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苍山的冬天,是异常寒冷的,简直跟北方一样寒冷。马龙、中和二峰,初秋时就已经下了大雪,此时更是白雪皑皑。山上刮着刺骨的寒风,点苍弟子们都练有内功,倒也不十分惧怕。有的人甚至暗自以此较量内力,甚至有“打肿脸充胖子”硬着透皮顶住,冻得大病一场的人。
江南不是那种人,但他今天忽然发现,自己好像比去年少穿了两件衣服,反倒比去年更觉暖和。难道他在这一年中内功取得很大的进步?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迎着寒风,他跟着众弟子回到惠研院中,像往常一样,跟着师兄弟们站在台下。
花白头发的惠研笑呵呵的坐在高台上,低头看着自己的徒子徒孙,左手轻抚长须,右手持一把紫砂壶,壶里是用十年前马龙峰上松树上凝结的雾凇沏的苍山雪绿。苍山雪绿,天下十大名茶之一,整个苍山一年只产两石,其中一百五十斤由沐王府收去,只有九十斤留在民间。(明代一石一百二十斤)
惠研共有八名弟子,时英居长,武功最高,孙菁是老三,最得宠。他二人皆佩银牌,现坐在佩金牌的惠研两旁,忙着赔笑说话。其他六名弟子各配铜牌,正约束佩着铜铁牌的第四代弟子排队行礼,礼毕各弟子列队准备比武。惠研坐在台上,孙菁、时英分坐两旁,其他六人站台上,第四代弟子站台下。
惠研笑盈盈地说:“今年我听说你们又长进了,大家好好比,成绩好的,明年春天参加大较,如果打得好可以升等级、换牌子!当然,每个月的钱也就多了。”众人听到这,都笑了起来,气氛更加热烈轻松了。
惠研呷一口茶,续道:“我就不多说了,孩儿们,开始吧。”又对自己弟子说:“还是跟往年一样,你们谁的弟子赢得多,我另有赏赐,我们点苍门人,不但自己要练好武艺,你们这些收了弟子的,还要教好自己的弟子。不然,等你们老了,万一有什么仇家上来寻仇,难道靠你们这些老头子去抵挡?”说得大家都笑了。就算觉得好笑的,也跟着赔笑,这是规矩。
按以往的惯例,由时英和孙菁先比试,两人都是银牌弟子,对于大多数点苍弟子来说,基本上已经苦到头了。若想再往上升,可谓难之又难,非但要武功极高,超出一般的高手,还得会来事,要么跟点苍派的当权者有亲有故,要么就得很会做人。否则就算武功天下第一,混到头,也就是个银牌弟子。以马一笑只能,据说也不过配了个银牌。
两人比武主要是表演性质,让众位年轻一代的弟子看看高手动武,再在实战中看出一些门道。胜负无关紧要,胜者惠研赏一两黄金,败者则是一两白银,点到为止,胜负全由惠研来定,其实只不过是轮流坐庄,并不是真要分出高下。虽然时英武功要高些,但孙菁也非泛泛之辈,两人可谓各有胜场,若是真打,时英赢面约占六成。由于惠研是裁判,他说谁赢谁就赢,世事就是如此,有些时候是需要平衡的。
去年是孙菁胜出,今年自然是时英赢了,两人接过奖金,磕头谢了,各自回到座位。然后是另外几名三代弟子比试,惠研赏了胜者一两白银,负者没有赏赐,他们武功远不如时、孙两人,也没什么异议。今日的奖金,钱多钱少还是其次,主要关乎的是面子问题。无论武功声望,又有谁跟时英和孙菁平齐了。接下来该是第四代弟子比试,这回要比谁教得好,所以两个三代弟子的弟子分头比武。
八名三代弟子中只有四人获准收弟子,但只有时英和孙菁收的弟子较多,于是两人轮流派出弟子比试。这样的比武已持续了多年,双方都是费尽心思排兵布阵。但时英要老实些,这几年着实输了几次,这次憋足了气想要赢回来。
惠研在台上边看边指点,孙菁在一旁微笑点头,时英却是脸色铁青。一看便知,孙菁的弟子成绩不错。时英的弟子功力较深,但出手过于拘泥,有时反而败给武功不及自己的对手。此时,时英的大弟子,最有希望出线的柳涛已败下阵来。之后,武功仅次的麦浪也被一脚踢下擂台,眼看今年时英又要输了。只要再输一场,下面的比试就无关大局了。
时英看看对方,见孙菁弟子中武功最强,甚至是惠研一系中最强的弟子还没有下场,只要他赢了这一场,自己一方就必败无疑。但自己这边,前三位的弟子都已比过,除非奇迹发生,有个弱手击败对方的最强手,那么还有一丝机会。只可惜,就算柳涛麦浪上场,也不过有二三成赢面,其他人根本毫无机会。所以,不但时英,所有时英的弟子都知道必败无疑了。
这时,就有时英的弟子阴阳怪气地说,“都是江南,要不是师父整天忙着教他,大师兄,三师兄怎会败下来?”柳涛是个诚实君子,示意师弟们休要胡说,麦浪却没有他的风度,干脆来了一个默认。
同门之中人人都针对江南,本来也习惯了,但别人战败也怪得到他,江南却有些生气了。泥人儿也有点土性儿,虽然江南一贯隐忍内敛,但毕竟未到唾面自干的境界,此时哪里忍得下去。
江南回头看看正要反唇相讥时,却给人推了一掌,撞出队伍,正巧轮到他们出人。惠研见了,误以为他要主动出场,赞道:“好孩子,有志气,自告奋勇,去年虽然输了,不要怕,今年赢回来就好,学武就是要有敢打敢拼的劲。”江南此时总不能退回去,虽然场上站的是孙菁门下第一的江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