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抬起眸子时,已经又是那副不愠不恼的冷秀模样。
“蝶纹姐,麝兰,我想求您们一件事……这封信,您们能不能不把它拿给沐魂叔看?”她的架势竟像是要给蝶纹行大礼。
蝶纹一把扶住了她的肩:“叩拜之类的还是免了吧,虽然我看不起你,却也不能不承认地位的差距——我和麝兰都受不起你行礼,怕是要折福了。”
“可不可以不把这封信给沐魂叔看,不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免传到他的耳朵中去?”她脱力了似的不断地叨念着同一句话。
“你当我蝶纹是傻的么?我怎么可能会去把这种东西拿给姐夫看,催命么?”
麝兰温柔地朝若离点点头。
她舒了一口气,泪光闪烁地躬身道:“谢谢!”
蝶纹立刻将她扶起来,面色凝重地道:“但是——”
刚放下的心又悬到了喉咙。
“我不说,你不说,没有这封信,难道曦晨背叛的事情就不会传到姐夫的耳朵中了么?你以为那些等着看他笑话的会像咱们一样顾及姐夫的情绪?他们恨不得姐夫气得浑身抽搐。你又如何能够拦得住?”
“我能。”若离咬咬牙:“我是天界第一神女,我不信我连这点事都做不到。”
“好,就算你用你的身份能够堵住仙族的口,那么冥族呢?如果曦晨作为使者,或者冥界借着个什么理由开个宴,莫非你还能管得了那些冥族么?”蝶纹冷静得有些可怕。
“那我就去求爷爷,让他彻底拒绝和冥界的往来,不接受他们的拜访,更不接受他们开宴的要请,这样总可以了吧?”
“你是主上的孙女不假,主上宠爱你也不假,甚至主上对姐夫不薄这件事也是有目共睹的。但是,主上的孙辈不只有你,他对姐夫恩情再重,也不可能为姐夫牺牲所有的一切。真的让他与冥界彻底为敌,这根本是不现实的。”
“但我那所谓的娘亲——澜潇湘的死,让天冥之间的关系早就冷彻了。再冷一点点,还能怎么样呢?”
“若离丫头,你不要忘记了,澜潇湘公主的事,可和你那位亲爹脱不了干系。你讨厌默穹,想与他划清界限,但是在其他仙族的眼中看来,你只不过是小女孩的任性而已,终究还是他的女儿。同为一家子不断地给天界坐祸,你让主上怎么想,怎么可能还一而再再而三庇护你?”
蝶纹说的这些,若离又何尝不知道?
只是在深深地绝望感笼罩心间的时候,就很难真的做到无动于衷。
“那我就哭,就闹!他不会忍心看我哭成花猫的,反正你们交给我,我一定能够让天界闭嘴,让冥界无法把消息传到沐魂叔的耳朵里的!您们就放心地交给我吧!”
“主上是心软,是不可能忍心看你哭。那些见风使舵的家伙,探到了主上的口风,肯定也不会有异议了——但是,主上的手下,并不全是那种势利眼。别的咱们放着,单说代执息渊殿下,虽然他看上去像是只会溜须拍马的马屁精,实际上他的骨子里却是真正的正直。他会想方设法做到自己认为对的事情。而你因一己之私,就把天冥的关系不当回事,这在息渊殿下看来,必然是他要冒死阻止的。而主上不是糊涂虫,他每次对息渊的吼叫多是装样子,到最后他是占理的一边,你以为你的眼泪攻势能够牵制他多久?”
蝶纹没有一点点笑意,然而还是毫不留情地粉碎了她微弱的希望。
若离没有因为这点打击流泪的。
在听到莫吟心的死讯时,她都没有哭出来。
也许是性格使然,哪怕眼睛发酸,心里空空如也,反而一点泪水也落不下来。
木桩一样立在那里,不哭也不笑,盯着蝶纹的脸,眸子没有映出她的影子:“那你说我应该怎么办呢?我还能怎么办呢?”
“答案不是很简单么。”蝶纹把信纸塞回她的手中:“只有你亲口告诉姐夫,他受到的伤害才会最小。如果你专心守着这秘密,不单姐夫早晚还是会受到刺激,连你自己都可能会因为始终想要隐瞒而受到威胁利用。”
若离将信纸攥成了团。
她猜想到了蝶纹会说的那唯一的方法。然而,亲耳听到,还是叹息:“让我做这种不讨好的事情,蝶纹姐你这不是在强人所难?”
“我看你这丫头一直都不顺眼,当然要让你去做费力不讨好的事。”蝶纹戏谑道,那艳丽的,总是充满活力的面孔却是冷着。
若离沉默良久。
她的眸子中更是没有了生机,但眉眼却有丝勉强的笑意:“我明白了。蝶纹姐你一定要提前备好能让沐魂叔安定下来的药。”
蝶纹半句没有夸奖她,却拍了拍她的头。
“交给我就好。”
“其实也不一定非要走这么差的一条路的。”麝兰蓦地开口。
“哦?”蝶纹上下审视着她:“你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只惦记着去求主上是不行的——因为那样无异于把少主子变成破坏天冥关系的罪魁祸首了,而且以息渊殿下为首的一二阶仙冥也未必会让少主子称心如意。”
“这我不都说过了?”蝶纹略有些不耐烦地冷声道:“所以呢?”
“然而,不要忘了,与主上有血缘关系的不只有少主子,可是和少主子有血缘关系的也不止有主上啊?”麝兰轻声道:“所以少主子完全可以从浮韶身上下手——求浮韶让冥族都闭上嘴巴,然后再利用自己的神女之职赌上仙族的嘴,岂不就完美了?”
“麝兰。”蝶纹转身,直直地瞪着她,骨节发出清脆的响声:“你敢不敢把你的想法再说一遍?”
“让少主子去求浮韶……”
麝兰的脸上浮出了五个整齐地巴掌印。
“你在说什么蠢话?我讨厌若离丫头,也不想让她低三下四的,你这算是什么?竟让她去求仇敌?”
“血浓于水,浮韶只是我们的仇敌,不是少主子的。既然伤害姐夫的事情她都能甘心地同意,这点委屈她受不得,也配被我叫一声‘少主子’么?”麝兰慢条斯理地道。
蝶纹的翅膀上闪烁出华幻的色彩,手中多了两个银环。
“住手,蝶纹姐!”若离抓住蝶纹的手臂:“我觉得麝兰的主意也未尝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