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南锦睿摸不清晏卿究竟是不是生气时,第二天, 她如常回到他身边伺候。
只是和以往不同, 她更沉静了些, 也不多话, 能用一个字回答他的问题时坚决不会多说第二个字, 就算他再粗枝大叶也能感觉到她是在闹别扭,南锦睿最受不了什么事都憋着,这还不如打他一顿来得痛快。
晚上, 南锦睿沐浴后回到房内, 晏卿正在添香, 察觉到他走到了自己身后很快收回了手, 向他鞠了一礼后就要退下, 南锦睿见此迅速抓住了她的手腕,对上晏卿缓缓抬起写着疑问的黑眸, 他在心里重重一叹,“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晏卿静静望着他须臾, 承认, “是。”
“那……你是为什么生气?”南锦睿说这话时微微有些心虚,之前那场行刺是他策划的, 但这些天思来想去, 他也没找到有什么破绽, 所以不确定她是否知道了什么。
晏卿将自己的手从南锦睿的掌控中挣脱出来,还向后退了一步,正视着他充满英气的眼, 缓缓道,“侯爷刚从战场上回来,难道还不懂刀剑无眼的道理?哪怕侯爷心里有十二分的把握,但遇到危险时也不能凭着一股子冲动往上冲。这并不是懦弱,而是为了大局着想,死了我们有什么,可侯爷要是伤到一丝一毫,这对王府乃至大殇都是损失,侯爷的这条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南锦睿呐呐不言。
“对晏卿来说,侯爷的命比什么都重要,可侯爷却把自己的安全视为儿戏,这让晏卿很生气。”晏卿直视着他的眼睛,扯了扯嘴角,“如果有什么方法能让侯爷一生无恙,晏卿可以做任何事,可如果侯爷都不在乎自己,晏卿就真的没有法子了。”
那天他站在刀下的画面一直在她的脑袋里转,想到前世他也是这般不把自己的命看在眼里,为了她这个敌国派来的细作,这条命乃至整个王府和自己的声誉都不要了,心里就痛的喘不过气来。
她没办法挽回过去,但是她可以改变未来。
她要让他清楚,这世间任何事、任何人,都没有他来得重要。
晏卿多看了他一眼,便从他的身边离开。南锦睿站在原地半晌没有动过,她最后留给他的眼神让他震撼,因为是那么的悲伤,仿佛真如她话中所说的那样,他对她来说无比重要。
虽然自始至终,她都没有提及这场风波和他有关,但南锦睿就是能感觉到,她什么都知道,知道他的一举一动,知道他故意找来那些人给她下马威,然而她并没说什么,反而如今快要被愧疚淹没的,却是他自己。
……
因为自己的幼稚举动害晏卿受伤,而晏卿从始至终只是气他不拿自己的生命安全当回事,知道她是真心关心自己,南锦睿算是彻底对晏卿改观,甚至已经被她收买。
他开始对晏卿非常上心,她说的话也会听进去几分,偶尔被谁气着了或者无聊想要搞一些事情出来,一见晏卿立马就偃旗息鼓,不敢再造次。
没过多久下人们就都在传,说小侯爷至今只怕两个人,一个是王爷,一个便是晏卿了。
这话传到南锦睿耳朵里,他也只是皱眉眯眼,半晌就跟什么都没听过似的,带着十七出去招摇去了。
刚打完仗回来,南锦睿总是睡不好,不过因为晏卿帮他调理,近来经常可以一觉睡到大天亮,他的心情也好转许多,便开始和各府之间的走动。
那些纨绔子弟一直将南锦睿视作榜样,先不提南锦睿在战场上的威名,就是他曾经做过那些久为流传的,令皇帝都头疼的事迹,早已收服了这帮公子哥儿的心。
为了讨好南锦睿,这帮子人也总是换着花样来,最近这段时间,南锦睿一从外面回来身上就带着脂粉味儿,晏卿也从十七那里支支吾吾中听出来他们都去了哪,知道南锦睿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才算放下心,但一想他现在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之前还没经人事就被老王爷扔去边疆磨砺,现在只等过了年他也满十六,别的世家子弟这个年纪都至少有个通房丫头,而他身边也就只有他们这几个侍女而已。
晏卿这次回来也想过她和南锦睿之间该如何,或许这是一个契机,他如果喜欢上别的女人是不是就不会重演上一世的错误?
而南锦睿这头却在最初的好奇之后,也觉得十分厌烦,那些胭脂俗粉都是怎么入的了那些人的眼的?明明都千篇一律,一点个性都没有,可既然答应了他们,南锦睿只能硬着头皮一起去,总不能被那些人嘲笑自己是个没见识的。
可今晚他实在受不了了,有几个和他一般大的喝了酒就像变了一个人,当场就和那些女人宽衣解带,听到那些女人发出的声音,南锦睿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半点动心都没有,只觉得很恶心。难道他当真被那些人说中了,是个不行的?
南锦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并不是晏卿点的香不好,而是他想到这几年他当真没有想过女人,噌的一下他从床上坐了起来,越想脸色越白,王府真要绝后了?
一想到就心里惴惴不安,南锦睿慌慌张张地穿了鞋,就往后院冲。
现在王府大小事都由晏卿安排,南锦睿现在也习惯有什么去问一下晏卿,一路冲到她的房间门口想也没想的推开了们,“晏卿,本侯要跟你说一件非常严……”
与他的声音一同落地的,是哗啦的水声,他愣了愣,下意识看向床榻,空无一人,再听到水声的来源是他身后的屏风后面,屏风后一道纤细的身影迅速藏在了水桶里,但也足够南锦睿看清晏卿的轮廓……
他的喉结做出了一个吞咽的动作,脸很快涨红。
“侯爷这么晚了有什么急事?”晏卿背靠着浴桶,用澡巾护在胸前,方才她在浴桶中昏昏欲睡,被南锦睿突然闯进来吓了一跳。
南锦睿开口,却发现嗓子干干的发不出声音,咳了两声他转过头去,“没、没什么,明天再说也一样。”
晏卿迟迟没有听到南锦睿的脚步声,提醒道,“那小侯爷是否可以先离开,我要休息了。”
“啊?哦……”南锦睿回过神,拧眉拧紧,尴尬极了,他干脆脚尖轻点,用轻功飞快地离开了晏卿的寝房,可这一晚,却注定无眠了。
接连几日,南锦睿都不在府里,偶尔撞见晏卿也立刻拉着十七离开,他哪都不想去,可也不想回府,于是只能继续和那帮狐朋狗友厮混。只是每每一见到坐在朋友腿上的女人时,南锦睿脑海中总会浮现那个画面——水雾氤氲,屏风后浅黄的烛火绰绰,一道纤影如同昙花在最不经意间盛开,也在最繁盛的时候衰败,却在他心中留下了一个不可磨灭的烙印……
“小侯爷,这几天你怎么总是心不在焉,莫不是这些姑娘都不合你的眼?”其中一人察觉到南锦睿的出神,挥挥手屏退那些女人,房间里一下就安静下来。
另一人摇摇扇子,笑道,“我看小侯爷是心有所属了,否则怎么面对这么多美人儿都没半点动静。”
动心?南锦睿深深看那人一眼,沉吟片刻,才道,“我这几天总梦见一个女人……”
“哦?”
“真的?”
两人都来了兴趣,其中一人还收起折扇,兴致勃勃地靠了过来。
南锦睿眉头渐深,向后挪了挪,可心里的事又不吐不快,于是迟疑道,“反正我一看见她就浑身不对劲,那天只是看到她……一个影子,我就浑身燥热,而且第二天早上,我还那个了,咳咳。”
南锦睿尴尬地以手掩唇,自动省略掉无意间看到她洗澡的事。
一提到那天早上掀开床褥,感觉到湿乎乎一片,他就恨不得躲进被子里一辈子不出来才好,那天他都没让晏卿进房伺候,自己匆匆把湿掉的床褥换下,让十七拿到后院烧掉,毁尸灭迹。
他现在都还记得十七一头雾水又不敢问的表情。
这两人都是久经情场的,自是比南锦睿懂得多一些,一听他说到一半的话便猜了个十乘十,对视一眼,顿时爆发出一阵大笑。
南锦睿耳根酡红,黑着脸重重拍向桌子,“再笑本侯就把你们踹出去。”
两人连忙收了声,但嘴角依旧控制不住的上扬,一人道,“好好好,我们不笑便是,小侯爷莫恼羞成怒。”
另一人又打开折扇,借以掩饰笑意,道,“是谁传小侯爷不行来着?我看啊,小侯爷不是不行,只是还未开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