“陆景逸!不许在我面前说呵呵!”
“哼。”
“也不许哼!”
“哼都不行?”
门外的卫嘉年隐隐觉得刚才听到的名字有些熟悉,忽然,灵光一闪,倒吸一口凉气,“是他!”
“你知道他?”傅书恒分神问。
卫嘉年压低声音,“嗯,景皇的头牌就叫这个名字,是个……男公关。”
卫嘉年说的很含蓄,但傅书恒还是听懂了,瞬间,眼神几乎冷到骨子里,然后在卫嘉年惊恐的眼神下,猛地推开了病房的房门。
顿时,房内外都安静了下来。
陆景逸就坐在床边,正一副不肯妥协地姿态望着面前的小女人,他只穿了一件白衬衫陪浅亚麻的长裤,双手撑在背后,微扬下巴,将整个身体线条暴露在每个人的视线之中,充满属于男性的力量,又带着潇洒和不羁,眼尾轻轻挑着,像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他所在乎的人或事。
傅书恒满目打量的同时,陆景逸也望过来,商场上的决策者都不会是软弱的,而是锋芒尽露,傅书恒给他的感觉就是如此。
也因此,陆景逸含笑的眼尾微不可察地一跳,放在平时他会很欣赏这个男人,但显然此时不会。
因为他是她名义上的丈夫,所以注定会是他的敌人。
陆景逸笑容加深,一双桃花眼的瞳孔变得深不见底,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打破房间里诡异沉默的,还是晏卿。
傅书恒终于将视线移开,陆景逸也从病床上起身,两个男人在身高上竟也旗鼓相当。
卫嘉年在一旁咽了口口水,尽量减轻自己的存在感。
“卿卿,我去帮你买饭,你先睡会儿。”陆景逸好像傅书恒并不存在一般,弯腰温柔地帮晏卿将碎发掖到耳后,然后才一手插着裤袋,哼着不成调的歌离开。
卫嘉年也退出门外。
病房里只剩下两人,傅书恒站在床边一动不动,时间好像凝固了。
他是谁?
傅书恒望着晏卿的眼里,明明摆摆的挂着这个疑惑,但很奇怪,他问出口的却是另一个问题,“既然不舒服,多观察一天也好,待会儿我让人帮你安排全身检查,你还有哪不舒服可以……”
“你不问我他是谁吗?”晏卿的两只眼,又黑又亮,看着他的眼神那样干净。
傅书恒喉结上下滚动,半晌才悠悠地说了一句,“那不重要。”
不重要?
晏卿眨眨眼睛,仿佛不认识这个人了,傅书恒一向眼里不揉沙子,这怎么会不重要?
“过去不重要,未来才重要。”傅书恒与她四目纠缠,眼神莫测,“我们,试着重新开始吧?”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猜卿卿会怎么说?
(ˉ▽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