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地,晏卿睁开眼睛。
南凝见她醒了, 倒了杯水递给她, “这次虽然突生意外, 让你提前回来了, 但是客户说这样的结果她也很满意。所以, 你是要休息一下还是继续下一个任务?”
“在那个世界里,我已经死了?”晏卿却没回答南凝的话。
“没有,植物人。子弹卡在你的头骨, 没有致命, 但因为你的意识已经脱离那具肉身, 所以在那个世界已经昏迷三个月了。”
晏卿点点头, 坐起来按了按眉心。
这次的确太突然, 如果她没有冲动行事,时晏卿会寿终正寝, 那个世界的任务会结束的很圆满。
“你打算怎么办?”南凝和晏卿相处很多年,多少了解一些她的肢体动作, 她此时的动作告诉南凝, 她在犹豫不决。
“时瀮……在那场事故中没受伤吧?”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南凝柔声笑笑,“既然不放心, 那就回去吧, 在那边几十年在这里不过几个月的时间, 你亲眼去看看不是更好?”
“不用了。”晏卿说,“客户会满意的,因为时瀮知道我想做什么, 那些未尽的事,时瀮会帮我做的。”
南凝点了点头,晏卿何尝又不了解那个人呢?客户之所以满意,也是因为在这两个月间,时瀮频频动作,不仅收回了时君的股权,还将这一家严密控制在自己的监控下,方深深结婚当日在那么多宾客面前给新郎带绿帽,婚后的生活自然非常凄惨,再加上猪头男腿伤无法康复,他将气全部撒在方深深身上,一天三顿毒打,偶尔还会加餐。
方深深跑回娘家求救,时君却毫无反应,因为他想到自己会变成这样全都是在方深深来到这个家之后被她作出来的,以前晏卿还在的时候,他的家多平静,如果能预见晏卿会那么得时瀮的喜欢,就算不要那个亲生女儿又如何,只要时家还存在,可如今却……
失去一切的时君如今要靠着时瀮发下来每月的救济才能勉强生活,他们一家住在一个破旧的小楼里,家徒四壁,声望、权利、财富全都荡然无存,他变得一天比一天暴戾,每次方深深来求救都会被他打跑。
面对变态的丈夫,检察院的审查,和流言蜚语,走投无路的方深深自杀过几次,次次又被时瀮的人救下,她求死不能,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绝望。
南凝离开后,晏卿照常将这个世界所发生的一切全部放入一本书中,只是当她看到时瀮的部分时,又迟疑了。
那个世界的时晏卿已经昏迷了一百零一天,这期间,时瀮都寸步不离的守着她,除非非常必要的事需要解决,他绝不会离开他的卧室半步,在a国从未待过这么长时间的他,将国外所有的工作都交给了白禹。
霍森在一天天的失望下,劝他看开些,但时瀮却坚定地相信着她总有一天会醒来。
此时此刻,她没办法结束一个故事,又怎么能开启另一个故事?
晏卿拿着书前去书局的会客室找南凝,“南凝,我还要……”
正在交谈的两人这时都向晏卿看过来,除了南凝之外,还有一个年轻女人,女人的脸只能用妖艳来形容,就像是一个绘画大家用笔将最极品美艳的五官拼凑而成的一张脸。哪怕晏卿经历过那么多世界,这个女人无疑都是最美的。
这应该是她的下一个客户,晏卿从不见客户,每次都是南凝接待。
于是她很快将目光移开,对南凝说,“南凝,后续事情你来安排,我要先回去一趟。”
南宁早就有所预料,点点头,待晏卿的身影消失不见才转头对女人说,“蒋小姐您继续。”
年轻女人扯了下唇,璀璨潋滟的眸子像是凝了一汪清水,“为了摆脱花瓶的名声,我做了太多的努力,每天仅睡四小时只为了学习表演,我扮丑,零下三十度穿着单衣在泥坑里打滚,就连我喜欢的男人我都不能表白,因为我怕别人说我是靠潜规则上位。可我做了这么多牺牲之后又得到了什么?没有人承认我的辛苦和付出,我的转型没有一个人认可,在他们眼中,我所有的努力都在这张脸下化成乌有,那我还折磨自己做什么?”
女人低声一笑,像是自嘲又似释然,“我要登顶娱乐圈,只不过这一次,我就是要做没演技不知上进的花瓶,我要靠我的颜值,靠炒作靠脑残粉成为一姐,我要和我喜欢的男人在一起,哪怕被人说我被潜规则,我就是要让所有人都体会一次什么叫做不公平!”
接收过各式各样的心愿,南凝早学会波澜不惊,微笑,“蒋小姐会如愿的。”
***
躺在卧室的大床上,晏卿动了动僵硬的四肢,按照时间来算,她现在应该已经昏迷四个多月了。环顾整个房间,她都没看到那个人的影子,这也真是太不巧了。
刚想到这,就听门外传来脚步声,房门被打开的一瞬间,晏卿又闭上了眼睛。
脚步声沉稳,一听就知道是谁,时瀮靠近床边的时候,她闻到了很重的烟味。之后,他摸了摸她的脸颊,似乎注意到她皱眉,时瀮低声笑了笑,“知道你嫌臭,我马上去洗澡,小洁癖。”
额头上被引下一个吻,身旁的温度消失了,等洗手间的门关上,晏卿一双没有半分睡意的眼睁开,想到向来观察入微的男人都被她骗了,心情大好。
只不过下一秒,便觉得不对劲,黑溜溜的眼珠转了转,她猛地向洗手间的位置扭头,果然,对上了一双浓到看不清情绪的黑眸。
此刻时瀮就站在卫生间门口,方才的关门声是他刻意发出来的,就为了印证心里的大胆的想法。
晏卿在心里叫了声不好,从床上爬了起来,“那个,呃……嗨,我醒了。”
时瀮的反应是没有反应,就只是一个劲儿的盯着她瞧。
他越是沉默,晏卿就越是心惊胆战。
时瀮又打量了她一会儿,确定她是真的醒过来了,转身就走。
晏卿见此睁大眼睛,掀开被子跳下床,幸好刚才她活动了一下,否则腿一软还不把她摔个鼻青脸肿,她跑过去一把从身后抱住男人,“时叔,你不会真的生气了吧?”
“你说呢?”男人声音紧绷。
“我……”没等她说完,时瀮就要掰开她缠在他腰间的手,她急忙道,“你还记不记得欠我一个赌注,我现在要兑现,我要你不能对我生气!”
时瀮的动作顿了顿,晏卿松了口气,准备说点什么调和一下气氛,却还是被他挣脱,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晏卿站在原地,一脸怔忪。
昏迷这段时间,她都是靠输营养液和吃流食维持生命体征,现在能动了,第一件事就是下楼吃东西。
霍森知道她醒了,欢天喜地地下厨做了几道她最爱吃的菜,然后坐在桌子前看她吃,笑眯眯的说,“你慢点,又没人跟你抢。”
晏卿吃的差不多,擦了擦嘴,看了看表,满脸的哀怨。
霍森摇摇头,“你啊,活该,这段时间你是不知道老大是怎么伺候你的,衣食住,还有洗澡清洁,样样都亲自来,现在你醒了,还假装没醒让他担心,要我说打你一顿都是轻的。”
晏卿当然知道这段时间时瀮所做的一切,心里有感动,但——
她努努嘴,脸有些发热,“我就是想到他给我洗澡才……不好意思嘛。”
“就好像你们俩之前没在一起鸳鸯浴过似的。”
“你怎么知道!”晏卿及时住嘴,警惕地指着霍森,“你装摄像头了!”
“我找死啊,往老大房里装那玩意儿,我就是猜也猜到了好吧,老大和你都是省油的灯吗?大白天都敢车震,洗个澡有什么意外的。”
“……”看来上次路边和时瀮的放纵,已经人尽皆知了。
“不过,你觉得老大是气你装睡?我看不是。”霍森装腔作势道,“以我的道行,和我对老大的了解,他是气你睡了这么久,让他担心了这么久。知道你醒了,其实他比谁都开心。”
从别人口中听到时瀮对她的重视,晏卿得意的一笑。
笑容还没维持多久,时瀮就回来了,只不过这一次,他并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看到他身后似乎还带着一个神父模样的人,晏卿和霍森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时瀮大步走来,风尘仆仆,将晏卿从椅子上拉起来就走,顺便头也不回地对霍森道,“跟我进来。”
书房内,霍森和晏卿都一头雾水,时瀮对神父点点头,“他就是见证人,现在可以开始了。”
开始什么?
当时瀮面对她而立,当神父打开圣经,开始念出那一段熟悉的证词后,晏卿终于明白时瀮在做什么了。
耳畔是神父神圣的声音,晏卿和时瀮对视着,几乎要在他眼中那一片深邃中化成了水,然后,她听到他用坚定、低沉,有力的声音说,“我愿意。”
晏卿只觉得眼眶潮热,忽然明白为什么有的人说,婚礼重要的不是在哪里举行,不是穿什么样的婚纱,而是此时站在你面前的那个人。
时瀮伸出手,粗糙的指腹擦干她的泪,宠溺又佯作恐吓的道,“哭什么,还不赶快说我愿意。”
晏卿乖乖重复,“我也愿意。”
时瀮这才露出笑,温暖了他的眼角眉梢。
***
‘上帝所配的人便不可分开。这一生一世的爱情,因今天而完美。’——《马太福音十九章6节》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句话有稍作修饰。明天继续新的故事,么么么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