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毛当时没拿着当回事，但真发生了，他心情还是忑忐不安的，因为支书跟他说过：“老麦已跟我打过招呼，如果质量上不去，肯定要对当事人进行处罚的，所以你别整天喝得醉头马勺的，得好好工作。”

    “都是这酒误事！”二毛想，心中懊悔不迭。麦收想找姨夫，但姨夫还没来，正是收秋种麦的时候，二毛想姨夫这会儿正在地里干活呢。

    二毛硬着头皮敲响了厂长办公室的门，“进来！”二毛听到厂长的声音，便心跳加速，心中暗想，这关过了，一定把酒戒掉。

    二毛推开门，走进办公室，低头耷拉脑地说：“厂长，你把我开除了？你别开除我，我这次一定改，一定把酒戒掉。”厂长一挥手，说：“二毛，质量是一个厂子的生命，没有质量，厂子就得关门，可是我说的话，你总是当耳边风，左耳进，右耳出，你说你保证了几回了，你戒了吗？”麦收黑虎着脸，脸上比屋外的云彩阴得还沉。心道，这次我决不能再轻易放过你小子，质量上不去，到时候生产出一堆不合格产品，厂子就砸了。

    二毛一听，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厂长，你就再放过我一次吧，这次我真的戒酒，我要是再戒不了，你，你就把我的手指剁下来。”二毛说着，到厨房拿了一把菜刀，后面做饭的大师傅追进来，“把菜刀拿给我，你拿菜刀干什么？”

    麦收说：“你快放下菜刀，别跟我来这一套，这次你说什么也不不行。”二毛见厂长不肯让他上班，抡起菜刀，就向自己手上剁去。被厨师一把托住胳膊，强行夺下菜刀，“二毛，你这是干什么！”这时候工人们都来上班了，听到这边又吵又闹的便都拥过来看热闹。

    刘芹扒拉开人群，见里面是二毛在拿刀动杖地折腾，便一把拉住二毛说：“二毛，你这是怎么了，”二毛见二姨来了，象是盼来了救星，说：“二姨，厂长非要把我开了。”刘芹说：“为什么呀？你是不是又渴酒了？”二毛点点头，“昨天夜里喝了点。”

    “开了就开了，活该，不好好管教管教你，你太无法无天了。”刘芹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二姨，你跟厂长求个情，我这次一定戒了。再喝酒，你把我这个手指头剁下来，我二毛发誓这辈子再不喝酒了。”

    刘芹别看嘴上喊就该开了，那都是说给别人听的，见外甥这样说，便走到厂长跟前说：“厂长，二毛是爱喝口酒，他已发誓戒了，你就高高手，再放过这一次，如果这一回他还不改，不用你开，我就不让他来了。”

    麦收说：“刘主任，咱们车间生产的毛线第几次不合格了？”刘芹脸一红：“……”“如果我没记错，已是第二十二次不合格了。”麦收一指墙上的横幅：“质量是企业的生命。如果不能严把质量关，生产出合格的产品，毛线哪有销路？厂子就砸了。”

    麦收说话，也是点到这止，不想把话说透，之所以质量关把不住，就是因为一些人丈着有人，不把质量当回事。

    刘芹闹了个烧鸡大弯脖，灰头土脸地走出了厂长办公室。对外甥说：“你就先回家吧，到附近找找，看还有厂子要人不？”

    “我跟我姨夫说说，叫他去找老麦说说，说不定还有救，他面子大。”二毛还不死心，毕竟当别人问起来，说是因为喝酒被开除了，脸没处搁。

    “你姨夫去耩麦子去了，上村东地里呢，你去吧。”

    小素看刘芹与二毛嘀咕着，便去告诉麦收，“两人肯定是要找施支书去了。”麦收一挥手，“让他找去，你给我统计一下，看最近这三天，毛线质量问题都是出在哪？工人是谁？是技术原因的，加强培训。把不行的工人给我拉个单子，重点培训一下，如果有实在不能胜任工作，那没办法，就得让他走人，咱们另招新人。”

    麦收同时还发布一个命令：所有全厂职工，明天下午六点，开全厂职工大会。

    小素到车间去统计质量不能达标的原因，多数人推说机器不好用，自己没问题。问到刘芹，刘芹说：“这事你别管了，我统计好了，交给你就行了。”

    小素也不好反驳，便规定了一个时间：“一个小时后，名单交给我，厂长要呢。”便转身出了车间。

    小素一走，众人便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刘芹硬性地定了几个小姑娘，因为这几个人总是不服她的管教。这几个姑娘不服气，一摔东西走出了车间。却跑到小素那诉起冤来，小素说：“你们觉得她是趁机公报私仇，那咱们想个什么办法，能做到公平合理，大伙心明眼亮？”几个小姑娘说：“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不就知道了。”

    小素觉得她们说得对，便说，“你们回去好好练练吧，我跟厂长说一下，明天上午，就来个车间纺线比赛。”几个小姑娘听小素如此说，都笑着拍手。小素说：“比赛完了，下午还要开会呢，我看厂长的意思，这回来真格的了。”

    一个小时后，当刘芹把单子交给小素的时候，小素说：“刘姨，厂长和施支书刚才过来了，说明天上午要进行车间技术大赛，叫什么能者上，庸者下什么的。”

    刘芹一听说自己老伴来了，仿佛有了主心骨似的，飞也似的跑了。小素看她都五十来岁的人了，速度竟然不输于十八~九的小姑娘，捂住嘴想笑。刘芹进屋一看，二毛果然在，看那眉眼中有喜色，便放了心，果然施金宇说：“二毛明天也可以参加比赛，如果技术过硬，还是可以留在厂里上班的，只是酒这次必须戒掉。如果再不戒酒，我不会再替他求情了。”

    二毛一再保证：“这次我真的戒了，再不戒，我自动离职，再不丢这人了。”

    麦收说：“我做事，对事不对人，咱们以前干打雷不下雨，所以质量没人拿着当回事。这次比赛以后，不行的坚决辞退，众位谁也别说情。别闲我不给面子。”说完看了一眼二毛。

    众人都说：“该动真格的了，质量上不去，没销路，砸得是大家的饭碗。”

    第二天，早上八点，车间工人便忙忙碌碌，进进出出。准备黑板，粉笔，桌子，椅子，闹钟。地打扫得干干净净，又泼上点水，空气湿润，电风扇开着，非常凉爽。

    “刘琼，五分钟二十秒，质量合格。下一个，小尊。”

    小素在一边黑板上写上刘琼的名字，写上所用时间和质量。工人一个接一个考试着，听到合格的，满脸的笑容，听到不合格的，一脸的沮丧。

    “下一个，李小路。”可是叫了半天，没人答应，“李小路呢？在不在？李小路在不在？”有的纺织女工便说：“她上厕所了。”众人哄地笑了，一个考试合格的女工说：“怕考不合格，不敢考呗。厂长可是说了，考不及格，就必须辞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直到快吃中午饭的时候，考试才结束。这次考试不及格的到财务那领完工资，便一个个无精打彩地回家了。但大部分人还是兴高彩烈地。二毛通过了考试，高兴得直蹦高。烟袋说：“二毛，这次过关了，是大喜事一件呀，咱们得喝酒庆祝一下。”

    说完扬扬手中的酒瓶子：“喝两盅去？”

    二毛大声道：“咱戒了！”烟袋打开瓶盖，一股酒香漂了出来，做陶醉状：“哇，真是人间美味呀！饭后一两酒，活到九十九。”

    众人也跟着起哄：“二毛，来一口吧？”二毛笑着跑出屋去了。

    经过一翻整顿，麦收又加大力度培训，设立起严格的质量监管机制，毛纺厂终于生产出合格的毛线。麦收又找了印刷厂印刷了一部分商标。于是正式挂牌卖线了。天气也渐渐冷起来，过了十月半，一场又一场秋雨下过之后，忽然下起了雪，整个焦村周围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

    麦收，衣红坐上去四九城的长途汽车，这是第三个冬天了，社会变化真大呀，第一年，两人是背着包进城卖毛线的。第二年呢，是麦收在城里上着班，由麦收的小舅子来乡下进的毛线，想不到这第三年，他们在城里已经有了楼房，在乡下已经有了自己的毛纺厂。

    麦收对此感慨万千……

    衣红也感慨：“是呀，这三年发生多大变化呀，秀英做妈妈了，小素也快做妈妈了，我们也要有一个孩子了。”麦收望望衣红的肚子说：“新一代都出生了，我们也快老了，快干点事业吧。”

    车窗外又漂起雪花，寒冷的风在呜呜叫着，拼命地摇晃着树枝，几丝冷风透进车内，众人都裹紧了棉大衣。“卖票的，开开暖气呀，脚都冻麻了，没知觉了。”卖票的脖子上挎着个绿色的书包，回头望一眼众人，“别着急，温度马上就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