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莫家的大铁门外,莫非的手在空中来来回回,踟蹰了半天才按下了门铃。
“喂?哪位?”对讲机里传出了莫太太的声音。
“我,莫非。”
“呀,是小非呀!我给你开门啊。”莫太太突然激动起来,兴奋地说道。
应着她说话的声音铁门打开了,莫非走了进去。
走过那片枯黄的花园,莫非来到了莫家别墅的门前。那里,莫良峰和妻子一早便在等候她了。
“爸,妈,恭喜发财,身体健康。”莫非一边从包里掏出两个红包分别递到了两位长辈的手里,“这是我和晔临的一点点心意,还请二老笑纳。”
“哎呀,回娘家吃年夜饭还这么客气啊?”莫太太接过红包一掂量,大概千八块的样子,虽然表面上做得很不在意,其实心里甭提多不屑了——堂堂大老板就给丈人丈母娘这么点钱?有够小气的。
“是啊小非,爸妈不缺钱,下次再回来就不许再带这带那的了,知道了吗?”莫良峰笑出一脸的洋洋暖意,拉起莫非就往屋子里面走,“晔临呢?”
“他有些事,中午以前应该能赶来。”
“好好好,能来就好。”
莫良峰一路大笑着将莫非带到了客厅,他兴奋地指向沙发上的人问道女儿:“还认得出他是谁么?”
顺着父亲指尖的方向,莫非看了眼沙发上的男人。他的头发花白,但容颜却不似那么衰老,看上去顶多50来岁。这男人的鹤发童颜让莫非感到震撼,尤其是他眉眼间灿烂的笑意,更是将她的心敲击地暗暗生疼着。
她见过这个男人,莫非得出了结论。只可惜,无论她怎么努力,她都未能记起男人的名字。
“莫非呀,你连我都忘了呀?哎呀呀,伤心咯!枉我那时候买了那么多好吃的给你哟。”男子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朝着莫非走近几步,然后满目慈祥打量起她,“嗯……果然是大姑娘了,变漂亮了,和你妈妈越来越像了,哈哈哈……”
妈妈……莫非恍然想起了眼前的男子的身份:“孙、孙叔叔?是孙叔叔吗?真的是你吗?”
由于太激动,说话都变得结巴起来。
“哈哈哈,终于把我给想起来了?”孙叔叔仰着头大笑着,如从前一样的开朗乐观,好像他的世界里永远都没有不快乐似的。
是他,就是他!莫非激动得连呼吸都乱了频率。
这个孙叔叔是市里某家大药厂的老板,也是她的父亲莫良峰两肋插刀的好兄弟,当年在接受了父亲的不情之请后便担负起了照顾她们母女二人的重任。
莫非犹记得第一次见到孙叔叔时的场景,他说他是父亲的好朋友,受了他的嘱托,所以特地来送药来着。孙叔叔丢下好多包昂贵的药品,他对妈妈说,让她安心养病,别再担心药钱的问题。当时的莫非也就七八岁的模样,对他的印象早就模糊了,除了他爽朗笑。那天的孙叔叔就和今天一样,酣畅地笑了一整个晚上。
她原以为孙叔叔会从此淡出自己的生命,没想到之后他来她家的次数越来越频繁,甚至还有那么几次,他连着自己的妻子和儿子也一起带了过来。他们一家都是大好人,不求私心地尽心照顾着她和妈妈,而且一照顾就是五年多,直到妈妈去世的那天才停了这份“苦差事”。
幼年的莫非没有父爱的关怀,于是她就把孙叔叔当做自己的父亲。因为他不但在经济上接济她,更从精神上为她树立了榜样,教会她如何成为一个坚强乐观的人。
然而在妈妈死后,孙叔叔将13岁的莫非送回了父亲的身边。从此之后,她便再也没见过他。
那么多年过去了,虽然她将孙叔叔的模样淡忘了,但他伟大如神一般的形象却被永远地烙在了莫非的心底。
“孙叔叔。”眼睛突然变得热热的,莫非忍不住喊了一声眼前苍老了不少的“孙叔叔”。
“嗯?怎么了?受什么委屈了?”男人发现了莫非红红的眼眶,戛然止住了笑声,一脸担忧地问道。
“没什么,就是想你了……突然想这样多叫几声。”
“哈哈哈……”
“对了,今天是年三十,您怎么会……”莫非纳闷着,今天似乎不适合走亲访友吧。
“哦,是良峰叫我一起来吃饭的,还不是为了小犬和菲菲的婚事么?哈哈哈。”
闻此莫非立刻看向沙发这才发现除了孙叔叔外,客厅里还有着其他人:菲菲,还有一个陌生的男子。
“姐。”冷冷对上了莫非的视线,菲菲不情不愿地叫了她一声,然后一脸不爽地将头撇向开,用手托着下巴,看向一边不再说话。
“嗯。”莫非应了一声,随即将视线转到了背对着自己的男子身上。
“孙铭!”孙叔叔对着沙发上坐着的男人叫了一声。
闻声男人突然回头。
下一刻,莫非和男子的视线相接。男人生得眉目清秀,和孙叔叔年轻时有几分神似。
莫非不由地一震:“铭哥哥……”她的心底还是有些不确定,小心翼翼地喊着男人的名字。
回忆如黑白电影的底片一张接一张地在她的眼前闪过,画面里,一个男孩牵着女孩的手,来回走在学校和家之间的那条柏油路,男孩喜欢把自己的棒棒糖留给女孩吃,女孩喜欢把自己画的画拿给男孩看……
“小非?”孙铭站了起来,眼睛里流露出又惊又喜地光彩,“呵呵,真的是你?”
“嗯,是我。”莫非重重地点了点头。
此时此刻,她真的好开心,她突然有那么点感激继母,要不是她硬要自己回家吃年夜饭,也许她就遇不到久违的孙叔叔和孙铭了。
就在客厅那票人沉浸在久别重逢的喜悦中时,莫太太阴险一笑,悄悄来到菲菲身边,然后拉起她的手走到了楼上。
来到二楼菲菲的房里,莫太太立即将门反锁起来。透过猫眼她看向了房外,在确定了门外确实无人后,终于卸下了一脸的虚伪。
“呵呵,还是你妈聪明吧。”莫太太双手环胸,背靠在雪白的墙上,一脸的得意,“要是我早点想起孙老头认识莫非她妈那茬儿,就不用演戏演得那么累了。”
菲菲媚笑一声,然后袅袅娜娜地飘到了妈妈的身后,双手搭上她的肩,轻轻揉捏了起来:“我的妈妈就是厉害,呵呵。妈,那你下一步准备怎么办?我可不想再这样忍着莫非了,都快憋死我了!”
菲菲在妈妈的耳边柔声撒娇着,再加上那套地道的按摩手法,莫太太整个人都飘飘然了。她舒逸地舒了一长口气,闭起了眼睛。
眼球在眼皮里灵活地转了几圈,突然,莫太太的眼睛大开。她转身看向菲菲,一脸神秘地说道:“看了刚才孙铭那小子的表情没?明摆着对莫非有意思。”
“可莫非现在喜欢的是庞晔临啊!”菲菲焦急地插嘴。
“急什么,听我说完。”莫太太脸一板,片刻后又慵懒地笑了起来,“女人么,有男人爱才能体现价值。依我看,庞晔临对莫非肯定是有感情的,只是那感情还没够分量。你想啊菲菲,只要孙铭那小子够争气,能把莫非骗走……这样说吧,就算骗不到她,至少也能把她和庞晔临的感情搞得鸡飞狗跳的吧?到时候你妈在背后推你一把,你自己再多多努力,还怕庞晔临不休了她?嗯?”
听着妈妈的长篇大论,菲菲表现出难有的耐心。听罢,她的薄唇间逸出一声轻笑,眼里写满了自信。
“过了元宵,我和你爸还有那孙老头两口子结伴去马尔代夫,足足半个月。我会让你住进庞家去,然后……”
“然后就看我的表现了。”菲菲打断了莫太太的话,媚笑着,“莫非这种女人,哼,怎么可能比得过我,哈哈哈哈……”
“别开心的太早。”莫太太拍了拍女儿的后背,“还有一件事,你要尽量多地制造‘状况’,好让庞晔临尽早将莫非扫地出门,到时候这‘庞太太’的名号就是你的了,呵,莫非么,是死是活……呵呵,关我们屁事。”
“妈妈,我爱你。”菲菲身子一绕又跑去了莫太太的身后,一脸邪笑地替妈妈敲起背来。
“哎哟哟,轻点儿,轻点儿。”
“好好好。”
“诶,菲菲啊。”莫太太将手搭到了自己肩上的女儿的手背上,止住了她的动作,然后转过身去一脸严肃说道:“你说,我和爸爸去马尔代夫了,你和你哥在家能成么?”
菲菲作出一副难过的样子:“不能成!哥哥要和小妍约会,我一个人在家很怕的啦。”
“哎呀,都这么大了,不怕了哈。”莫太太的秀越做越精彩。
“不要,这么大的房子只有我一个人,我怕。”
“那你想怎样?”说着,莫太太煞有介事地板下了脸。
“去姐家住,她也常常一个人在家,正好做个伴。”
“成么?”
“成么?”
菲菲和莫太太互望一眼,沉默了几秒后,两串尖细的笑声突地响起,差点掀了莫家的屋顶。
“好了,菲菲,下楼吧,你老公来了。”莫太太在窗前笑着说道。
就在她说话之际,一辆跑车驶进了铁门,然后向着后院停车的地方开去。
“嗯。”菲菲媚笑点头——行动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