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誉非站在高达的桦树之下, 仰头看着无边无尽的连绵绿冠,努力的在郁郁葱葱的树冠之间寻找月亮的位置。
山里的夜空还是很蓝的。
月亮很亮,有微微的风。
很快,手机话筒里传来了熟悉的声音,熟悉的音调。
“誉非?”
“我今天生日。”
顾骋没有听清,问了一句“什么?”
霍誉非很快乐的说:“今天我过生日。”
生日对他来说一向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日子, 但是跟顾骋提起来的时候, 他不知道怎么又非常开心。
但是他只是为了说这么一句,在顾骋用惊讶的声音给他说了一句“生日快乐”之后, 就转换了话题。
他开始聊顾骋的事, 问他昨天和今天忙了什么, 工作怎么样, 有没有遇到什么有趣的事。
霍誉非高兴的时候, 什么样的话题都能让人忍不住和他一直一直聊下去。
他现在就很高兴。
一阵夜风吹过,高大的树冠在风吹之下来回晃动。霍誉非听着顾骋用非常精炼的字句回答了霍誉非刚刚抛出的一连串问题,然后马上就把话题拐到了他更感兴趣的地方。
“都不知道今天你过生日。”
顾骋声音有一点小遗憾。
他自己就从来没有过过生日,不是因为不想, 而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是哪一天。
小时候在福利院, 年龄相同的小孩“生日”是同一天, 而且这个日期并不是完全固定的, 有时候会受天气或者别的原因影响, 最终挑选一个比较合适的日子,带他们去附近的一个小公园“野餐”,每人会有一个苹果一个香蕉, 这就是这就是生日礼物。
后来十几岁的时候,那个小公园被改建成了一个地下超市,他们也过了吵着闹着要“过生日”的年纪,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顾骋从来没有表现过特别在意的样子,但其实他心里还是很喜欢过生日的,哪怕是福利院里所有同龄小朋友共同的生日,他都很珍惜。
因为有那么一天,是一个额外属于他的日子。
在那一天,他是重要的,是不一样的。
只不过小时候记忆里的这么一点亮色很快就淹没在后来长大后周围嫉妒压抑自卑的声音里。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过生日”了。
顾骋稍微停顿了一下,声音变得更加愉快,他在电话里追问霍誉非今天是怎么过的?有没有吃长寿面?有没有吃好吃的东西?有没有朋友和他一起?有没有爸爸妈妈陪着?有没有收到礼物?
他真的很好奇。
他想知道,真正的生日是不是像是电视里、书上形容的那样,大家一起吃饭,一起开主角的玩笑、一起唱生日歌,一起切蛋糕许愿吹蜡烛。
当他真的这样,用那种谨慎而有点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说出什么奇怪的话的语气,斟酌着提出一个个问题的时候。
在他兴致勃勃的悄悄催促,想要听到答案的时候。
霍誉非脸上高兴的神色一点点消失不见了。
他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
似乎一瞬间不知道要说什么。
好像是思考了一段时间,他才找到声音、找到答案。
“今天……有很多朋友来家里……”
“爸爸妈妈也在,我大哥也回来了……”
“晚上吃了很多好吃的……我都撑了……”
“有玩游戏呀,刚刚还在玩呢……”
然后听见话筒里传来顾骋有点高兴的声音,非常真诚的说了两个字——
“真好。”
霍誉非的声音突然消失了几秒,他胸腔里像是捂了个密不透风的枕头,闷闷的,几乎喘不上气。
把他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
顾骋说话的声音慢了下来,他本来趴在桌子上,这时却已经坐直了身体。
耳朵里是断断续续,急促的,不成调子的呼吸……偶尔夹杂着一两声不仔细就听不出的哽咽。
顾骋声音变得很低很低,也很温柔。
“誉非……”他轻轻叫着对方的名字,“你怎么了?”
霍誉非心里难受极了,却没有办法说出来。
他含糊的说了声“没事”,就仰起了头,瞪着天空中被啃了一口的月亮,尽量把眼睛睁得大大的。然后深深的呼吸。
片刻之后——
“没事儿,”他声音里带上了笑意,“刚刚……就是有一点难过。”
“怎么?”
顾骋微微松了口气,但他眉头仍然微微蹙着,又换了个方式问了一遍,“为什么难过?”
霍誉非夸张叹气的声音从话筒另一头传来——
“因为今天没有吃到蛋糕啊。过生日怎么能没有蛋糕呢?你说对不对?”
顾骋沉默了两秒,然后“恩”了一声,终于还是忍不住跟他确认:“蛋糕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了!”霍誉非理直气壮的说道,“吃不到蛋糕,我难过的都快要哭了。”
然后就听见顾骋闷闷的笑声。
听见他说:“明天回学校吗?我带你去吃蛋糕。”
霍誉非深深呼吸着,声音依旧带着笑:“那怎么行?今天和明天能一样吗?只有今天才是生日,今天的蛋糕才是生日蛋糕。”
顾骋温和的问他:“那怎么办?”
霍誉非握紧了手机,笑眯眯的问他:“我现在去找你,你说的话还有效吗?”
“现在?”顾骋拿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好笑道,“现在都九点了啊。”
然后耳朵里就响起霍誉非闷闷的声音,好像是在很近很近的地方跟他说话似的——
“这可是一年只有一次的机会呐!你陪我过生日,我就请你吃蛋糕。好不好?”
顾骋笑了:“可是现在是我请你吃蛋糕啊?”
“那……”霍誉非鼻子有点酸,“那就算我陪你过生日?你请我吃蛋糕,我请你过生日……好不好?”
霍誉非声音带笑:“我的生日分你一半。”
没有了城市的繁华灯火,天空中星星就格外显眼,天空干净得像是一块没有瑕疵的蓝宝石,密密麻麻的星星连绵成一块一块的乳白色的高光。
霍誉非挂断电话,刚一转身,就被人吓了一跳。
“哥!”他目光顺着霍誉守指间夹着的香烟明明灭灭的红光上飘落的烟灰,落在了他脚边的一小堆烟蒂。
“抽烟有害健康,你……晚上有点烦心事?”
霍誉非问的有一点点迟疑。
他本来想问“你晚上是不是觉得烦心”,最后几个字硬生生转成了“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但即使这么问,霍誉守也没有顺着他的话头回答一句,“有点小事、没关系”然后含糊过去,各自相安。
他直接没有回答。
霍誉非勾了勾嘴角,没说什么,就要擦肩而过,忽然听见霍誉守问他:“谈恋爱了?”
霍誉非:……?
“大哥?”
霍誉守把手里的烟头碾灭,丢在了那一小堆烟蒂最上面,“你的小女朋友叫什么?”
“哪里来的小女朋友?”霍誉非笑,“没事我就先走了,我还着急回趟市里呢。”
“这么着急还不是谈恋爱?”
霍誉非觉得自己耳朵坏了,他怎么觉得霍誉守在笑,而且还是笑他。
他回头去看,霍誉守刚好低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串东西丢给他。
是一串车钥匙。
“车库里,你今年的生礼物。”
霍誉非抓着钥匙在手里转了两圈,好奇道:“今年不是给过我了吗?”
“石上水是去年给你的。”
霍誉非迟疑了一下。
就听见霍誉守说:“这辆车有权限,走导航上预定线路,可以直接从这里开下山回市里,不需要乘摆渡车。”
霍誉非顿时不犹豫了,笑眯眯的抱了下霍誉守:“谢谢大哥,姐那里你帮我说一下啦。”
庭院里顿时安静下来,穿过郁郁葱葱的枝叶,玻璃墙内部,周简达正抱着凯撒跳交际舞,其他人端着酒杯,交头接耳,说说笑笑围坐着一圈,神情都很愉快。
这是霍誉非的朋友。
又或者不是。
霍誉守想要再抽一支眼,抬起烟盒,看到上面“有害健康”几个字,还是又放了下去。
宋誉莱那个同学的事情霍启东也跟他提了,倒不是这件事影响有多大,让家里多么重视,而是为了趁机提醒他。
霍启东不允许宋誉莱和应小芳的家人过多接触,原因是要她“学会控制自己的负疚心”,其实这句话,他最开始是说给霍誉守的。
霍誉守低头摸索着烟盒上的浮起的阳文,脑子里想到的确却是霍誉非的那个小女朋友。
他有点好奇了。
霍誉非兴致勃勃的坐上车,启动了车子,才意识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他还没有国内的驾照。
他无奈的摸摸鼻子,然后恋恋不舍的下了车,最终还是乘坐园区的摆渡车下了山。
请园区派了一辆车送他。
车子很快盘旋着绕过山脚,道路两侧的植物从茂盛开始逐渐稀疏,直到终于冲进了b市连绵不断的繁华灯火。
然后天上的星星就看不见了。
除了年龄很小的时候,顾骋再没有对天空中的星星有多更多的兴趣。
天空中的童话再动听,也比不上手中实实在在的东西。
所以他匆匆换上外套,拿上钱包钥匙下楼之后,压根没有抬头看一眼天空。刚好是p大晚自习下课的时间,学生们欢乐的谈笑着从教学楼四面八方走出来,顾骋和他们方向相反,他逆流而上,脚步轻快的走出了校门。
霍誉非在学校门口下了车,给顾骋打电话,却得知他不在学校。
他问顾骋在哪,然后很开心的开玩笑,说对方竟然没有乖乖等他,让他白跑一趟。
顾骋看着眼前漂亮精美的各式蛋糕,反问他:“不是你说要请你吃蛋糕么?”
现在已经十点多了,这家店也马上就要关门,顾骋没有报了自己的位置就挂断电话,然后从这些漂亮的蛋糕里挑了一个最漂亮的。
因为糕点师已经下班了,没办法帮忙在蛋糕上写霍誉非的名字。
虽然蛋糕很漂亮,水果奶油和一些小点心将整个蛋糕点缀的如同新娘的头冠,顾骋还是觉得少了点什么。而且是少了点最美味的东西。
大概是他的孩子气让年轻的店员觉得很好玩,最终从厨房找到一个细长的巧克力牌,平时是用白色的果酱奶油在上面画出花体英文来作为装饰。
顾骋带着手套,手里拿着奶油笔,考虑要写点什么。
忽然想起霍誉非耍赖说的“我请我吃蛋糕,我陪你过生日”,他调皮一笑,在上面小心翼翼的画出这么一句话。
霍誉非在商场的楼下等顾骋。现在已经要十一点了,b市的中心城依旧如同白天一样繁华热闹。一些店在这个时候结束一天的营业,而另外一些,这个时候才刚刚开始。
霍誉非在楼下等顾骋。
他低头用脚尖磨一磨铺着花砖的地面,又仰头看看天上几乎看不见的星星。
等他再低头的时候,就看见顾骋笑吟吟的站在他面前。
霍誉非做出一副被吓到的样子,手插-在口袋里,向后跳了一步,然后马上又被他手里提着的蛋糕吸引过去,眼睛都亮了,“我的蛋糕?”
顾骋把蛋糕换到另外一只手,用空出的左手拉了他一下:“走吧,我们找个地方。”
霍誉非刚刚心情不好极了,现在就努力逗“自己”开心。
故意让视线随着蛋糕盒子的转移而转移,眼巴巴的问:“要不要我来帮你提着?”
顾骋真没忍住笑了。
怎么能这么可爱?
但他不同意。
“就这么想吃?”他们一边走,顾骋一边转头笑霍誉非,“说得跟从来没吃过似的。”
霍誉非就连连点头:“很想吃,当然很想吃。你知道吗?小时候每次过生日,宋誉莱都会联合大哥把我的蛋糕抢走吃光,他们两个人吃不完,宁可分给其他人也不许我尝一口。当然平时还是能够吃到的,但那个和生日蛋糕怎么可能是一样的味道?”
他看到顾骋皱了皱眉,然后笑了,真的把蛋糕盒子递在他手里:“既然今天这一整个都是你的,自己的东西自己提着?”
然后顾骋又问他:“今天也没吃到?”
霍誉非嘴角弯弯,继续控诉宋誉莱:“是啦,今天我姐帮我庆祝,还叫了许多朋友来,但竟然没一个人记得带蛋糕?真是太过分了,他们哪里是来给我过生日的,明明就是来吃喝玩乐的嘛。”
顾骋没说什么,只是揽了揽他的肩膀,声音很温柔的:“现在不是就要吃到了吗?”
离商业中心越远就越来越黑漆漆,霍誉非不知道顾骋要带他去哪里。
他们从主要的干道上,七拐八拐穿过几条小巷子,最终停在一家由四合院改建的夜吧前。
名字很好听,叫“十年识你”。
顾骋熟门熟路带他进去,一路和人打招呼,坐下点单。顾骋向他解释了一句:“我在这工作过。”
“你吃过饭了对吧?”顾骋问了问他的意见,然后在单子上划了几个勾。
店里送小吃和饮料的时候,又多送了他们一个果盘。
霍誉非总结:“看来你口碑不错。”
这里人很少,寥寥几桌也是安安静静坐着,喝点东西,低声聊聊天。
他们坐在最里面的角落,光线暗淡,顾骋单膝跪着拆蛋糕盒子,丝带扎的很紧,他小心翼翼的低头开解着,那种让人心里都暖洋洋的甜香就一阵一阵从盒子的缝隙钻出来。
他解开了盒子,才随口回答:“大概我比较敬业。”
像是花瓣张开一样,淡粉色的蛋糕盒被朝四面八方展开,露出了里面漂亮的模样。
一阵扑鼻的甜香。
霍誉非感叹道:“真好看!”
顾骋有点小得意:“我选了很久的。”
霍誉非现在真的有点想吃了。
十二寸的蛋糕安静的压在一张镂空的餐纸上。霍誉非在另外一个袋子里翻找着蛋糕刀和小托盘,却找到了一张精美的卡片。
他展开一看,上面是熟悉的字迹——
霍誉非生日快乐!事事顺利。
毫无新意的祝贺语,就像是随手应付出来的一句。
霍誉非笑眯眯合上贺卡,拆掉蛋糕刀的纸袋,在蛋糕上兴致勃勃比划着要从哪里下刀。
顾骋正低头数蜡烛呢,就瞄到霍誉非的动作,哑然失笑了一下,就把那把蛋糕刀征收了。
“你要饿了就先吃点零食。”
他推推旁边的果盘,然后把数好的蜡烛一根根插上去。
“真的要插二十根啊?”
顾骋也有点迟疑:“应该吧。”
他在蛋糕上比了比,好像面积还是足够的?
“那我八十岁的时候怎么办?”
“那就定一个特别大的蛋糕,年龄长大,蛋糕也要长大,对不对?”顾骋说。
霍誉非却显然想到了别的。
“八十岁啊!我未必能有机会吃到呢。”他感叹道。
“怎么不会?”顾骋开始把蜡烛一根一根插上去,这时动作一顿,严肃的纠正了一句,“一定可以的。”
霍誉非摸摸鼻子笑了:“我是说担心那时候得糖尿病之类,医生不许我吃这么甜的。”
“那咱们就吃不含糖的。”顾骋继续把剩下的蜡烛插完,找到蛋糕店送的火柴,一根一根小心翼翼点亮了。
升腾的火光一下子让这一块区域亮了起来,也让他们两人脸上暖洋洋的。
霍誉非这下终于看清蛋糕上插着的那块巧克力其实是写了字的。
然后他就噗嗤一声笑了:“为什么这个生日快乐前面还有你的名字?”
顾骋挑眉:“不是你说你要请我过生日吗?”看到霍誉非笑倒在沙发上,他忍不住也笑了,然后催促对方许愿。
“还有半个小时。”
顾骋看了眼时间。
霍誉非笑吟吟的把对方拉到自己身边:“你来许。”
顾骋:?
“说好了生日分你一半嘛。”霍誉非催促他,“快点快点,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看到顾骋有点犹豫的样子,笑道:“我教你啊,来,闭上眼睛,在心里把你想要实现的愿望说三遍,然后再吹灭蜡烛。等一下,应该先唱生日快乐歌。”
然后他轻轻咳了两声,忍住笑,一本正经的用英文唱:“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y birthday to gug!happy birthday to you!”
他说英文的声音和平时说话的声音差别好大,就好像一个是在说话,一个是在唱歌。
而他现在就用唱歌的声音去唱歌。
很好听。
顾骋很紧张。
心里有点发慌。
霍誉非亮晶晶的眼睛里有火苗跳跃,反复唱着生日快乐歌催促他闭上眼睛许愿,还做出非常着急的样子掏出手机给他看屏幕上的时间——二十三点四十九。
他们的蛋糕和低低的生日快乐歌惊动了静悄悄蜗居在这个小小空间里的其他人。
大家看着他们,心情都非常好,渐渐许多人一起唱了起来。
声音越来越大。
他们都以为今天过生日的人是顾骋。
顾骋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心脏被温柔的揉捏了几下。
他有点不好意思的闭上眼睛,速战速决的在心里许了愿望,
等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是霍誉非繁花盛锦一般的灿烂笑容。
他看到对方跳起来欢呼,笑眯眯的对其他人说“谢谢”。
然后像是小孩子一样蹲下来,凑到他身边,在他耳朵边悄悄悄悄的说:“生日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 霍誉守:……你告诉我这不是谈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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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责任小短篇,与本文无关,只是给你们看着玩~~~么么么~
《我看他》
他,颠沛流离的艺术家。
我,家族荫庇的商人。
我十七岁就认识他了
阳光帅气,成绩优异。
我站在篮球场外的树荫下,看他青春张扬的笑脸。但我知道,这一切都会改变。
很快,
父亲贪污入狱,家境一落千丈。
他年轻英俊的面容上,带上了一丝丝忧郁。
他变得沉默。
我远远的看着他,然后和他选择了同一所大学。
大二那一年,他喜欢上一个人。
我看着他悄悄的护送那个女生上下课,打工到凌晨两三点,一天只吃一顿饭,只为了买一件礼物令她展颜。
我看他殷殷切切,恨不得把整颗心掏出来捧给对方。
却又如此隐忍。
他把全部缺失的感情寄托在一个人身上。
无言的做了那么多,那么多。
却从未开口要求一生相伴。
他那么年轻,却那么成熟,更那么骄傲。
因为他一无所有。
那是他的初恋。
22岁,他失恋了。
大四,那个女孩有了新男友,而他因为学费问题不得不延迟毕业。
我看他在毕业聚会上喝得酩酊大醉。
端着杯子的手紧了又紧,终于还是转过了目光。
23岁,他办理休学,打工,赚钱。
他从小就很优秀,又分外执拗,更比旁人多了十成的骄傲。钱这一个字,反而让他腰背比谁都要挺拔。
年轻,无所畏惧,最受不得怜悯。
我看他蜗居在阴冷潮湿的地下室,一天打三四份零工,只睡三四个小时。
我看他买了成箱超市快要过期的泡面,每次拆开一包却只舍得吃一半。
我看他面容越加英俊,几乎如同刀锋一样伤人。
于是,我常常去他打工那家酒吧喝酒。
23岁,他终于还清债务,搬出地下室,
拿到学位证书,开始找工作。
这一年,我也终于在家里施压下,空降到大哥名下的一家公司,。
24岁,他有了一份工作。
而我已经是上市公司的总裁。
他如今一无所有,但我知道,他未来必将有所成就。
只是要吃很多苦,很多很多苦。与之相比,这几年遭遇和忍受,根本不值一提。
我不知道我是否能这样继续看下去。
直到当年那个女生出现。
和他叙旧,与他聊天,然后请他帮忙。
我似乎已经看到马上要发生的事情。
坐在车里,我手指不稳的点起一支烟。
隔着一条街,根本看不清坐在咖啡馆里他的表情。
但我清楚,那一定是混合着温柔与坚决。
看似是拒人千里的冷漠,实则已经恨不得把整颗心掏出来捧给对方。他就是这样,喜欢一个人,就能喜欢很久,而且死心塌地。
所以他会吃很多苦。
我好似看到了一颗剔透的水晶心窍,马上就要被无情的打翻在地。
终于,我忍不住了。
“砰”一声摔上车门,大步走了过去。
桌子上只剩下他一个人。
神色沉默。
却又透着点孩子气似的茫然。
他还太年轻,还没经过刮骨灼心,练就铜皮铁骨,他就好像是透明的虾子,连盔甲都不知道穿上。
“我喜欢你。”
我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护你的人。
“我想照顾你。”
我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
“和我在一起。”
我心疼你,
我只是心疼我自己。
我看他惊讶的表情。
然后,相同的表情很快出现在我的脸上,
他不知所措的看了我很久,然后说“好”。
但马上又说“能不能再等等?”他说“你给我点时间,我想赚点钱。”
我说:“不可以。”
我看他年轻英俊的面庞上第一次露出了赧然和为难。
我听见他声音低低的,像是羽毛飘落在心尖上。
“可是,我喜欢你很久了,我想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