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色不色现在不重要了,你现在已通过考核,可以继续当你的毛纺厂厂长了。”王宝珠说道。麦收心有余悸地说:“如果我过不了关呢?就让施支书当厂长?”
“也不是,你那样只能当名誉厂长,我就是副厂长,施金宇是正厂长。”麦收一愣,说:“施金宇当厂长?我们是两叫驴,拴不到一个槽上,硬拴在一起,天天咬架。”麦收说:“能不能把老支书拿掉?”王定珠说不行:“必须把厂子置于党的领导之下。”
麦收一咧嘴:“为了这个厂子开工,我找盖厂房的地皮,施支书竟然给我批了一个全村使土的大坑,我没办法,只好让他儿子小春当厂子的副厂长,也就是挂一份闲职,照样拿工资,怕的就是他跟我唱对台戏。我到银行去支你拨的贷款,银行硬扣着不发,说钱没有,我等着买料盖厂房呢,没办法,我把社长的女儿招进来当统计,人家才给我发放贷款,还有国土局,农林局,凡是沾上边的我都打点到了,因为如果我不打点到了,到时候,谁知哪位大爷卡你一下?我为了这个厂子可以说是操碎了心肝,他施金宇干什么了?凭什么白白拿走别人的劳动成果?”
女县长笑眯眯地望着麦收,见他生气着急的样子,说:“你做的这些都非常对,和气生财嘛,我把厂子交给你我放心,要是交给一个不懂人情世故的愣头青,就只有等着陪钱吧。”王县长话题一转,说道:“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县里的事,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施金宇的关系很硬。为了给你发放五十万贷款,我同样各方打点,大伙都看着呢,想想看,你如果做出了成绩,别人没有成绩,你想别会心里平衡?”
“那我往后该怎么办?我可是工人都招好了,以衣红命名这个毛纺厂的,怎么成了集体经营?难道这些都不算数了?”麦收想到厂子开工,他根本没请施金宇这尊神,头有点大了。“是有点不好办呀。”王宝珠说。“那他应该是个什么职位?”“厂党支部书记,这是毋庸置疑的。”
麦收有句话,没敢问:“为什么,你不把这件事告诉我?”王宝珠八面灵珑早看出来了,说:“之所以不告诉你,主要是把你当成了一个色棍了。麦收同志,你从政以后一定要注意影响,如果你只想当个企业家,就算了。”
两人说着唠着,鸡就叫了,东方微微发亮了。麦收躺在沙发上,第一次觉得十分硌得慌,把被子垫在下面,又觉沙发太窄。虽然天明了,但还只有五点来钟,王宝珠说出了自己心中的话,竟然睡着了,发出了轻微微的鼾声。
毛纺厂发生了戏剧性的一幕,当麦收第二天来到毛纺厂时,小素便急匆匆地闯进办公室:“厂长,工人录取名单,施支书不让贴,说必须要他同意。他算哪根葱?”小素愤愤地说。
麦收苦苦一笑:“人家是厂子的党支部书记,把名单交给他看吧。”麦收无奈地说。小素嘟嘟囔囔地走了。过了二十分钟,小素又回来了,说:“厂子,支书去掉了二十多个人,又添了二十来个人。”说完念给麦收听,麦收听完脸色有点变了。不用说,这多出来的人,都是施支书的亲朋故旧。施支书美其名:这些人都是久经考验的党员,其中就有施支书的老婆刘芹,外甥二毛。刘芹都五十多岁了,还要当车间的副主任。
麦收拿着名单,不仅是苦笑,甚至有点愤怒了。但久经风雨的麦收,愤怒只是在脸上一闪,便把它埋在心底,平静地说道:“贴出去吧。”小素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厂长,这些人行吗?”麦收脸然平静地说:“贴吧,贴吧。”
小素万分不情愿地贴在新盖的厂房门口。门口早就人山人海,人头攒动了。小素刚把名单贴上墙,人们便拥到墙前,找自己的名字。找到的兴高彩烈,找不到的垂头丧气。
小素贴完,便回到统计室,倒上一杯水,坐在椅子上不动声色地喝起来。过了大约一刻钟,就有人推门进来:“素姐,你们录用人是什么标准呀,怎么我这样年轻力壮的,又干过毛纺的不用,却用三四十岁的老太太?”
小素道:“这是上边的决定。我只管贴出来。”“我能找一下麦厂长谈一下吗?”“往里走,倒数第二个门,那就是厂长办公室,你可以找他。”女孩刚走,又不断有人进来,有叫姐妹的,也有叫嫂子的,都说为什么没有他们,小素一律指向厂长办公室。小素有点赌气,这不瞎闹么!刘芹当车间副主任?她知道毛线是怎么纺出来的吗?
麦收平静地接待了这些人,说:“厂子在录用每个职工的时候,都是经过慎重考虑的;录用每一名员工,都是有根据的;不用肯定有不用的道理。”为了缓和气氛,麦收把这些人的名字记下来,叫他们在家等信,一旦缺人,就通知他们。
第一天,是不能正式生产的,首先得培训,这些人全都凭着一股热情来的,都不想在地里受风吹日晒,都做着梦呢,麦收告诉他们:“要想实现自己的梦想,首先得掌握好技术。现在由咱们毛纺厂聘请的师傅,江师傅给你们培训。她在毛纺厂干了有些年头了,有着丰富的经验技术,你们要认真听讲,做好笔记。”
这位江师傅是麦收从别的厂里借过来的,细条条的身材,纹过的眉毛,显得特别黑。面对着上百双眼睛的注视,开始有点拘束,声音也低,但随着进入角色,渐渐变得自然起来。她从配料开始讲,讲毛线的构成,讲纺线的技巧,并领着众人到机器边上进行操作,指点纺线的要领。大多人都认真听着,有的人在做着笔记。
麦收泡了杯茶,坐在办公室,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吹动树叶的声音,秋天的太阳还是那样热,那样亮,透过玻璃窗,白杨树的叶子被太阳晒得焉了,微微地打着卷,蝉鸣的声音不时随着风传进来,让人的心微微有点烦燥。
麦收想,别看这几天这么热,几场雨过后,天气就该冷了,毕竟时令摆在哪呢,对这个厂子,麦收还是隐隐有些期待的。麦收估计着厂子能够正式运转,工人掌握基本的技能,大概需要两个星期,能够生产出合格的成品,对于毛线的质量,麦收定位为比四九城市场上一般的毛线好点,比高档毛线次点,毕竟是刚开始,有质量才能保生存。同样毛线的商标问题,仍然由秀英提供,由于毛线厂正式开工运作,麦收亲自到四九城一家毛纺厂去跟人家谈,征得对方厂长同意,使用对方的商标,并保证质量不会差,不会损害四九城毛纺厂的信誉。
一个毛纺厂,只要销路不成问题,再能保证质量,让客户放心购买,想不赚钱都难。麦收想,现在就把工作重点放在严抓生产质量上吧。
为此麦收和施支书开了个会,谈到自己在四九城批发毛线时,一次由于这的毛纺厂以次充好,导致客户退货。损失严重不说,客户还丢了。施支书说:“以质量保生存,质量是工厂的生命。虽然我不太懂毛纺业,但这些道理我还是懂的。你只管放手去管,不要怕得罪人。就是我介绍的人,你该管就管,该说就说,我不会扯你的会腿。”
麦收要的就是这句话,他怕到时候对方搬出支书来挡箭,自己不好收场。毕竟一个工厂的上层领导如果不能和谐共处,彼此互相牵制,厂子是没法正常运营的。现在打好招呼,就可以大刀阔斧地整顿。麦收以前不懂这些,这些都王县长教麦收的,王县长和麦收谈了好多了,谈得最多的是怎么和别的领导和谐相处,人都是有私心的,只要是不违背原则,大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人要做甘草,温和,低调,不显山不露水,能和百味药。
麦收不懂,小小的甘草就这么大道横?于是让衣红查字典,育红查出来果然如王县长所说:甘草被称为药中的国老呢。
现在已是开工第十天了,毛线的质量还是上不去,颜色都稳定不下来,一会儿偏红,一会偏绿,麦收找配毛的小伙子二毛谈了几次,二毛说一定注意,可是也只稳定了几天,又恢复原状,麦收经过暗中调查,发现二毛好酒,经常喝得酩酊大醉。麦收想这第一道关都把不好,会严重影响毛线的质量的。便在二毛又一次喝醉了之后,把他开除了。
第二天,二毛酒醒后来厂子上班,一进车间的门,发现车间里已有人在干活,便问:“你怎么干上了,你懂配方吗?你经过我的同意了吗?出了质量问题你付得了责吗。”对方说:“是厂长让我来的,你去找厂长吧。”二毛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因为厂长找他谈话跟他说过:“如果再喝酒,就开除。”当时二毛没在意,因为二毛管施支书叫姨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