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境被描述成了寸草不生,生灵涂炭的地方。
这最惨烈的地狱中,却有终年不化的白雪,也有终年不败的樱花。
刚沾染了一身白雪的他,此刻躲在樱花树下,粉白色的花瓣片片吹落,又落了一身的雪片。
他屛住呼吸,紧随着那英武的影子,眼睛中灼灼发亮。
似乎撞到了很有趣的事。
“嘿。”
猝不及防的他几乎被这一声吓断了魂,战战兢兢回头,却是星辰。
“什么啊,你真是吓死我了。”
“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叫门。你在这里鬼鬼祟祟的,才会被我吓到吧。”星辰完全无视了幽寒将手指按在唇上,拼命地“嘘”,相当鄙夷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即使小心翼翼,幽寒都不确定破军是不是发现了自己而刻意没有理会,星辰如此大的声音,定然是早已传到了破军的耳中。
果不其然,他猛地转过身来,淡漠地问道:“好端端躲在那里做什么,若不是你的声音我听着耳熟,怕是要当作他的同伙将腻钉在树上了。”
幽寒用拳头捶了星辰的脑袋一下,用口型道“都怪你”,嘿嘿笑着从树后走了出来。
“别把自己说的那样可怕。你不是个很温柔的人吗?为什么总想让人把你当成是个残暴的怪物呢?”
破军很坦率地道:“因为樱姊喜欢……”
“不是吧?她不是喜欢雪王殿下么?雪王殿下也不是……”星辰脱口而处出。
“嘛嘛,口味是会变的,但是终归还有一个特征,我们可没有破军兄更了解副将大人,你若是对副将大人有意,比起自己观察,还是破军兄的话比较有参考的价值。”
星辰不假思索地道:“他那样了解雨樱,不是到现在也只是那女的的一个跟班吗?”
他的话太过直白,破军的脸色微微变了变,幽寒相当尴尬地瞪着他:“哪有你这么说话的?”
“我说的是事实嘛,若他真了解雨樱的喜好,现在她肯定不是觊觎雪王殿下,而是早和他成一对了么。如此看来,也不过是装作了解,其实和我们也没什么差别。”
幽寒哈哈地干笑道:“破军兄你别介意,他不是说话刻薄,而是说话直了些,有什么说什么……”
不想破军的脸色却更难看了,幽寒这才反应过来,说星辰诚实,无异于是承认了星辰说的全都是事实,破军能露出好脸色才奇怪。
他只得干咳了两声做掩饰:“总之,他不是有意的——”
“我知道,我并不介意。”破军的话语如此,眼神却黯淡了。
所有人都以为破军最了解雨樱,却说不定真的如星辰所说,其实他只不过是比旁人稍稍多知道了一点——她的生活习惯,她的喜怒哀惧,但是对与她本身,是不是仍旧一无所知?
“也难怪你们不了解。她本来就不应该是属于这边世界的,她的存在本就是异常,没有心、没有灵魂,只能坐在那个位置上,被当作一样神圣的事物来呗敬仰。空无一物,谈何了解?就算现在表现出了性格,也许也是演技,毕竟她没有真实的自己,只是活着的空壳罢了。”
寒夜低垂着头,泠泠淙淙的泉水,却清亮地流入耳中。
星辰却先向幽寒望了望:“喂,你说我过分,你不是比我过分得多?故意赞同我的话就罢了,干吗要做出比他更了解那女的样子?欺人太甚了吧?”
幽寒满脸莫名其妙。
“不要摆出这样子,刚才说‘空无一物’什么的,是要做什么?你好歹也和他认了兄弟,哪怕是契约,你们的契约还没有结束,没必要如此针对他。”
“不,不是我。”幽寒指指寒夜:“是他说的。”
“哎?不是你么?”
星辰瞪大了双眼,顺着幽寒的手指,才看见破军竟将一个生灵双手反剪押着。
“刚才的话,是你说的么?”
“嗯,是我。”寒夜淡淡地答道。
星辰怔愣一瞬,沉吟片刻,小声请求道:“我知道骤然提出这个要求可能很无理,但是,能不能请您再说两句话?”
寒夜随便应了两声,星辰的眼珠转了转,转眸问道:“幽寒,难道你不觉得他说话的声音与你特别像吗?”
“有吗?”幽寒刚开口,破军便皱紧了眉头。
星辰不是很擅长察言观色,也注意到了破军难看的脸色。
“怎样怎样?你也觉得很相似是吧?”
破军抓着他的头发,将他的脸向上抬起,星辰看到了他的脸时,更加地惊诧,目光在寒夜与幽寒的脸上转来转去:“长得也这样像?”他顿了顿,因问道:“他不会是你失散多年的姐姐吧?”
幽寒对什么都充满了好奇,一只小虫子也能看上好久。但是他却没有注意从刚才碰到破军开始,他的眼睛一次也没有转向过他押着的“女子”。
打从心底里的抵触,让他根本不想看清她的容颜。仿若那是封印,一旦揭开,有些灰暗的感情就会涌上喉咙。
直到现在,他的眼珠都是斜向一边的樱花树,干干地笑道:“很像么?你看错了吧?是巧合吧?我可不像你,幸运地拥有过姊妹,谁也不会是我的姊妹的。”
“像不像你自己看看,眼睛瞧向那边算什么。”星辰粗暴地将他的头扭过去,幽寒大叫了一声“不,不要”,幽寒的脸却先落入了他的瞳孔之中。
“是你?”
“是你?”
幽寒与寒夜同时发出了难以置信的问询。
“原来你还活着?”寒夜苦笑了一声:“倒是我疏忽了,竟然让你还活在这个世上。”
“不会吧?”星辰的嘴巴张得大大的:“你们真的是认识的?”
幽寒摇摇头:“不认识。”
“怎么可能?你们俩的口气,分明是认识的。我的脑子是不大好用,但是也不能把我当傻瓜啊。”
星辰不满地撇嘴道。
“他大概是真的不认识我吧——保住一条命已经不错了,怎么可能还留有记忆呢?”寒夜自嘲地笑道:“想不到会在这里碰到你,你还记得我,看到我被押着,一定很高兴,高兴到手舞足蹈吧?真遗憾呢,你已经不记得我了。”
幽寒的肺腑涌上一股寒气。
他知道自己有一段过去,那是在出生以前。
有许多次,他都差点想起来,他却选择自我封闭,连调动都做不到。
明明知道,那是很重要的记忆,却永远不想要记起。
面前的这个家伙,是他的一次机会,他却逃跑似的,转身就走,嬉笑着借口自己突然想起还有事情要做。
星辰毫不犹豫地把他扯了回来:“你在逃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