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印总统大臣鄂伦岱被十四阿哥当众掌嘴且拿住不放,大多数骁骑营将领士卒并不清楚事情的缘由,心里自然是愤愤不平,不过,鄂伦岱宣旨时的跋扈和刁难,亦有不少兵将看在眼里,此时,气氛一松懈下来,各种议论就在队伍中传开了,有叫好的,也有叫骂的,一时间乱糟糟的。
保泰的亲卫过来传令,一众将领都是大为犹豫,不过看到保泰没事,海军也开始收队,他们都稍觉心安,统领关万里不相信十四阿哥会闹出兵变的事情来,略一沉吟,便大声下令,“参领以上将领出列,随我前往议事。”
一众将领此时哪里还敢放肆,在距离胤祯、保泰二人五十码的地方就下了马,步行至跟前,也不顾甲胄在身,上前大礼参见。
胤祯扫了众将一眼,提高声音道:“不知道爱惜士卒的将领,不是好将领!不知道回护上司的将领同样不是好将领!诸位今日的表现,让我大感欣慰,骁骑营有你们这样的将领,定能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我也是带兵之人,深知带兵之难,不会因些许小事计较你们,各位是皇上的奴才,安心办好皇差方是职责所在,军中不须多礼,都起来。”
一听胤祯说不计较,关万里等一众将领都大松了口气,纷纷当胸一揖,齐声道:“谢十四爷不罪之恩。”
裕亲王保泰见此情形不由暗叹了一声,都说老十四善于兵事,传闻果然不虚,打了骁骑营主将,却几句话就能把军心稳了下来,这手段,还真得好好学学。
待众将起身,胤祯才道:“皇上御驾不日即将到达天津,皇上交办的差事不能够有丝毫懈怠,出一丁点差错,我与诸位脸上可都不好看,西班牙九千战俘,尽数关押在海河入海口的孤岛上,距天津城有百里之遥,有四千海军看守。
骁骑营五千兵马,尽数赶去,一则徒费兵力,二则粮草也难以补给,就由裕亲王保泰率领一千骑兵前往协助,其余四千兵马协助本王负责天津治安及迎驾事宜,诸位可有异议?”
对胤祯的安排,裕亲王保泰倒是没意见,有一千骑兵赶去协助监管西班牙战俘,他的任务算是落到实处,只要西班牙战俘不出乱子,他就足以跟康熙交差了。
见保泰不做声,关万里等一众将领更不敢言声,十四爷说的够清楚,不听话就没粮草补给,骁骑营来天津可只带了两天的口粮,再说,谁也不愿意去海边餐风露宿,裕亲王保泰不反对,他们也乐得自在。
见众人都不作声,胤祯点头道:“既是没人反对,就如此定了,你们自己商议下兵力的分派。”说完,转身带着海军回水师大营去了。
胤祯与武格、衍德二人刚进营房,方苞就含笑迎了上来,一揖之后便笑道:“十四爷端的是好手段。”
胤祯点头笑道:“先生暂缓夸赞,这事如何善后,我心里还没底,进屋说吧。”
进屋落座,方苞就笑道:“十四爷打算如何对待鄂伦岱?”
胤祯斟酌着道:“鄂伦岱是八哥的干将,能够彻底搬倒自然最好,不过,他素来得皇上信任,怕是没你们容易。”
“搬倒鄂伦岱可谓是一举数得,此事不难!无须十四爷再出手。”方苞微微沉吟,便含笑说道:“鄂伦岱、阿灵阿二人是八爷在宗室中的顶梁柱,打掉鄂伦岱,不仅严重削弱八爷党的实力,打击八爷的威信,亦可极大震慑宗室中立场不坚定者。
佟氏一族素有‘佟半朝’之称,自佟国纲、佟国维之后,实力已大不如前,但根基深厚,不论朝中还是地方任职者甚众,仍是不可小觑,十四爷公然与佟氏结怨,于皇上而言,是件好事,十四爷本身势力就强,再与佟氏一族交好,皇上定然是寝食难安。因此,这件事情,皇上定然会推波助澜,加重十四爷与佟氏一族关系的恶化,鄂伦岱注定要成为一颗弃子!
另外,鄂伦岱平素刚愎自用,骄横跋扈,在宗室、大臣中得罪的人不在少数,十四爷此举无异于为他们出了口恶气,也算是有得有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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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四日申时,康熙就接到了来自天津的几份奏折和密信,鄂伦岱的跋扈在他的意料之中,胤祯的强硬却是大出他的意料,在查阅了裕亲王保泰的折子,得知西班牙九千战俘都关押在距离天津百里的渤南岛上,他这才细看胤祯的折子。
胤祯在奏折上详细的介绍了献俘仪式和军演的安排,看到西班牙人在军演中有很重的戏份,康熙方明白胤祯何以会如此强硬,蹙眉凝思了半晌,他才拟了道谕旨:“鄂伦岱狂妄恣纵,刚愎自傲,出言不谨,有玷官箴,其人不堪大用,着革去领侍卫内大臣、骁骑营掌印总统大臣之职,回京闭门思过。
皇十四子胤祯恣意妄为,羞辱朝臣,有失臣节,亦损朝廷体面,着降为郡王爵。”
稍稍停顿之后,康熙又拟了道谕旨:“着皇五子胤祺、皇九子胤禟留守京师,其余成年皇子皆随驾前往天津观礼。”
写完后,康熙才吩咐李德全,道:“明日一早,发出去。”
十五日,巳正,吉时。
康熙率领诸王、贝勒、贝子、公、文武大臣,乘坐龙舟,一路浩浩荡荡,前往天津,御舟前有战舰开路,后有卫船相随,沿河两岸十里范围内皆有亲军营,骁骑营,前锋营,火器营,护军营,虎枪营上万骑兵来回警戒相护,戒备森严,一路但见旌旗招展,骑士如流。
许多从未出京的宗室子弟犹如出笼的鸟儿一般,对眼前的景象充满了新鲜,八阿哥胤禩却无心观赏沿岸景色,心情沉重的闷在舱房里发呆,鄂伦岱的革职对他的打击不可谓不大,八党本来军中力量就极为浅薄,鄂伦岱这一去职,八党在军中的影响力可就微乎其微了。经此一事,不少宗室亲贵只怕都会退缩中立,甚至是转投十四党。
对老十四这种又打又拉的手段,他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应对,反目成仇只会便宜了四哥,继续容忍,如此下去,又担心被老十四占了上风。
皇太子胤礽望着沿河两岸穿梭不停的各色骑士,以及各色旌旗,心里亦是大感沮丧,他怎么也没料到康熙此次天津之行,竟然劳师动众,出动了如此庞大的兵力,粗粗看了看旗号,便知驻京的八旗禁旅已全部出动。
在天津的海军有多少人,胤礽不清楚,但海军全部的兵力加起来也不足万,在海军最受老十四倚重的是武格、衍德二人,这是众所周知的,塞罗奔根本就不曾听人提及,他能控制多少人?一千?二千?
在如此森严的戒备下,一、二千人有什么用?能成什么事?想到塞罗奔连写给自己的密信都不敢亲自持笔,可见他对此根本就没把握,不过是一时的心血来潮罢了。想到这里,胤礽的情绪大为低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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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尼拉海湾,蝌蚪岛正处于马尼拉海湾入口的正中,是马尼拉港的咽喉要冲,西班牙人一度曾经在岛上设卡对进出贸易船只进行检查、征税,后虽放弃,但也意识到蝌蚪岛的战略意义,因此,在上面修筑了两个炮台,安置了十四门火炮。
驻扎在蝌蚪岛上的兵力并不多,总数是一百四十人,大多都是当地土著,西班牙人还不到二十人,最高指挥官是少尉皮波尔。
一大早,皮波尔就被一阵兴奋的欢呼声惊醒,不用出去看,他也知道肯定是有大船队过来了,他一边起床一边有些疑惑,自从马尼拉屠杀生理人之后,就再没有商船队来马尼拉了,这时节怎会有船队?难道是远东舰队回来了?
皮波尔一阵兴奋,立刻就冲了出去,算时间,远东舰队早应该返航了,一口气冲到炮台上,一个土著士兵讨好的迎上来道:“尉官大人,是远东舰队回来了。”
果然是远东舰队,皮波尔矜持的点了点头,便举起望远镜观看,很快,他的脸色便沉了下来,该死的土著,是风帆战舰不假,可根本不是他们西班牙的战舰,是荷兰人的战舰!他立刻大声吼道:“敌袭!敌袭!赶快鸣警,你这个猪猡。”
一听是敌袭,炮台上的土著士兵登时都蒙了,难道不是西班牙人的远东舰队?
“马上敲钟鸣警!准备战斗!”皮波尔恼怒的踢了一脚那尚在发楞的土著。
急促的钟声立刻就响彻了整个蝌蚪岛,多年没经历战斗的炮台守军立刻就乱成了一团,纷纷冲向了各自的炮位,皮波尔又仔细的观察了一阵,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船队有三十多艘,风帆战舰有十六艘,都是辅助舰,舰上悬挂的却是红色的金龙旗,其他的船只都是清国的福船。
想到清国商船的黄龙旗,皮波尔立刻就断定这是清国的战舰!清国有风帆战舰?一种不好的预感突然冒了出来,难道远东舰队出事了?他立刻转身命令道:“马上派快船回去报告,并请求支援,清国战舰入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