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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自强自立(3)
    对不起,高峻,无法跟你去看看你那个世上最坚强的母亲。

    对不起,贺熠,无法再陪你体会一次江水迷醉,夜梦后海。

    对不起,爷爷,无法实现你当曾爷爷的梦想。

    ……

    好多好多的对不起,而这些人里面,唯独没有他的存在。

    凌语芊已经泪流满面,绝望伤悲的泪,仿佛断了线的珍珠,不停地往地面落去,响起了噼噼啪啪的声音。

    视线已然模糊,但她毫不眨眼,失神地看着马路上匆忙来往的朦胧车影,一会儿,她终于闭上带泪的眼眸,心一横,娇小的身子如闪电般地冲了出去。

    与此同时,另一个人影风驰电掣,迅速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整个抱入怀中,用他自己的身躯,挡住她。

    “吱——”

    “吱——”

    “吱——”

    ……

    顷刻间,各种刹车声划过路面,响彻半个天空,还伴随着一阵没人觉察的闪光灯闪光和菲林旋转声。

    巴士、私家车、的士等等,本是快速驰骋的车子纷纷刹车,整个路面顿时陷入了一片混乱。

    “放开我,放开我!”凌语芊奋力挣扎,悲伤哭叫,她抬起脸,侧面看向抱住她的人,看到了……肖逸凡苍白的俊颜。

    是的,肖逸凡被吓得脸都变白了。他刚录完音,路过这里,在等红灯,忽见有个人影很眼熟,走近看清楚是她后,又惊又喜,他正在纳闷她这么晚了为什么还会出现于此,却惊见她竟然冲出马路,不顾一切,亡命地冲了出去。

    不错,那根本是亡命!她根本就是想自杀!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放开我,逸凡,别管我,让我去!”凌语芊一个劲地挣扎,丝毫没有发觉,因为她的突然出现,整个交通陷入了瘫痪,所有的人,开车人,行路人,都盯着她看,紧紧盯着她看。

    肖逸凡惊魂未定,牢牢地抱着她,也一时忘了周遭的一切,他心如刀割地看着她,由头到脚,然后,看到她的裙子像是被染上了一片红色,那片红,有别于她裙子的粉红,而是鲜红,是血红!

    她流血了?可是,车子明明还没有碰到她的身体,她为什么会流血?

    对了,宝宝!

    肖逸凡想到此,更加心胆俱裂,想也不想便拦腰抱起她,越过长长的马路,朝对面的医院奔去……

    在他们身后,留在马路上的,是一双双惊愕的眼睛。

    急诊室的大门紧闭着,肖逸凡守在门口,来回踱着步,好一阵子,才晓得从凌语芊的手袋里取出她的手机,找到贺煜的电话号码。

    可惜,贺煜没有接听,他又发了一条短信:贺煜,我是肖逸凡,语芊刚才差点出车祸,出血了,医生说有可能会流产,你赶紧来,在XX医院急诊室。

    发完短信,他心急如焚地等候,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急诊室的大门总算打开,而这时,贺煜也出现了。

    “你来了。”肖逸凡友善地迎向他。

    贺煜沉着脸,给肖逸凡冷冷一瞥,高大的身躯自顾自冲进刚打开门的急诊室内。

    病床上,躺着凌语芊,面色苍白如纸,两眼空洞无神地盯着天花板。

    “医生,请问什么情况?”肖逸凡已经迫不及待地询问出来。

    医生看了看他,再看看了贺煜,道:“你们谁是病者的家属?”

    “我……我是她朋友,这位是贺先生,她的丈夫。”肖逸凡下意识地回答。

    医生注意力落在贺煜身上,看着贺煜一言不发的冷酷模样,他难免感到有点儿不悦,但还是公事公办,“贺先生,由于贺太太上次堕胎处理不当,子宫大大受损,胎儿本来就难养,如今发生剧烈的动作,导致胎儿不稳,有流产的先兆。”

    堕胎!她竟然堕胎过!这不是她第一次怀孕?贺煜首先注意的,不是胎儿不稳,而是……她曾经堕过胎!冷峻的面容,陡然更加骇人,眸光也更加冰冷,直射向床上的人。

    医生见状,明白一二,看来,床上的女人,上次并非为丈夫堕的胎。医生面色愈加凝重,继续道:“胎儿的健康情况尚可,所以我会给她打针,看能否尽量保住,你们请稍等,我去准备一下。”

    医生已经出去,急诊室内,气氛变得更加紧张和沉重。

    肖逸凡也被医生的汇报给震撼住,他是男人,自然看懂了贺煜的反应,语芊上次的堕胎,很明显,不是为贺煜。

    “贱人,谁的孩子?你还为谁怀孕过?你为谁堕的野种?”

    寂静的室内,霎时响起一阵雷霆怒吼,只见贺煜冲到床前,一把扼住凌语芊的下巴,那眼神,几乎要杀人。

    凌语芊不得不转眼对上他,这张依然很陌生的面孔,陌生得令她依然痛不欲生。

    谁?如果我说,是为你呢?不管三年前还是三年后,只有你才值得我付出一切,你信吗?信吗?

    不,你应该不会信,而且,就算你信又如何?你已经变了,你已经不再是天佑!

    她的沉默更令贺煜火上加油,他看到了她眼里的恨意,所以他不禁加大力度,更加无情地扼住她的下巴,“果然是个小贱货,我贺煜,瞎了眼,鬼迷心窍,才睡了你,才爱上了你!”

    贺煜咬牙切齿地说完,再加一把力,看到她痛得扭曲起来,他松开,站直身子,理智全失地对着门口咆哮:“医生,快给我滚过来,不用再保胎了,立刻给我弄掉,立刻!立刻!”

    贺煜此话一出,顿时给在场的三个人带来了震惊。

    凌语芊,奄奄一息的她,本沉浸在他刚刚所说的那番话所引发的痛苦悲愤当中,而此刻,千疮百孔的心再刺入几刀,并且洒下一把白花花的盐,那种痛,难以形容,难以想象,难以承受。

    立刻弄掉胎儿?他凭什么做出这样的决定?他有什么资格做出这样的决定?就算他是孩子的父亲,他也不能这样。再说,就凭他冷血地说出这样的话,说明他不配当宝宝的父亲,这个刽子手,充其量,只提供一粒精子而已,自己是宝宝的母亲,宝宝在自己的肚子里,自己才有权利决定宝宝的去留,所以,他休想,他休想!

    肖逸凡内心如波涛汹涌,浪潮澎湃,对贺煜发出难以置信甚至愤慨的眼神。紧接着,他看向脆弱得像个随时都会破碎的玻璃娃娃似的凌语芊,疼惜怜悯之情不觉加深了好几层。

    至于医生,本是准备好保胎针兴冲冲地跑来实行他光荣的救人职责,本是想着会受到大家的感激,谁知迎接他的,竟是这样一个消息。

    假如没猜错的话,眼前这个倨傲无理的男人应该是因为女人曾经堕过胎而做出此等愤怒的决定。可是,这也太残忍了吧,就算女人曾经堕过胎又怎样,孩子是无辜的呀,何况这是他的孩子!

    虽然不清楚个中恩怨,但是,本着医生的责任,医生还是赶忙做出劝慰,“贺先生,胎儿的情况其实还没到最糟糕的地步,我已经找到办法保住他,尽管没有十成的把握,但几率还是很大,所以,不用滑掉的。宝宝的依附能力极强,他应该会好好地依附在母体,健康成长下去……”

    “废话少说,快点给我施行手术,不管用什么办法,要多少钱,你都给我弄掉,弄得一干二净!”贺煜打断医生的话,那深沉冷血的样子,仍像个地狱修罗。

    “呃——”医生怔然了。

    这回,肖逸凡走近两步,到贺煜跟前,疾声道:“贺煜,你冷静点,请你冷静点!”

    贺煜眼眸敛起,一簇怒火在眼中狂烧,对肖逸凡冷哼:“你是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话?不关你的事,给我滚,立刻!”

    肖逸凡更加愤慨,咬了咬唇,也豁了出去,“我不是什么东西,我是语芊的朋友,她有事,我关心她,所以,我不会滚!”

    朋友!

    听到这个称呼,贺煜脑海冷不丁地闪出贺芯曾告知的某件事,更加妒火攻心,“朋友?你配吗?”

    “配不配不由你来定断,我是语芊的朋友,而不是你的,所以,这由语芊来定断!”肖逸凡也不甘示弱。

    因为语芊的关系,他对贺煜不禁多加了解一番,枉他还钦佩着贺煜卓越的才干和超凡的魄力,还暗暗替语芊高兴,有幸嫁给如此优秀完美的丈夫,然而事实上,这个贺煜根本就是个人面兽心的家伙,是个冷血无情的恶魔。

    站在一边静静观察的医生,再也忍不住了,提醒道:“你们别吵了,这里是医院,不得喧哗。对了,你们都出去吧,救人要紧,我要给病者保胎……”

    “不准保,没听到我的话吗?拿掉,马上给我拿掉!”贺煜又呵斥出声,依然怒火攻心。

    “不准拿掉!”这时,小小的房间,响起另一道嗓音,是凌语芊的,她终于出声了。

    “医生,给我保胎!求你,无论如何,都给我保住。”她接着说,声音依然很柔,但不再弱,一股坚不可摧的力量在爆发。

    医生立即应是,走到凌语芊的身边。

    不料,贺煜比他更快,庞大的身躯巍然伫立床前,挡住不让医生靠近凌语芊。

    医生愣了一愣,面色恢复凝重,告知另一件事,“贺先生,请你让开。我老实告诉你吧,我刚才也说了,贺太太由于上次……堕胎后处理不当,子宫本就不容易怀孕,不容易养孩子,这次要是再滑胎,那会加重对子宫的损伤程度,将来想要再孕,恐怕没那么容易。”

    贺煜听罢,心头大大一颤。奈何,他的心魔并没有停止搅动捣乱,他又无可克制地想起了那段视频,坚持道:“无所谓,照我的意思去办!”

    哼,他宁愿这辈子没有子孙后代,也不会让高峻的计谋得逞,更不会让她有机会和别的男人生孩子。

    医生再也无话可说。

    肖逸凡心头怒火持续飙升着,但碍于身份,也无可奈何,只能攥紧拳头,极力忍住没往贺煜身上打过去。

    而凌语芊,彻底地绝望,绝望后,她看向医生,“根据你们医院的规定,这孩子的去留,是否只有父母才有权决定?”

    “当然。”医生马上应答。

    “那给我保胎吧。我是孩子的母亲,至于父亲……他不是!”凌语芊目光重返贺煜的身上,若非不得已,她真的不想再看到这个魔鬼,不想再看到这张脸。

    清澈而空洞的眼眸,悲愤交加地瞪着他,她斩断情丝,怒斥而出,“贺煜,该滚的人是你,不关事的人也是你!所以,立刻给我滚,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说到最后,她几乎是在吼叫,由于出力太大,以致下面又是一阵剧痛,全身都在抽痛,包括那颗被伤得千疮百孔的心,然后,她再也发不出声。

    贺煜阴沉恐怖的脸陡然更严重一层,整个人冷得无以形容,如尖刀般锐利的黑眸,死死地盯着凌语芊,手抬起,再次扼住她的下巴,“有种,你再说一次!给我再说一次!”

    凌语芊再也感觉不到痛,她已经麻木,恨意依旧的清眸,果敢地迎着他的邪恶,她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吼出:“孩子的父亲,不是你,你不配!”

    贺煜的手收得更紧,凌语芊整块下巴也随之更加涨红。

    这时,医生再也顾不得,一把推开了贺煜,冲到凌语芊的跟前,劝阻道:“贺太太,别激动,你的情况不宜大叫,不宜动怒,请冷静,冷静!”

    “别叫我贺太太,我不是,不是!叫我凌小姐,凌小姐!”凌语芊依然没有冷静下来。

    “好,凌小姐,你别再动气了,你不是要保住胎儿吗?那就冷静下来,记住,冷静!”医生赶忙听从,说罢,拿起针筒和药水,给她注射,直到一切都安排妥当,他做出交代,“保胎针已经注射,接下来是观察,千万别动气,否则,恐怕华佗再现也无济于事了。”

    医生刻意说得更严重,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把那暴怒的男人赶走,他转身对贺煜和肖逸凡道:“病人需要好好休息,你们都暂且出去吧。”

    贺煜仍旧面若冰霜,先给医生一个冷瞪,目光依然抑制不住地朝床上的人影扫去,好一会儿,他收回视线,高大的身躯扬长而去。

    肖逸凡暗暗松了一口气,走到病床前,柔声安抚,“语芊,你好好休息,我在外面等你,有事,打电话给我。”

    凌语芊晦暗死寂的眼神终于拾回些许光彩,感动地婉拒,“谢谢你逸凡,不用了,你快回去休息吧,耽误了你不少时间,对不起!”

    “傻瓜,我们是好朋友不是吗?既然是好朋友,那就该互相帮助,除非,你不把我当朋友。”

    “逸凡……”凌语芊眼眶猛然一红,声音也起了哽咽。

    “你的情况尚未稳定,就算我回到家,也无法入睡,那不如留下。所以,别再赶我了,嗯?”

    自己哪是赶,自己何尝不希望有个人能陪自己度过这难熬的、痛苦的漫漫长夜!只是,这个人不应该是他,尽管他是自己的好朋友,也不该是他,而应该是……应该是……

    呵呵,自己怎么还在奢望,怎么还在奢望那个冷血无情的魔鬼?

    看着凌语芊千变万化却依然摆脱不了悲伤痛苦的神色,肖逸凡下意识地握住她的手,无限怜惜地安抚道:“语芊,别再想太多,别想那些悲伤的事,现在最主要的是保住胎儿,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好吗?算是答应我的一个要求,嗯?”

    凌语芊抬眸看着他,美目渐渐凝起了泪水,喉咙更加哽咽,乖乖地点了点头。

    肖逸凡黯然伤神,手本能地抬起,欲抹去她眼角的泪水,其实,他还希望,能俯下身去,在她光洁的额头落下一吻,但最终,他还是忍住冲动,只抿唇,给她一个鼓励性的笑,转身走了出去。

    在门口处,被一高大的人影堵住。

    是贺煜!

    那脸色,那眼神,那表情,还是那么不可一世。

    肖逸凡本不想理他,但稍作考虑,还是淡淡地道:“我们……谈一谈?”

    贺煜不出声,带怒的火眸继续冷冷地瞪着肖逸凡,见肖逸凡走到走廊尽头,他不由也抬步,缓缓跟上。

    夜已深,风更凉,却正好能将人的混乱思绪吹散。

    肖逸凡深吸了一口气,接着呼出,看着楼下车辆往来不息的马路,他不禁想起刚才那幕惊心动魄的画面,心有余悸,娓娓道:“一个女人能带着尚未出生的胎儿一起寻死,诀别她的父母、亲人和朋友,甚至于……连她最爱的那个男人都不要了,可见她的心是何等的绝望。”

    贺煜抿着唇,同样俯视着楼下路面,俊颜布满思忖,眉眼间的怒气,似乎没那么旺盛了。

    “我是半年前认识语芊,不,确切来说我认识她已有一年,当时,我在隧道里唱歌,她给路人画素描。不可否认,一开始吸引我的是她的美貌和才气,起初我以为她是个出来玩耍的千金小姐,可渐渐地,我发觉事情并非如此,她的样子,是年轻的,但举手投足间自然流露着一股成熟和坚强,那是一种饱受风霜后养成的成熟和坚强。我更好奇了,我在想,她最多也就20岁出头,到底经历过怎样的创伤,使她看起来那么沧桑?”肖逸凡接着往下叙说,脑海随之涌现起曾经的一幕一幕,其实,那样的成熟和坚强,他自己也有,以致他疯了似的注意她,即便是病了,也坚持不懈去卖唱,只为能见到她。

    当然,这些他不会说出来,不会告诉贺煜,也不会告诉语芊,毕竟,她已是有夫之妇,已经有了她自己选择托付一生的男人。

    不过,他要呵护她的心,不会改变,任何伤害到她的事,他不允许,任何伤害到她的人,他也会阻止,即便,那是她的丈夫,是她最爱的男人。

    所以,他继续分析和劝慰,“每个人都有过去,既然是过去,那就不应该再去理会,不应该在意。不管她曾经爱过谁,不管那是怎样一段刻骨铭心的爱,不管她曾经为谁堕过胎,都已成过去。而现在,她怀的宝宝是你的,她要保住的胎儿,是你的。其实,你应该感到庆幸,因为你和她的宝宝,保住了。你比那个男人幸运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