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着声，直截了当地质问，低沉的嗓音如冰覆盖，“你们两个，三个月前是不是曾经在二十楼的女厕里说过关于总裁夫人的坏话？你们是受谁的指使，胆敢污蔑总裁夫人？”

    他没有直接说“我太太”，也不直呼凌语芊的名字，而是用了“总裁夫人”，还语气独特。

    两名职员一听，即时重重地呆住，美梦破碎，剩下的只有惊恐，一下子就惶恐起来。原来，总裁叫她们来，是为了算账，让她们逐一自我介绍，是为了从中辨认声音。她们那天在女厕的谈话，还是被人听到了，被总裁给听到了。

    “说，这个谣言，你们是从哪里听到的，是谁吩咐你们传播的？”贺煜继续怒斥，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们。

    两女瞬时又是一阵哆嗦，面色持续惨白，吓得两眼发直，战战兢兢地看着贺煜。贺煜脸色越来越难看，眼神越来越想杀人。她们越来越惧怕，越来越惊恐，其中一个，猛地大叫出来：“海霞，你快说，那件事是谁告诉你的，快告诉总裁，好让总裁放过我们。”

    “我……”被唤为海霞的女子，舌头打结，浑身颤抖不断。

    贺煜再度朝她射出眸光，用眼神警告她立刻招供。

    海霞霎时心惊肉跳，在同伴的疾声催促下，终于如实招供了，“是……是李小姐，我从Alice那里听到的。”

    李小姐，Alice，李——晓——筠！贺煜心头一震，怒火中烧。

    “总裁，对不起，我知错了，我……我不该说出去的，我不是有心的，而且，我只和华容说过，请您给我一次机会，对不起，对不起……”海霞立马道歉，对不起说了不下十次。

    另一女子也赶忙求饶，“我也没有跟别人提过，总裁请饶命。”

    饶命？命，暂时可以饶，但……贺煜猛地拿起话筒，把李秘书叫进来。

    李秘书进门后，见到两女一直在说对不起，不由暗暗一讶，但也不动声色，走到贺煜跟前。

    “从今日起，这两个人，立刻给我炒掉！”贺煜冷冷地发出命令。

    两女一听，迅速抬脸，先是难以置信地看着贺煜，而后，继续呼叫：“总裁，请别炒我们，我们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请给我们一次机会，请给我们一次机会，总裁，您大人有大量，求求您，求求您……”

    “以后要是再让我听到任何关于总裁夫人的污蔑和谣言，到时要的，不只是你们的工作，而是……你们的命，株——九——族！”贺煜疾言厉色，狠下警告，此刻，已由一个冷面总裁，化身成了掌控世人性命的阎王，然后，再次吩咐李秘书。

    李秘书困惑好奇到了极点，但她终究是个优秀的秘书，更多大风大浪都见过，于是好奇只一瞬间，马上板起脸，叫两人随她出去。

    两女继续跟贺煜苦苦哀求，甚至还下跪，可惜，贺煜已经扬长离去，最后，她们转为恳求李秘书。

    李秘书看着她们，稍后，神色严肃地警告：“虽然我不清楚你们到底犯了什么错，不过看在大家同为女性的分上，我提醒你们一声，刚才总裁的话，你们最好时刻谨记在心，否则……后果的严重不是你们能想象得到的。总裁和贺家的能耐，你们可想而知！”

    说罢，不再浪费口舌，将两人带到人事部，正式做了宣告。总裁亲自辞退，结果自然是，刻不容缓地给办了。

    贺煜回到办公室后，又事不宜迟地把李晓筠叫来，不过，进来的人，除了李晓筠，还有李晓彤。

    原来，刚才李晓筠得知贺煜召集二十楼全部女性职员，便隐约猜到是东窗事发，于是立刻打电话跟姐姐李晓彤求救，李晓彤也立马赶来。

    对李晓彤的出现，贺煜先是怔了怔，而后，薄唇一扯，绽出一抹冷笑。

    李晓彤默默注视着他，这个迷人心魄让人沉沦却又冷酷无情伤人至极的男人，心中依然禁不住地剧烈揪痛。

    李晓筠则笑容展现，佯装若无其事地道：“煜大哥，你找我是为何事？我和姐姐刚好吃完午饭，顺便叫姐姐也一起过来，你去B市那么多天，姐姐很是记挂思念你呢，几乎每天都彻夜不眠。对了，你觉不觉得姐姐瘦了很多？都是因为太想念你而茶饭不思的缘故。”

    贺煜眸光下意识地晃动了下，定定落在李晓彤的身上，上下审视，心中即刻生起一丝内疚。

    李晓彤佯装坚强和淡定，主动说道：“筠筠跟我说了你今天召集一些员工，追究关于某个谣言，所以，我带她来跟你道歉。她年纪还轻，少不更事，但她是无心的，希望你能给她一次机会，原谅她。”

    年少不更事，无心的。好一个无心之错。贺煜恢复冷酷，恢复了凌厉的目光，直射向李晓彤。

    这时，李晓筠一脸悔恨知错的样子，“煜大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是误信了传闻，愤愤不平，所以才对海霞诉说，且也想从她那里得到确切的证实，我不是故意的……”

    贺煜见状，更加气愤，打断李晓筠的辩解，冷声质问：“你确定这个谣言是你误信，而非蓄意制造？你确定？你要够胆，就再说一次！”

    李晓筠赫然一怔，身体禁不住一抖。

    李晓彤护妹心切，马上辩解：“什么蓄意制造，你认为这事是筠筠策划的？怎么可能，筠筠那么单纯，怎会做出这种恶劣的事？”

    呵呵，你也知道是恶劣的？只不过，当真是李晓筠单纯吗？又或者，是你自己太单纯，被李晓筠给骗了？贺煜继续冷笑，睥睨着她们，随即拿起桌面的录音器，对着李晓筠，狠狠砸了过去，“自己听听看，这是原版，至于动过手脚的，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

    李晓筠面色又是一变，两眼瞪大地看着录音器砸来，砸到她的身上，然后，滑到地毯上，依然没有去接。

    李晓彤倒是弯腰捡了起来，迫不及待地打开，聆听。

    “别以为做得很细密就能蒙过所有的人，跟我比，你还嫩得很！”贺煜继续冷哼，几乎说得咬牙切齿。

    整段录音，总算听完，李晓彤难以置信，带着询问的眼神看向李晓筠。

    李晓筠眼神先是闪烁一下，否认，“没有，我没做过，姐姐，你信我，真的不是我干的！”

    “真的不是你干的？行，那我交给警察局查办，你直接跟警察去解释！”贺煜先是怒目，继而冷冷发笑，“不过呢，我可得提醒你一声，那监狱，可不是好玩的，你自小娇生惯养，一旦进去，不知还能否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李晓筠俏脸全然苍白，再也不敢吱声，猛揪住李晓彤的手，惧意尽露。

    李晓彤心头则轰然一震，陡转痛心，定定看着李晓筠，稍后面对贺煜，冷静地道：“煜，有必要这样吗？有必要这么绝吗？姑且不说这事是否真的筠筠所为，就算那是事实，你闹上警察局，这对你就很好？别忘了，这是一件丑闻，一件特大的丑闻，会震撼全城的丑闻！你，输得起吗？”

    贺煜眸色一沉，抿唇。

    “筠筠的确有错，可是，有错的不止她一人。你素来料事如神，这次却被人轻易骗了，为什么？你可知道是何原因？那是因为，你自己也认为她是个贪慕虚荣、不干不净的女人。所以，你也有错，你更有错！”李晓彤继续道，一针见血，说到了贺煜的痛处。

    贺煜恼羞成怒，呵斥出声，“Michelle！”

    而这样的称呼，同样是深深刺痛着李晓彤的心窝。

    Michelle！

    曾经，不管他多生气，多恼火，都还是会叫她彤彤，如今，他却转成了喊英文名，和其他人一样，叫她的英文名！再也不是那个专属于他的，代表着宠溺和疼爱的小名。

    男人，变得果然快，这一切，都是因为凌语芊，一个人的习惯，不是那么容易就改变，那么，是因为凌语芊吧？凌语芊跟他“下令”，不准他再呼唤自己为“彤彤”吗？

    越想，李晓彤越发愤慨，越发不甘，新仇旧恨全都涌了上来，犀利的言语变得更加激愤，“空穴不来风，只有影子不正的人才落人话柄，筠筠之所以怀疑她，那是因为，她本来就是个无耻的贱人，是个抢人男朋友的狐狸精，卑鄙无耻的第三者。她能使出浑身解数将你迷住，把你从我身边抢走；又怎么不可能想出其他的办法来讨好甚至……蛊惑贺爷爷？你听，这录音器的对话就是一个证明，你能确定她当真没有对爷爷做过什么？爷爷当真就那么轻易让一个来历不明、什么也不是的女人当他最器重的孙子的妻子？当贺氏家族继承人的妻子？”

    贺煜气得暴跳如雷，怒火中烧，“李晓彤，你在狡辩，别用你在法庭上的那套来对我！”

    “我没有狡辩，我说的都是事实。制造谣言的人有错，而相信谣言、利用谣言去伤害别人却又不肯承认过错的人，更是大错特错。贺煜，因为你自己对她有偏见，故你利用这个谣言来伤害她，如今，真相大白了，你觉得后悔了，于是就把错归咎到别人身上，你根本就是个孬种！你不敢面对这个错，你变了，再也不是那个敢作敢为的贺煜，你变了，只因为凌语芊，那个不知廉耻，利用美色到处博取好处的贱人。贺煜，看你娶了一个什么样的妻子，看你迷恋的，是个怎样的人！”

    “住口，你给我住口，李晓彤，给我滚出去，立刻在我面前消失，我不想再见到你，永远都不想再见到你，滚！”越多的痛被血淋淋地挖出来，贺煜越是恼羞成怒，越是抓狂，几乎崩溃。

    这个李晓彤，比李晓筠还可恶，她们两姐妹，是这世上最可恶的人，他真想抡起拳头狠揍她们一顿，奈何，她们是女人，是他不能动手的女人，即便再愤怒也不能殴打的女人，为什么她们是女人，为什么，为什么！

    贺煜在歇斯底里，抓狂崩溃，李晓彤何尝不是柔肠寸断，痛彻心扉。

    从他口中发出的一个个字，俨如一把把尖刀，无情地，狠狠地，用力剜着她的心，切成一片又一片，鲜血淋漓，引发了漫无边际的痛，无休无止的痛，痛得她无法呼吸，痛得她几乎要死去。

    她极力稳住摇摇欲坠的身体，极力忍住不让泪水流出来，悲伤怨恨的灵眸定定看着他，这个冷酷无情的男人，这个变了心的男人。

    瞧着彼此痛苦的两人，李晓筠在心里笑开了，真解气，真爽！当然，善于伪装的她，表面上呈现出来的，同样是一副悲切伤心状，她伸手扶住李晓彤，义愤填膺地道：“姐姐，别生气，别难过，他变了，他不再是我们的煜大哥了，我们走，我们走！”

    是啊，他再也不是以前那个贺煜，再也不是那个对自己疼爱有加的贺煜，他已经被一个狐狸精迷惑了心志，变成了一个令自己陌生，陌生到令自己悲痛欲绝的负心汉！李晓彤无意识地挽住妹妹的手，对办公桌后的男人留下深深的一望，随即转身朝外走。

    “站住！”贺煜叫住她们，对着她们的背影，冷冷怒瞪了片刻，咬牙切齿地警告出来，“别以为我会就此放过你们，你们给我听着，任何伤害她的人，我都会格杀勿论，都会杀无赦！”

    李晓彤听罢，彻底心碎了。她强忍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夺眶而出。

    贺煜，你狠，你真狠！

    “姐姐，姐姐——”李晓筠轻声呼唤了一句，依然一副关切伤悲的模样。

    李晓彤在她手背上轻轻一按，做了一个深呼吸，而后，继续迈步，再也没回头，再也没看身后的男人一眼。因为她知道，看了，只会增添伤痛！看了，她有可能无法坚强地走出去。

    她如履薄冰，一步比一步沉重，一步比一步艰难，不知费了多大的劲力，总算离开这个令她几乎要窒息的办公室。

    她扶着冰凉的墙壁，明明是初秋，她却感觉像是冬天来了，四周围都很冷，极冷，冰冷的空气迅猛地朝她席卷过来，刺痛了她的脸，刺痛了她的手脚和全身，刺到她的内心深处。

    李晓筠继续姐妹情深地搀扶着她，先是对她沉浸在悲痛中的样子暗暗痛快地享受片刻，而后，假惺惺地发出忏悔，“姐姐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对不起。煜大哥说的没错，这次的谣言确实是我弄的。凌语芊那不要脸的狐狸精，她利用美色抢走了煜大哥，使得姐姐悲伤痛苦，我便一直心存不忿，一直暗中留意着她，有天见到贺爷爷和她一起吃饭，于是偷偷跟去察看，将他们的对话录下来。得知这个贱人竟然跟贺爷爷提出想嫁给煜大哥，而贺爷爷竟然还真的答应了，我义愤填膺，心想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那贱人奸计得逞，思来想去后，找人在录音中动了手脚，干扰了那儿的闭路电视，然后散出传言，目的就是让煜大哥误会那个贱人，拒绝这场婚事！”

    随着李晓筠的述说，李晓彤略微从悲痛中出来，看着眼前这个唯一的妹妹，她心中好比打翻了五味瓶，百感交集，复杂难理。她才这么小，却懂得这样做，而这样做，是为了替自己讨回公道。

    李晓筠则继续虚情假意地悲诉，“谁知道，煜大哥结果还是娶了那个贱人，毫不介意，渐渐对那贱人动了真情，并且一直追查此事，为那贱人讨回公道。姐姐，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

    李晓筠说着，泪如泉涌，低啜哽咽起来。

    李晓彤连忙搂住她，不断安抚。筠筠这样做，的确是错了，但也正因此，让她看到了贺煜更加冷血无情的一面，让她心存的最后一丝幻想和希冀，彻底粉碎。不管怎样，她还是应该感激筠筠的。

    “我之所以一直瞒着这事，是因为我清楚善良的姐姐你肯定不会让我做下去，而我刚才死不承认，是抱着侥幸的心理，希望能蒙混过关，只可惜，煜大哥太厉害了，而且，还……那么狠心！”李晓筠脸色再次大变，担忧起来，“姐姐，煜大哥刚才说格杀勿论，说杀无赦，该不会是真的吧？我好怕，万一煜大哥真的把我送进监狱，我该怎么办，我不想坐牢，不想不洗澡，不想被蟑螂老鼠咬，姐姐，怎么办，救我，你一定要救我！”

    瞧着妹妹几乎哭了的样子，李晓彤不禁心疼，将李晓筠搂得更紧，保证着，“筠筠，别害怕，姐姐不会让你受这样的苦的，你放心，姐姐一定会帮你，一定会。”

    “真的吗，姐姐真的可以帮我化险为夷？可是，煜大哥他变了，完全成了另一个人，变得很让人心寒和心痛！”李晓筠依然不怎么相信，将李晓彤的手越抓越紧，“姐姐，你打算怎么帮我，办法真的可行吗？你不如先说给我听听？”

    “嗯，可行，一定可行！”李晓彤再三保证。拍拖纪念日那天，贺煜正式提出结束关系，曾经说过无论将来自己有什么困难和麻烦，他都会帮自己，如今，她要他兑现承诺。

    李晓筠一直目不转睛，见李晓彤信心十足，追问：“姐姐，你有什么妙计，快跟我说，跟我说说吧，求你！”

    李晓彤沉吟了片刻，终于将缘由道出。

    李晓筠总算明了，放下心之际，忍不住暗生妒忌，好一会儿，才调整好心情，再度摆出愤愤不平状，“姐姐你看，煜大哥也知道你对他有多好，曾经给他的帮助有多大！都怪那不要脸的贱人，仅凭美色就把煜大哥抢走，你陪伴煜大哥三年，结果却败在她的手下，真是气死人，老天爷真是瞎了眼，竟然让这样的贱人不劳而获，可恶，真是太可恶了。”

    “筠筠……”见妹妹捶胸顿足，李晓彤赶忙阻止，同时，也禁不住满腔悲愤和不甘。

    李晓筠偷瞄着她，惋惜不已，“姐姐，我是替你感到可惜和不甘，虽然煜大哥被迷惑了，但他始终是煜大哥，是世上最优秀最完美最迷人的男人，唯独姐姐你才有资格拥有的男人，所以姐姐，我们不能就此便宜了那个贱人，不能就这样让那贱人白白霸占了煜大哥！”

    李晓筠说到激动处，表露的神情不同寻常，可惜李晓彤没有留意到，她被李晓筠的话牵动和影响着，陷入浓浓的愤慨和悲伤当中。

    是的，她根本无法放下贺煜，自始至终都放不下，即便到了今天，这个男人把她的心彻底伤透了，把她仅存的一丝希望也抽走毁灭了，她还是无法停止爱他。

    曾经太过投入，太过沉沦，导致不可自拔。即便被摔得粉身碎骨，被伤得体无完肤。

    “对了姐姐，我们去找伯母。”李晓筠猛然道。

    李晓彤回过神，困惑，“找伯母，你说季伯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