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清苑从陈州府内的粮商手中粮的过程还算顺利。这些商人也是识时务的人,尽管不忿穆清苑以武力手段相威胁,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开了粮仓,将屯的粮以灾前的价格卖给了穆清苑,虽然没有狠赚一笔但也没亏。
穆清苑也不是赶尽杀绝的人。现在整个陈州府都在闹荒灾,纵使他手中有足够的银钱将粮商手中的大米全部买下,却也不能为此断了别人的生路。所以他每家都只按需购买了一些。
就这样东拼西凑好歹是凑出了一些。知府的主簿清点了穆清苑收来的粮,加上他之前带来的四万石,不多不少正好足够百姓们撑个二十多天。剩下的日子再想想办法总能度过去,到时钦差也到了,百姓们就不至于饿死了。
可这终究不是办法。旱情不减,土地干涸,庄稼没有收成,而朝/廷不可能无休止的放粮赈灾,若他们只等着救济,陈州早晚会变成一座死城。而现在除了祈祷老天早日降雨外,就只能派人去寻找水源了。
这方面穆清苑并不精通,所以只能遗憾的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
陈州府知府也只是说说而已,穆清苑已经帮他解决了燃眉之急,他又怎么好再责怪别人不能帮忙寻找水源。
知府放粮的告示已经在几日前发了出去,下面的县村也派了人来领粮。穆清苑在见到这些人后一言不和就开始威胁,说什么若让他知道这些粮食没有被交到百姓的手中而是被某些人中饱私囊,那么他定会让那些人后悔来到这世上!
知府坐在堂上不置一词。他悄悄瞥了眼下座神色各异的同僚们,暗自叹了口气。
粮食很快就分发了下去,有人不信邪的将粮食领回去后自以为聪明昧下了一部分然后掺进石子或糟糠,以次充好的分给了治下的百姓。可是没多久这么做的官员身上便接二连三的开始出现怪事,没过多久贪墨赈灾粮食的官员一个个像是遭了报应一般非疯即傻。
收到消息的知府重重的吐出一口气,随即一面安排手下下去稳定民情,一面派人快马加鞭将现在的情况禀报上京。尽管知府知道其中的原因,但在他的奏折里却只字不提。倒是那几位已经疯了的官员还被他参了一本。
主簿不解,知府摇了摇头,只叮嘱主簿说:“这件事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他们大约是遭了报应吧。”
有了穆清苑的帮助,陈州知府好歹是终于撑到了钦差的到来。
可惜,在他以为陈州百姓就要有救了之时,顶着钦差身份而来的安乐候庞昱却扣下了所有的赈灾粮。知府据理力争,却被安乐候以顶撞上峰为由罢官收监,而跟在他身边兢兢业业的主簿也被安乐候的手下直接杀害。
而此时恰好不在陈州城内的穆清苑和李朝暮并不知道,陈州府已然变天。
穆清苑和李朝暮此时正在某个村庄里。这里因为旁边就是一条河流,而此时河流还并未断流,虽然已不足以支持灌溉,但至少还能保证人畜的饮水。
二人是跟着当地的县官一起来的。这段时间他们也已经走了其他地方,在寻找任务目标的同时也将那些贼心不死的贪官给整治了一番。虽然去了不少地方,却依旧是对任务目标毫无头绪。
若在这个村子里还找不到,他们就只能再想其他办法了。
因为这里的灾情还不算太严重,县官领到的粮食也不多,但他没有丝毫犹豫的全部分发给了当地的百姓。在放粮当日还叫上了穆清苑和李朝暮,说是要让百姓们见见恩人,若不是他们只怕大家还在忍饥挨饿。甚至毫不理会穆清苑的推辞,直接抓着他的手就出了县衙大门,对还在领粮的百姓们大声喊着这些粮食是怎么来的。
“……”
穆清苑笑得有些僵硬,听着乌压压一片的人群里那些感恩戴德的话只觉得有些尴尬。他跑来送粮的心思本就不单纯,被人当做大善人什么的,实在是有些羞赧。
可这位一根筋的县官一点也没察觉到穆清苑笑容里的尴尬。他似乎还觉得不够,直接又将穆清苑拉下阶梯,拉到百姓的面前,然后给了他一个铲米的大勺,意思很明显了。
穆清苑拿着大勺哭笑不得,却也没有拒绝县官的好意,将趴在自己怀里的兔子放到了肩上让它自己扒好,便与县官一起给百姓们分粮。
这县官分粮也和他本人一样简单粗暴,规定你家有多少口人就来领多少粮,少了补多了退。可要是有人冒领就直接抓了二十板子下去!
百姓们没有意见,就是想要动点歪心思的也不敢这时候冒头,二十大板看着不多,可真被打了也只有等死的份,这时候每家都在为生计发愁有怎么还会有余钱帮自己请大夫。
而就在穆清苑分粮的途中,沉寂许久的系统总算是出声了。
“任务目标已出现!任务目标已出现!”
有句话叫做“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穆清苑在听到系统声音响起的时候直接就呆住了,就连手上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善人?”正在等着领粮的人见穆清苑突然停住不动了,有些奇怪的问了一声。
穆清苑连忙回神。他一边为眼前的人分米一边又不着痕迹的打量着他们。
此时在穆清苑面前的大约是一对母女。女儿看上去约莫是双十的年纪,她一手小心的搀扶着身边的老妪,一手抓着粮袋;那老妪则不大能看出实际的年岁,她面容虽然看上去沧桑也有一头的华发,但穆清苑细细观察了一下发现她在年轻时定是花心思保养的,否则定不会像现在这般看着没有多少的皱纹。照理,真正的村野农妇是不会像她这般的。
穆清苑留了一个心思。加上系统又是在这时候出的声,若说她们与自己的任务无关似乎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穆清苑一边为这对母女分好粮,一边看似不经意的问了两句。直到这母女二人离开后,穆清苑才问系统是不是她们。系统却回答说,任务目标只有一人。他再问是女儿还是母亲,系统却又不出声了。
穆清苑无法,只能继续一边继续手中的事,一边若无其事向其他人打听那母女二人的事。原来那女儿叫梅娘,大家都叫她的母亲李婶,她们在这生活了十多年,大家都没见过梅娘她爹,便都认为李婶是个独自带着孩子的寡妇。
分粮结束后,穆清苑就找到李朝暮将那对母女的事说给他听。李朝暮也很吃惊,没想到竟然会在这种情况下遇到目标。二人商量了一阵,最后决定李朝暮先暗中去看看她们的情况。
这次任务没有任务提示,不像第一次明确提出要给诗音找一个如玉郎君,也不像第二次时让他将汤姆培养成合格的王者,除了一句“霜殒芦花泪湿衣,白头无复倚柴扉。”就什么都没有。
到底要怎么做,他现在也是一头雾水。
很快,前去打探消息的李朝暮回来了。
他暗中跟了几日发现,那老妪似有眼疾,而那女儿正在劝说母亲前往陈州城。现在他们所在的村庄虽然受灾还不算严重,但若一直无雨,河流干涸是早晚的事,只怕到时会比现在更加艰难。与其等着别人来救济还不如入城去试试,她善刺绣,有一技傍身,奉养老母也足够了,哪怕是陈州城不行,也可以去其他城镇看看。
穆清苑听了虽然佩服梅娘的胆识,但也觉得这妮子胆子也太大了点。
荒灾之年,她一介女流,带着个眼睛不便的老母,又没有什么武艺傍身,一旦在路上遇到草寇结局可想而知了。
但既然她们母女中的其中一人会是穆清苑此次任务的目标,他就不会眼睁睁看着她们母女出事。系统那句“目标身死便直接视作任务失败”他还清楚的记得,再不济,他便护她们一世喜乐安康。
穆清苑向来是个行动派,当他决定好要怎么做的时候就不会再犹豫。很快,在穆清苑的刻意为之下,这对母女慢慢的就同穆清苑熟悉起来。梅娘显然是没有太多心眼的一个姑娘,尤其在穆清苑表示能够为李婶诊治她的眼睛后,更是直接上升到了盲目崇拜的地步。
而李婶则小心谨慎了许多。他总是趁穆清苑在给她看眼睛的时候说自己一个老婆子半条腿都迈进棺材里了,看不看得见也已经无所谓,不值得穆清苑这般费尽心机。
穆清苑知道她话中有话,是在怀疑自己接近她们母女的理由。但他一句话也没有反驳,他本来就别有用心,也就不用在自欺欺人的说自己只是好心了。只不过,不知这李婶心中担心的事究竟是什么呢?
经过几日的诊治,穆清苑发现李婶的眼疾并非是病理所至,而是因为她常常垂泪才伤了眼才致的盲。
穆清苑问李婶因何时常垂泪,李婶只是叹了口气,什么话都不说。
穆清苑见她这副模样也不再继续追问,只说若还继续这样下去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回她这双眼。
梅娘闻言吓了一跳,哭着问李婶是不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才常常惹得母亲流泪还伤了眼睛。李婶只是慈爱的摸着梅娘的头说与她无关全是自己的原因。
之后又过了两日,某天一早李婶就叫来了梅娘,将家里的一点粮食和碎银交给了梅娘,让她跟着邻居的大牛二喜俩兄妹一道去城里谋生。梅娘既惊又喜,因为之前她劝了母亲许久她都没有答应,没想到现在又愿意进城了。
可是接下来李婶就给梅娘浇了一盆凉水。
李婶告诉梅娘,她不会和他们一道进城。梅娘忙问为什么,李婶说她的眼睛不方便,带着她上路也是累赘。
梅娘心里难受,说要是母亲不与她一起进城她便也不去了,放母亲一人在家里她也不放心。
李婶摸着梅娘的头,笑了笑,说:“傻孩子,等我治好眼睛了就去城里找你好不好?”
梅娘也想了起来,李婶现在正在诊治眼睛的确不宜现在就离开。她有些闷闷的抱住李婶的腰小声的说:“等我在城里安顿好了就把娘接过去。”
“好。”李婶轻轻拍着女儿的背,无神的双眸没有焦距的盯着一处,没有人能猜出此时她正在想些什么。
梅娘最终依依不舍的同李婶告别,临走时千叮咛万嘱咐,还拜托穆清苑照拂一下她的母亲。
梅娘他们去陈州府的路是李朝暮帮忙规划出来的,一路上也算太平,走了两天后总算是安全到达了陈州府。
这边送走了梅娘,李婶好似放下了一身的包袱,在穆清苑的面前她也就不再伪装。在穆清苑再一次以诊治为名上门时,李婶直言不讳的问穆清苑:“老婆子还能活多久?”
穆清苑拿着银针的手顿了顿,脸上随即扬起一抹有些怪异的笑容,他说:“只是治疗眼睛而已,李婶怎么一副自己大限已到的样子。”
李婶冷哼了一声,“老婆子虽然眼盲,但心还没瞎!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敢发誓说接近我们母女就没有一点目的吗?”
“我的确是有目的。”穆清苑坦然的笑出声,“但并不是你心中所想的那样。”
李婶却不上当,“你又怎么会知道老婆子心中所想之事!”
“我当然不知道。”穆清苑点了点头,对没有诈出李婶的话有点遗憾,“但你的防备太明显了,你在怕我,为什么?我们无冤无仇,我自问没有做任何伤害你们母女的事,你这防备太奇怪了。”
李婶此时却沉默不语。
穆清苑见她不再说话,便又开始手上的动作,拿起银针准确的朝李婶眼睛上的穴位扎上去。
轻微的刺痛后有些许的暖流在眼睛的周围流淌,这是许久不曾感受到的暖意。二十多年来这双眼睛时时被冰凉的泪水浸泡,早就已经忘了什么是温暖。
李婶一动不动的任穆清苑施为,若对方真是来杀她的,她也逃不过,不如就这样吧。
一时间屋里一片静谧。
待李婶昏昏欲睡之时,穆清苑将银针一一从她的脸上拔出,然后取来干净的绷带轻轻将她的眼睛蒙住。
“在我施针期间眼睛不宜见光,就先这样吧。”穆清苑一边缠绕绷带,一边又忍不住碎碎念,“其实你可以跟梅娘一起进城,反正过两天我也要带着你回陈州府。”
“为什么?”
“这里没药啊!李婶。你不会是以为你的眼睛只要我扎两天就好了吗?”
“……”所以是我想多了吗?
李婶心里有些复杂,她一直以为这位众人口中的善人会是那人派来取自己性命的杀手,而且对方还没有否认自己是有意接近她们母女,只是现在看来对方似乎并没有恶意,就是不知他的目的何在。
穆清苑这边是按部就班的给李婶诊治,另一边进城不久的三人却是遇到了大麻烦。
之前说到那安乐候庞昱顶着钦差的身份来陈州赈灾,却私自扣下了赈灾的粮银关了知府,利用手中的权利将城门一关坐地为王起来。他到陈州没几日便开始大兴土木,到处抓壮丁。甚至是建起了一幢专供他取乐的软红堂,将抢来的良家妇女全部关在了里面。
梅娘同大牛二喜三人甫一进城就被安乐候的爪牙盯上,三人刚落脚没多久就被安乐候的手下带人抓了起来。
大牛拼死跑了出来,在一户人家的帮助下暂时躲过了一劫。梅娘与二喜却没有那么好运,二人双双被抓进软红堂关了起来。
被救的大牛醒来后就要去告官,却被那家人死死拦下。大牛不明白都有人强抢民女了,为什么还不能去报官?
救下大牛的老汉啜了口烟枪,神色绝望的说:“抢人的就是官!你去了就等于是自投罗网!”
大牛不信,那老汉狠狠敲了下他的头恨不成声的说:“我的一双儿女也被抢了去,我骗你作甚!?趁夜快点逃吧!别回来了!”
“知府呢?知府大人不管吗?”
“知府……唉……知府大人都被关起来了,他怎么管?!”
“什么人敢关押知府?”
“还有谁,钦差呗!把这陈州府弄得乌烟瘴气怨声载道的不是别人,就是朝/廷派来给咱们赈灾的钦差!我看他不是来救灾是在来当土皇帝来了!”
大牛彻底呆住了,他呐呐的问:“难道就没人能管了吗?”
“没用。”老汉叹了口气,“凡是想要上京告状的人都被杀了。如今整个陈州府只许进不许出,也不知前次跑出去的还有几个活着。”
“……那我还能逃出去吗?”
老汉看了一眼满目绝望的大牛,吸着烟枪不说话了。
大牛最终还是逃了。他趁着夜晚城门守卫松懈的时候强闯了出去,可也被一路追杀到了山里。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跑的大牛不慎脚滑从山坡上滚了下去,立时人事不知。追杀大牛的人在路旁找到了大牛被树枝刮破的衣服碎屑,举着火把看了看大牛滚下去的地方,嘴里啐了声晦气,便拿着衣服碎片回去复命了。
一夜过后,大难不死的大牛从昏迷中醒来。他的身上有许多擦伤的伤口,但都不碍事,最严重的却要数他的腿了,其中一只在滚下来的途中似乎是撞到了岩石上,此时更是一点知觉都没有,站起来都困难。
可大牛还是咬咬牙拖着没有知觉的腿站了起来。他要快点回去,他要去找人将小妹和梅娘救出来。
六天后,大牛总算是拖着一身的伤回到了自己的村庄。
大牛一身伤的回来着实让村子里的人吃了一惊,就连当地的县官也惊动了。匆匆赶来的县官连问大牛发生什么事怎么如此狼狈。见到了让人放心的父母官,大牛顿时声泪俱下的将三人进城的遭遇说了一遍,说完后不住的求县官帮他把二喜和梅娘救出来。
“简直岂有此理!”县官听完大牛的话立刻就气得跳脚,竟是不管不顾的就想跑去找钦差理论。好在是被听到消息赶来的穆清苑拦了下来。
“如今知府大人都还生死不明,你一个小小的县官能做什么?”
“我要写折子,告御状!”穆清苑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县官清醒了不少,虽然表面上看是冷静了下来,可依旧是咬牙切齿的模样。
穆清苑继续泼冷水,“好,告御状,那么证据呢?”
“大牛不就是证据?!”
“一人之言谁信。”
“穆公子!”
穆清苑给了县官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慢悠悠的说:“我听闻这安乐候庞昱还是国舅?”
县官点了点头,随即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穆清苑看了他一眼,“看来大人是想明白了。区区一个奉命赈灾的钦差却可以在整个陈州只手遮天,无缘无故就能将知府下狱,京中也无人询问,这后面要是无人撑腰说出去谁信?”
县官咬了咬牙,吐出三个字,“庞太师……”
“行了,梅娘和二喜我会去救出来。大人还是想想办法要怎么才能护住你治下的这些百姓吧,那安乐候的手看样子并不会停下呢。”穆清苑拍了拍大牛的肩膀,示意他安心,转身就对县官提醒到。
县官气鼓鼓的甩袖走了。他也明白现在这样的近况,他只有两条出路,一是和安乐候同流合污,二一个便是像知府一下被罢官下狱,可这两个都不是他想选的,在知道安乐候都做了什么后,他更是不愿向他低头,让他随意的蹂/躏百姓。可他同时也知道自己没有选择,看如今的形势,作为钦差的安乐候随时可以以询问灾情的名义将他们这些县官召到面前,到时就真的是进退维谷了!
果然不出县官所料,在大牛跑回来的第二天,各位县官就接到了上峰的通知要求他们近日入城向钦差报告各地灾情,同时钦差也备好了宴席犒劳他们这些时日的辛苦。
名副其实的鸿门宴。
县官愁得寝食难安,问穆清苑,他却说:“那就去呗,反正也是逃不过的。”
县官无话可说,只能着手收拾,翌日一早就只身赴宴。
就在县官动身时,却见穆清苑扶着眼盲的李婶走了过来。
“穆公子你这是……?”
“哦,我们也同大人一道进城。”
我们?县官敏锐的注意到了他话里的指代,顿时不由大惊:“穆公子!陈州府现在就是个龙潭虎穴,你跟着去干嘛?!而且,你还要带着李婶?”
说到李婶,穆清苑有点无语。自从知道梅娘被人抓进那个什么软红堂,李婶就说什么都要去城里,不管穆清苑如何解释那里危险都不行,她一定要去。
向来巧舌如簧的穆清苑遇到有理说不清还胡搅蛮缠的大娘只能默默败退,答应带她一起去。
“……”知道了前因后果的县官老爷也是无语,只能将自己的马车让给了李婶,自己默默爬上了马背。
至于穆清苑,理由那就更简单了,他答应了大牛会去救梅娘和二喜,而他向来言出必行。
县官老爷抹了一把脸,知道自己就是阻止也没用,干脆大手一挥,“出发!”
众人的速度很快,两日的路程最后也只花了一日。到了陈州府城门口,看着被重兵把守的城门,穆清苑藏在帷帽下的薄唇勾起了冰凉的弧度。
这方帷帽是在众人快要到达城门口时,李朝暮给穆清苑戴上的。
穆清苑奇怪李朝暮干嘛给他戴这东西,还是女式的。
李朝暮难得的露出了一个笑容,说:“日晒,遮阴。”
“……”穆清苑没有问李朝暮为什么都赶了一天路才给他戴上,直觉告诉他还是别问的好,那个答案他一定不想知道。
然而,事实上,尽管穆清苑没有问李朝暮给他戴上帷帽的原因,但很快他就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上猜到了他这么做的理由。
——李朝暮,看不出来你原来也是一个心黑的!
进城没多久就被人拦下左一句小姐又一句姑娘叫着的穆清苑默默的看向一旁搀扶着李婶一脸无辜的李朝暮——呵呵,我真是信了你的邪!
但最终,穆清苑还是忍着心里的火气,在围着自己的那些人动手动脚的时候像个受惊的姑娘般迅速躲到了李朝暮的身后。
围着穆清苑的几人骇于李朝暮身上的气势,嘻嘻哈哈了两句便寻了个由头跑了。
在人都走了后穆清苑伸手在李朝暮的腰上狠狠掐了一把,尤是不够解气还掐着拧了两圈。
李朝暮面不改色的任他掐,甚至还微微低头贴在他的耳边悄声说:“没关系,晚上,讨回来。”
穆清苑:“……”
三人很快便找了一处客栈安顿了下来。此时县官已经去只身赴宴,穆清苑估摸着以那位县官老爷的脾气,不出一时半刻他被下狱的消息恐怕就能在城里满天飞了。
果然,刚入夜不久,便传来了县官下狱的消息,与之前的知府一样,罪名也是顶撞上峰。
穆清苑摇摇头,之前给他说了那么多也算是白说了。
结束了李婶今日的诊治,穆清苑正准备起身离开让她休息,却被她一把抓住手腕。
“我儿不会出事吧?”
穆清苑沉默了一下说,“放心吧,我能把她救出来。”这是穆清苑唯一能给的承诺,在入城后他们就打听过那软红堂个是什么地方。说实话,都过去了这么些时日,谁都不知道被关在里面的姑娘是什么情况。
“……”李婶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她默默放开了抓着穆清苑的手,眼角无声的流着泪。
穆清苑叹了一声,没有对李婶说什么现在不宜流泪的话,让她憋着才更是于治疗无益,发泄出来了也好。
从李婶的房里出来,穆清苑一眼便看到了不远处的李朝暮,正要抬步走过去,却见对方朝他为不可察的摇摇头。穆清苑的脚步一顿,他顺着李朝暮示意的方向看过去,正好看见几个鬼鬼祟祟的家伙朝自己的房间张望。
还真是急不可耐啊……
穆清苑微一扬眉,眼中的温度尽数退去。但他还是没有动,他现在的位置正好在那几人的视觉盲点处,只要他不乱动那些人就看不到他。穆清苑之所以会如此小心,那是因为他现在并没有戴着帷帽,他的长相虽然比起李朝暮要清秀许多,但男性的特征也明显,是绝对不会被人错认的。若他现在出现在那几人的面前不仅是惹人怀疑,还会破坏他们原本的计划。
虽然在经过帷帽事件后,穆清苑并不是那么想要承认他和李朝暮之间的默契已经达到了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看似不经意的动作他们都能立刻明白对方心中所想之事,但就是事实。
直到几人离开,穆清苑才慢慢走到李朝暮的身边,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后问:“都听到点什么?”
“明日动手。”李朝暮照旧是言简意赅的说。
穆清苑理解的点点头,“那感情好,明日我上街你不用陪着了。”
“……”李朝暮顿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稍微有点心塞。
可穆清苑似乎觉得对李朝暮的打击还不够,回房之后直接将人拦在了门外,美名其曰让人看见了不好,反正店家还有空余的房间,让他自己再去另开一间房。顺便还威胁到:“若你敢硬闯进来,今后就一个人自己睡吧!”
被关在门外、看起来似乎是要独守空房的李朝暮:“……”
到最后可怜被赶出门的李道长也没有去找店家重新开房,他直接在穆清苑房间的屋顶上枯坐了一整夜。
翌日一早,穆清苑带着帷帽就独自一人出了客栈。李朝暮犹豫了一下还是悄悄跟了上去,远远的缀着,并不敢太靠前。
李朝暮有跟着,穆清苑其实是知道的。一直趴在他怀里昏昏欲睡的兔子在离开客栈不久后就突然来了精神,睁着黑豆一般的眼睛滴溜溜的东张西望,似乎是在找什么。穆清苑当然知道它在找什么,也因为如此,他才万分肯定李朝暮跟了上来。
穆清苑抚摸着手中因为没有看到相见的人而重新闭上眼呼哧呼哧睡过去的兔子,慢慢悠悠的朝医馆走去。
就在穆清苑快要走到一处医馆时,突然从巷子里跳出几个身着家丁服饰的男子拦住了他的去路。
“这厢有礼了,姑娘。”其中一人朝穆清苑行了一个不伦不类的礼,口中还文绉绉的说着,“我家侯爷对姑娘一见倾心,想请姑娘过府一叙。”
穆清苑一面安抚着怀里因为这几人出现而开始炸毛的兔子,一面像是受惊一般退了一小步,捏着嗓子怯生生的说:“我、我不认识你家侯爷。”
“现在不认识,很快就认识了。”那人笑道,然后一摆手对其他人道,“上!”
客气一通后竟是想要强绑。
“你们!”穆清苑适时的扮演一个从未见过这种阵势的姑娘,强作镇定的呵斥了一句。虽然他觉得眼前的这些人不但眼瘸还耳瘸,但为了混进软红堂也只能忍了。
十分乖觉的小兔子在这些人朝穆清苑动手时,便吭哧吭哧的爬进穆清苑的衣襟里乖乖的躲好不出声了。
——虽然平时只知道吃了睡睡了吃,但关键时候还挺聪明嘛= =|||
被人抓住手的穆清苑低头看了一眼在自己胸前扭啊扭一咕噜就躲进衣襟里的兔子,稍微有点说不出话。
远处注视着穆清苑被人抓住手的李朝暮眼睛里都快喷出火了,仿佛下一秒就会冲出去斩断那几人的手。
跟在他身边的白狼亦是如此,口中发出低沉的呜呜声,前爪不停的刨地,似乎只要李朝暮一声令下它就立刻能扑过去咬碎他们的手掌。
穆清苑就这么被带进了软红堂。
连他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虽说他是在假扮女子,但其实他根本就没费心化妆换衣服什么的,就戴了一顶简简单单的帷帽,只要揭开一看就绝不会误会他是女性。
但抓他的这些人偏偏就没有想过要揭开帷帽看一眼确认下。
如此轻易就被当做女性抓走的穆清苑:“……”这群人不仅眼瘸耳瘸,还脑瘸!
不过也多亏了他们,穆清苑才能如此简单就混了进去。
被带进软红堂的穆清苑和一些同样被抓起来的姑娘关在了一起,这地方有些像监牢,但和普通的监牢不太一样的是这里的木栅上都挂着红布,也没有牢头。
穆清苑同和他一间“牢房”的姑娘们保持了一下距离,然后掀起了帷帽打量了一会儿这里的结构。因为还不太想暴露身份,所以他并没有将帷帽完全摘下。
就在他转着头四处打量时,忽然同对面“牢房”的一个姑娘对上了眼,眼见那姑娘一脸惊讶的差点叫出来,他连忙竖起食指放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姿势。那姑娘看到了他的动作,连忙捂住自己的嘴不住点头。
那姑娘不是别人,正是不久前被抓进来的梅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