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景阳一旦定罪,先前的势力也会随着减弱或消失,世态炎凉,没人会再为一个已被判了‘死刑’的监犯卖命。所以,这次的事算是已有了定局了,贺煜完胜!”
贺一然把烟举到嘴边,深深吸了一口,缓缓吐出来,再道:“你那边呢?到底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对方也停顿了一会儿,才答:“不是说了他们自有安排,一切都在他们的掌控中嘛,你急什么?做大事,要沉得住气。”
沉得住气……确实如此。
贺一然连续吸了几口,把一根烟全部吸掉,结束通话,“那先这样,再见!”
“再见!”对方也没有任何留恋,挂了。
书房里寂静下来,贺一然先是盯着桌面闪闪发亮的台灯看了一会儿,随即整个身体靠在大椅内,仰起头,后脖颈搁着椅背顶端,缓缓闭眼,陷入了沉思当中……
另一边,贺煜回到家后,和父亲到书房谈公事去了,凌语芊见自己和季淑芬没话说,便自个儿回房,先是打电话和母亲、薇薇聊一会儿,采蓝的则暂时无法接通,见贺煜还没回来,她于是先洗澡,之后又取出相机看相片,直到贺煜出现。
不过,他刚踏入房门,又接到一个电话,是贺熠打来的,关于潘景阳的事,谈了将近二十分钟。结束后,又轮到华语菡,这次倒只有几分钟,估计是针对贺煜的不辞而别。
凌语芊一直竖起耳朵留心聆听,待他彻底放下手机,来到她的身边时,她问:“潘景阳的情况怎样了?贺熠有没有说能定他的罪?”
贺煜勾唇,往她鼻子上轻轻一刮,“你似乎比我还急呢。”
“当然,我可是恨不得潘景阳这只禽兽赶快受到报应,还有他的畜生儿子,父子两人一起受到惩罚!”
“呵呵……”贺煜又轻轻一笑,“结果如你所愿。经过检察院的犀利盘问,潘景阳终于认罪,估计会判二十年。”
“才二十年?”嫉恶如仇的凌语芊立即大呼少了。
“呵呵,难道你还想他坐到死?二十年其实是最好的,届时,他就算没死,也已60多岁,国家可不能白白浪费米饭在他这种人渣身上呢。”
凌语芊这才恍然大悟,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贺煜继续凝视着她,手移到她的头上,宠溺地揉着她如云的发丝。
一会儿,凌语芊又道:“那华浩是不是会接替他的职位?”
“如无意外,应该是。”
凌语芊稍顿,想到刚才华语菡的来电,语气略微转了转,“那你进军B市地产界,是轻而易举、板上钉钉的事喽?”
贺煜先不回答,学她上次那样,突然道:“哟,好大一阵酸味啊,谁打破醋坛子了呢?”
凌语芊一呆,随即嘟了嘟小嘴。
贺煜继续饶有兴味地看着她,又一次将她搂入怀中,语气平静地娓娓道来:“去年当我决定进军B市房产界时,对潘景阳的底细查探一番,也了解过华浩和他的关系,于是决定与华浩合作。有次去华家拜访,看到正在花园劳作的菡菡,不知因何缘故,我突被她的作品给震动了下,莫名其妙地产生一种熟悉感,脑海还突然萌发一些念头,于是不由自主地对着作品给她指出一些建议,她也很虚心受教,然后我们就此认识了。菡菡不仅是个才情四溢的女孩,还是个活泼可爱、单纯善良、有爱心的女孩,我便忍不住把她当成妹妹看。小东西,记住,她在我心目中,只是一个妹妹。”
听完这番话,凌语芊怔住了。对华语菡的事,她老早就想知道,后来经过一番考量,决定作罢。想不到贺煜主动说了,而且,结果让她很满意,他和华语菡,果然没有特别的关系。
只是……只是……
“那华语菡呢?她也当你是哥哥吗?”
“你没见到她喊你嫂子嘛。”贺煜不直接回答。
凌语芊咬了咬唇,看着他那俊美绝伦的脸,还是不怎么敢肯定。毕竟,他是如此的迷人,如此的能干,浑身散发着一种致命的吸引力,只要是女人,都会喜欢的!
见她这个情况,贺煜忍不住逗她,“现在才知道你嫁了一个极品好老公吧,那以后可要抓紧了,最好呢,使出各种办法来把我迷住,心永远停在你的身上。”
“假如我没有使出浑身解数,你是不是就不会把心放在我身上?”凌语芊想起了刚才在饭桌上,贺燿对肖婉仪和李妮娜的戏谑,虽然那只是贺燿一时回击,但说的应该也是事实吧。
贺煜怔了怔,忽然抱起她,下床。
凌语芊先是一愣,立起挣扎,“你干吗了,要带我去哪儿?还有,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
贺煜不语,牢牢抱稳她,朝浴室走。
凌语芊见状,挥手捶打在他的胸膛上,“放开我,我已经洗完澡了。”
“小宝贝,洗了可以再洗的。而且,我还没洗呢。”贺煜暧昧地回了一句,已经抱着她跨进浴室内,将她放到浴缸前,去开水龙头。
凌语芊则趁机推开他,准备朝外面走。贺煜眼疾手快把她抱住,“宝贝,你说过今晚要补偿我的,你难道想食言?”
凌语芊即时一顿。贺煜重新把她带回到浴缸前,这次,直接抱着她进入浴缸,然后,他自己先解开自个儿的衣物。
凌语芊羞恼交加,但又不知如何抗拒,只能无奈地看着他。
贺煜也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薄唇微扬,眼中尽是暧昧的笑意,同时优雅地脱着衣服,先是衬衣,接着是裤子,最后是内裤。
凌语芊更是羞红了脸,脸上仿佛被火烧着似的,异常火热,热得她脖子甚至全身都烫了起来,见他一步步地逼近,她则一步步地往后退,退着退着,抵达浴缸的边缘,后脚跟被堵了一下,整个人朝前面倒去,她花容失色,本能地尖叫出声。
幸好,贺煜及时伸出长臂,把她给搂住,搂入他结实健壮的胸前。
感受着他滚烫的肌肤,凌语芊的心跳愈发加快,下意识地微微挣扎,挣扎着挣扎着,脑海忽然一激灵,想起他刚才谈及和华语菡的结识,这也才晓得自己有正事还没问,于是迫不及待地道:“对了,你刚才说看到华语菡在用花做长裙,你就莫名其妙地产生一种熟悉感,脑海还突然萌发一些念头,给她指出一些建议,该不会你以前曾经做过?你学过服装设计吗?”
贺煜笔直的背,赫然一僵。
凌语芊美目晃了一晃,略作沉吟,接着说:“刚才我看你小时候的相片,但只看到三岁以前的,之后的都没有,其他的在哪里?”
这次,贺煜更是全身肌肉都紧绷住。
凌语芊被他搂在胸前,自是感觉到了,也禁不住地紧张起来,屏息凝神,等待他的解答。
可惜,她等了许久,得到的却是他突然扣住她的后脑勺,迅速吻住了她。
凌语芊一愣,随即使出全力推开了他,嗔道:“你还没回答我的话。我要看你小时候的相片。”
贺煜眸光一晃,淡淡地道:“有什么好看的,你要看,直接看我不就行了?现在的我,绝对比以前小屁孩时迷人。”
“我不管,反正我要看,我不但要看你以前的样子,我还要了解你的过去。从你小时候到现在,你的一切,我都想知道。”凌语芊边低嚷,边冲出浴缸,站到了洗手盆那儿。
贺煜则再一次浑身僵硬,神色复杂地看着她,深邃的黑眸里的情绪,千变万化。而后,突然也道:“那你呢?我也想了解你的过去!”
凌语芊呆了呆,而后没好气地道:“拜托,你干吗跟着我问?按先后顺序,也该你先回答。”
贺煜恢复了沉默,又是对她若有所思地凝视片刻,忽然缓缓蹲下,高大的身躯,渐渐没入水中。
凌语芊见状,心中顿觉一恼,咬唇看着他,一会儿走过来,停在浴缸边缘,摆出一副懊恼无比的样子,“贺煜,快告诉我,不就是童年的事吗?有什么不能说的。”
贺煜似乎铁定了心,充耳不闻,对她的撒娇更是视若无睹。
凌语芊不觉又是一阵苦恼,眉心轻蹙着,脑筋飞快转动,稍后,突然委屈地呜咽出来,“是谁说会疼我爱我的,原来,你根本就是在撒谎,骗人,这点小事都不肯说,我就知道,你回来后一定打回原形。还不到一天工夫,你就变了,坏蛋,浑蛋,呜呜,呜呜……”
她边说,边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他,希望能看到他像在B市那几次一样哄她,可惜,结果都无法如愿。本是装出来的懊恼沮丧,这时渐渐变成真的了,她的嗓音略微拔高,恼怒地喊:“贺煜,我讨厌你,讨厌死你了。我再也不理你了!”
骂罢,她恨恨地瞪他一眼,随即扭头冲出浴室。
回到卧室后,她依然心存希望,暗暗留意着浴室门口,奈何久久都不见他追出来。她于是彻底死心,缓缓走到窗边,闷闷不乐地看着窗外。
想不到,他还是对她防备着。她根本就无法打入他的心里去。
采蓝还说一步一步来,如今,第一步都进行不了,又如何踏出第二步、第三步……
她不禁怀疑,在B市那些甜蜜温馨的画面是幻觉,是假象,否则,他怎么会连这点小事都不肯坦白,难道他连对自己说一声“我只有三岁前的相片,是因为那年被拐了,三年前才重返贺家”都那么难吗?
不就是被拐吗?不就是不在贺家长大吗?他还顾忌什么,他现今已是公司的总裁,从饭桌上便可看出,贺家的成员都很敬畏拥护他,即便是贺一然一家,对他也是奈何不了。
所以,他还顾虑什么,他还有什么好隐瞒的,他的事,贺家的成员都知道,那他为什么不肯告诉自己?除非,他并不把自己当作这个大家庭的一分子。他和爷爷一样。爷爷为自己穿针引线,让自己嫁给贺煜,却对贺煜的过往有所隐瞒。贺煜口口声声叫自己小宝贝,说爱自己疼自己,却一点点小事都不肯坦诚相对。他们这算什么,这算什么呢?
又或者,贺煜是因为自己不肯先说过往,便也不相让?素来强势霸道的他,要自己先顺着他的意?不,应该不是这样,应该不止这样,肯定还有其他原因,那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她不停思忖着,头痛欲裂,痛苦让她下意识地皱起眉头,上床躺下。
她将被子拉过头顶,让自己全身上下都裹个严实,然后继续沉思,继续纠结,翻来覆去,满腹懊恼,最后,又索性掀开被子,却见贺煜不知几时已然出来,头发湿湿的,身上只围着一件白色浴巾,此刻正站在床前,眸色深深地看着她。
凌语芊先是一怔,重新拉起被子准备裹住自己。
贺煜长臂一伸,及时阻止。
凌语芊和他争持,但最后力气终究不敌他,她便作罢,扔开被子,背对着他侧躺着。
贺煜抿唇,呼了一口气,抬脚跨到床上来,在她身边坐下,又是沉吟了片刻,缓缓道出:“我之所以只有三岁以前的相片,那是因为两岁半的时候,我被拐子集团拐走了,三年前才重返贺家。”
顷刻间,凌语芊本是蜷缩的身子,一动不动。
贺煜再次伸手到她肩上,把她的身子扳了过来,俯视着她,继续道:“爷爷说以免带来不良的影响,便不想让这事曝光,对外界宣布我是自幼出国念书,三年前才回来。爷爷一再叮嘱,故我才没有告诉你。”
凌语芊调整好心情,故作疑惑不解地道:“这有什么影响的?这有什么好隐瞒的?爷爷根本是杞人忧天。”
贺煜略略一怔。不错,自己也曾为此感到困惑过,自己也觉得这个理由不成立,直到后来……
见他静默着,凌语芊接着问:“那你被拐后的生活是怎样的,都在哪里?为什么到三年前才回来?你又是如何被家人认回来的?”
“我被拐后,爷爷和爸爸一直没放弃寻找我,他们在警局、医院等相关机构都留有资料,三年前总算接到医院的通知,说有个人出车祸,生命垂危急需输血,独特的血型和爷爷在医院留下的资料一样,经DNA比对,证实那人正是散失了二十多年的我。有我爸的输血,我最终脱离了生命危险,可惜脑部受损导致暂时丧失记忆,直到现在,我对26岁之前的事还是一无所知。”
贺煜继续娓娓而谈,俊颜一片暗沉。
与贺熠曾经对自己说的一样!凌语芊沉吟了一下,继续若无其事,“你们应该会去查你以前的事吧?你被拐到哪去了?过的是怎样的生活?是不是因为……你失忆了,爷爷才叫大家别说出去,用你是出国留学来掩饰?”
贺煜摇头,“查了,但什么也查不到,也因此,爷爷才叮嘱我们务必保密。”
查不到!
假如不是早就听贺熠提过,凌语芊此刻必定会像听到天方夜谭似的震惊,不过,她还是装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诧异状,“查不到?怎么可能呢。现在可是21世纪,资讯蓬勃发展的年代,再机密的事都能查出,何况只是一个普通人的过往。凭你们家的实力,更是轻而易举的。这事,是谁负责调查的?你自己亲自查过吗?”
“当然!”贺煜快速应了两个字,语气透出了沮丧和郁闷。一开始从爷爷那得知查不出自己的过往,自己也很是震惊和不解,毕竟,凭贺家的实力,几乎没什么事办不了,到了自己亲自负责时,才不得不相信。有时候,自己甚至想,自己会不会是凭空出来,过去的二十多年,会不会是在另一个星球生活了?当然,这样的想法,只是一逝而过,接着,便是浓浓的郁闷和懊丧。
“那你现在还有没有继续查?”凌语芊又问。
“有,屡试屡败。”贺煜说罢,浓眉更加深锁了。
凌语芊也陷入沉思。其实,这样的结果,她早已经从贺熠那得知。今天之所以问贺煜,只是想开始切入他的生活,让自己慢慢地对他加深了解。看来,这事,真的有诡异,那自己呢,要不要告诉他真相?可是,他会信吗?
“贺煜,你有没有觉得,好像有人要刻意抹掉你的过去?”凌语芊重新发话,把贺熠曾经的猜测,分析给他听,“你这事,真的太不可思议了。你想哦,就算你一直在哪个深山野岭或哪个偏僻的小村庄生活,但你出事地点是在G市,那就代表,你在G市逗留过的,结果却查不出来,那只能说,有人刻意抹掉你的过往。我总觉得,爷爷似乎清楚整个缘由。”
爷爷知道?的确,自己也这样怀疑过,也曽三番五次追问过爷爷,结果,爷爷每次都一口咬定不知道,那神情,就和真的一样,当然,也不排除爷爷的演技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可是,爷爷为什么要隐瞒?这期间,又和谁有关系?
看着凌语芊蛾眉紧蹙,一脸犯愁样,贺煜不由继续分析和揣摩起来,可渐渐地,一股熟悉的头疼陡然来袭,而且,越来越痛,痛得他面容起了扭曲。
凌语芊见状,大惊,“贺煜,你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了吗?”
“头……头痛,头很痛!”贺煜下意识地应答,抱住了头。
每当他想深入揣摩这事,头就痛得厉害,然后一片混乱甚至空白,所有的思绪就此中断,故渐渐地,他不再去想,将这事彻底放下。如今,她提起,他便又一次陷入,结果还是难逃头痛。
凌语芊更加惊慌,连忙站了起来,弯着腰,急切地道:“头痛?怎么会头痛?刚才想事情引起的吗?第一次这样呢,还是以前就这样?对了,药箱在哪?”
贺煜不语,跳下床,冲进浴室,像以往那样用冷水淋洒头脸,一会儿过后,莫名的头疼才渐渐缓解。
他抬起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双深邃的黑眸,痛苦已退,蒙上一层罕见的无助和茫然。
这时,凌语芊进来了,她步履轻柔,慢慢地走近他,在他身边停下,先是对着镜面注视了数秒,继而拿起毛巾,替他抹去脸上的水珠。他紧紧抱住了她……
夜里,她将头顺势埋在他的胸前。近距离的接触,使她更清楚地听到他稳而有力的心跳声,更能感受到,这个怀抱,是何等的宽阔和安全,令她一如既往地眷恋和沉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