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恨不得两肋生双翼,车轮子与地面摩擦, 带出了一道道刺耳的声音, 雪地湿滑, 在道路上飞速行驶, 仿佛早就将生死置于身外。眼见着就要到了目的地, 可偏生一辆辆车堵成了一条长龙。狠狠地锤在了方向盘上,叶肆低骂了一声。这一分一秒都是煎熬,像是心脏被人置入了火中烧烤, 灼热发烫, 直欲变成灰烬。前方没有任何挪动的迹象!叶肆熄了火, 打开了车门, 不顾身后人的叫喊与骂声, 直接沿着前方去。脚下一个趔趄,面庞埋在了冰冷的雪中, 打了一个哆嗦,又连滚带爬朝着目的地奔去。
春风得意, 用这四个字来形容叶殊的心情恐怕再好不过。他抱着秦澜, 不管身后侍者那怪异的面容和颤抖的声调,径直往电梯处走去。红色的数字在他的眼前跳动, 低眸时, 眼中带着显而易见的痴迷与贪欲。
刷了门卡, 只听得“滴——”地一声响,叶殊慢慢抬头。
“有没有看见一个男人抱着一个昏迷的女人?他们在哪间房?”一般拽住了前台侍者的衣领,叶肆大声喝问道。一路跑来, 额上的汗水与雪混在了一块,凌乱的发丝贴着前额,衣上潮湿而脏污,她丝毫顾不得自己这狼狈的样貌,心中被一个个恐怖的猜测给填满,不管是哪一个,她恐怕都无法再原谅自己。
“在8623……”
电梯似乎卡在了半道,总不见它落到一楼,看着那跳动的红灯,叶肆的眼皮子也跟着一起跳动。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水,不能再等下去了,往右侧拐去是阴暗的楼道,随着凌乱的脚步声响起,那昏黄的灯光亮了起来。明明几分钟的路,却像过了千万年那般长远。
8623。
站在了门前深呼吸一口气,叶肆尽量摆出一种镇定的模样,咚咚咚敲响了门。
汗湿夹背,整个人如同被水中捞出,大声的喘息还没出口就被扼在了喉中。平稳的脚步声从屋中传出,逐渐靠近了这道门。双手攥成了拳头,眸中积蓄着风暴。吱呀一声,一个戴着黑墨镜的陌生脸庞撞入了眼中,叶肆半举的拳在那黑压压的枪口下又慢慢地垂到了身体的两侧。没有想到,叶殊身边还带着保镖,只不过这是不是也意味着,秦澜算是安全的?几个呼吸间,忽然变得无比漫长,如果就此回头,她怎么甘心?
“放她进来。”
屋中传来的熟悉嗓音实在是动听,怔愣了半晌后,忽然间有种落泪的冲动。叶肆一把推开了挡在了身前的壮汉,跌跌撞撞地朝着房间中走去。秦澜正坐在黑色的交椅上,右手把玩着一把枪,至于那叶殊,则是鼻青脸肿的被绑在了床角,眸中满是怨毒。
“那一场爆破,你知道有多人被炸成了碎片么?”秦澜勾起了唇角,露出了一抹妩媚的笑容,“当然你妹妹并不在里面,她是这样从世上消失的,那时候,她的惊恐与现在的你如出一辙。”秦澜做了一个开枪的动作,好心的在叶殊的跟前掩饰,却见他眸中的怨恨更甚。
“我经过一场欺骗了,怎么可能再次相信老头子?他的东西别说喝,碰都不能碰,以为在杯壁上抹上强效的药物,我就会昏迷了么?真傻。我的身上有定位仪,我的人早就在等你自投罗网。”秦澜笑了笑,朝着叶肆一伸手,将她带到了自己的怀中,低喃道,“当初的‘源’走向覆灭,罪魁祸首可是时空局的叶家,他们仗着血缘关系,谋得了源的信任,可最后呢?在背后恶狠狠地插上了一刀。”
“她不是我妹妹,那是谁?”如同一匹受伤的孤狼,眼中闪烁着凶恶和不甘。叶殊恶狠狠地盯着秦澜和叶肆,大声喝问道。
“你觉得这是你追求答案的时候么?”叶肆冷哼了一声,怒瞪了他一眼。
“不是。”秦澜笑着应答,冲着那站在一旁黑衣大汉使了个眼色,又道,“叶家和老头子有合作,不然你们早就从时空局消失了。我知道你们的研究基地很多,老头子也不介意将那些暴露在我的眼底下,只可惜,那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我现在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
有千万种的方法可以对付一个嘴硬的人。叶殊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团,脸上的肌肉因为痛苦而紧绷起,咽下了喉中的血,他死死地望着秦澜,眸中闪着一股诡异的光芒,他大声笑道:“青灵园,你敢去么?就算你去,也来不及了,博士已经成功的研制出了东西。”
青灵园是一片墓地,是所有死去之人的归宿。
皑皑白雪将天地间一切都给覆盖。
“我就说,多年不曾到达青灵园的他,怎么可能会真心拜祭我妈呢?秦青那小子还是被他给隐瞒过去了。”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老头子跟我妈之间的感情,所以我很不理解他的行为。别说来这个园子,就算家中跟我妈有关的一切他都收了起来,我还以为他是怕被时空局的人知道这一切,毕竟时空局和源是对立的,他要保住自己的时空局的地位。可是在我计划对付时空局时,他不仅不阻拦反而支持我,让我知道他对时空局也是极恨的,我几度以为,我身后还有一个强有力的后盾,尽管我们很少会有幼时那种亲昵。”
……
一路上,叶肆静静地听着秦澜回忆过去的事情,恍惚中,仿佛看到一男一女在远处向她招手。都是可怜人,伸手抱住了秦澜,埋首在她的胸前,听着那沉稳的心跳声,她那起伏的心绪也奇异地安定了下来。
“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秦澜忽然说了一句,她的心情沉甸甸的,就像压了几座大山,可还是给怀中人一种安定不是么?手指抵在了叶肆的背脊上,她轻叹了一口气。墓园间修了几条公路,清清冷冷的,积雪上没有任何车轮轧过的痕迹,只有那小路两侧,留下了几排脚印。在与容修通话中,秦澜下达一个个指令,语调平稳而镇定。那些失败的实验品很可能让一具具尸体重获生机,当然,并非是完全意义上的活人,而是没有自己意识的丧尸,如果那种病毒在城市中传播,那后果真不堪想象。
“就我们么?”叶肆牵着秦澜的手,心中多多少少有几分惴惴不安。
“是。”秦澜缓缓地点头,脸上露出一抹苍白的笑容,接下来面对的恐怕不是其他人。
墓园的北侧有一幢木屋,很久以前是守公墓的人居住的,可是不知在什么时候,他就辞职不干了,只留下了一个那间空荡荡的屋子。如果青灵园有秦阔的基地,很可能就是在此处。木屋前的地面潮湿,积雪被扫到了一边堆积如山,屋中灯光昏黄,纱窗上投下了一道安静的影子。
捏着自己的手忽然一紧,叶肆偏头看着秦澜惊惶的侧脸,低问道:“你怎么了?”
“没事。”秦澜的目光定定地落在了那道影子上。
“这屋子里有人,我们过去么?”叶肆将信将疑地瞥了秦澜一眼。
“明天,我们等明天。”秦澜蓦地往后退了一步。
屋里的人起身,影子也随着跳动,极为僵硬。总觉得周边有些森冷,寒风灌入了衣领,激起了一片鸡皮疙瘩。颤抖的不是她一个人,秦澜她……面色忽然血色褪尽,是因为发现了什么吗?里面到底是谁呢?被秦澜拉着离去,恍惚中似是听到了一道吱呀声,猛地回头看,对上了一双空洞而又漆黑的眼眸。
窝在了车上睡了一夜,只觉得腰酸背痛。叶肆揉了揉双眼,车钥匙还留在车上,可是秦澜她不见了。心中一惊,赶忙一个骨碌爬起身,直觉她是往小木屋那里去了。大声地喊了几声,除了那嘎嘎的乌鸦,没有任何的回应。萧瑟的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像是群鬼的呜咽。叶肆的猜测没有错,她在木屋附近的柏树边找到了秦澜,她正一瞬不眨地盯着那从木屋出来搬着凳子晒太阳的人。
那是一个面色苍白如纸的女人,看上去不过三十来岁,还很年轻,她的面部轮廓与秦澜有几分相似,可惜一双乌黑的眼睛空洞无神。难道说秦澜还有一个姐姐?叶肆心中疑惑,偏头望着秦澜,只见她眸中闪着点点泪光。
“那是我母亲。”
难道这么多年祭拜的是一座空冢?为什么她如今还是停留在死时那一刻的模样?
“什么?”叶肆惊叫了一声,赶忙又捂住了唇,四下张望。
“我忽然间明白了老头子想要做什么。”秦澜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如果我会就此回去,再也不管这些事情,你会怪我么?”叶肆蹙了蹙眉还没来及应答,就听得秦澜轻笑道,“可是我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