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雪宿芙蓉山主人》
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
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刘长卿
不知过了多久,周伍郎回过神来,眼前烛光闪烁,一片暗红,有好几双眼睛盯着自己,不得了,眼前竟都是些女人,老的小的,美的丑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不仅是女人,而且还清一色都是光头。
这是怎么了?周伍郎环顾四周,自己坐在地上,身体已经被五花大绑。
“你醒了。”中间一个女人开口。
周伍郎与她对视,此人皮肤白皙紧致,五官线条分明,看着有些年岁,倒是保养的精致,若不是光头,一定也是个贵妇美人。
只见她眉头紧锁,目光如炬,正凝视着自己。
周伍郎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我看你装束,像是八卦门弟子,你是何人?报上名来。”女人的声音威严醇厚,看来不是个简单人物。
周伍郎稍作思考道:“我是周……我姓陈名超风,确是八卦门弟子。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绑我?”
“大胆陈超风,胆敢轻视师尊,你可知罪?”
人群中忽的爆出一个凶悍的声音,周伍郎寻声望去,呵斥自己的是光头美人边上一个高高的女人,她脸色铁青,面目可憎。
“定文,先让他说话。”光头美人摆了摆手,高个女人立马收声,想必这个光头美人是这些女人的头领,“陈超风,我问你几句话,你必须如实回答。”
周伍郎一头雾水,自己怎么突然就被这群女人给抓了,他看看窗外,竟然已是夜晚,明明之前还是白天,明明向飞燕、宋珂歆还在路边追打自己,怎么一转眼已经入夜,自己还出现在这个破地方?被一群陌生人围观?
不管怎样,先得摆脱目前的窘状,他想挣脱,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完全没办法动弹。
无奈,看来不能来硬的只能来软的,眼前的光头美女看着还像个通情达理之人,不如先听下她怎么说。
“好,你问吧,不过问完得放了我。”
“大胆,此乃我们峨眉掌门九阳师尊,你个小辈怎敢无礼,还不跪拜答话。”说话的还是那个高个女人定文。
定文使个眼色,那边过来两个女人一把将周伍郎按在地上。
他兀自火大,自己无缘无故被抓不说,没想到这些女人还如此蛮横无理,暴戾恣睢,一股怒气冲上了脑。
周伍郎刚要开口大骂,内心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冷静点,这些光头女人是这个世界的尼姑,峨眉派的教徒,说话那个是她们的掌门郭阳,又叫九阳师太,战斗力超群,你别轻举妄动,免遭杀身之祸。”
是“暗夜水仙”!原来光头女人叫做尼姑,可“暗夜水仙”怎么都知道?
“你难道认识她?”
“我通晓万事。”
“为什么要提醒我?”
“不提醒的话,你就要被她一掌拍死了。”
“你说什么呢?她为什么要杀我?我又凭什么要相信你?”
“你真是弱的盲目可笑,到现在还不清楚现在的状况吗?别忘了你活着是为了什么。”
“暗夜水仙”一句话点醒周伍郎,他哑口无言,现场的气氛确实不妙,自己的状态要想逃脱无异于以卵击石,他抬起来头,眼前的九阳师尊眼神犀利,傲气十足,正眯着眼看着自己,周伍郎只得选择忍气吞声。
“九阳师太,请您吩咐。”
“啪。”定文看来是个极其凶悍的女子,过来就给了周伍郎一巴掌。
“要叫‘九阳师尊’,我家师傅是武林六大门派峨眉派的掌门,说起来武当掌门张君宝还是我们师尊的后辈,你是什么东西,敢妄称‘师太’。”
“你别欺人太甚……”周伍郎几乎要控制不住。
“算了,定文,他这种小人物没见过世面,不必较真。”九阳师尊依旧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看来她很享受被追捧的感觉。
“我问你,你可曾见过本门的小徒宋珂歆?”
宋珂歆?周伍郎当然记得,他点了点头。
“那你可知她现在人在何处?”
“不知道。”周伍郎如实相告。
“还敢说谎!”定文又是一记势大力沉的巴掌,“分明有人看到你和另一个同伙和我家小师妹在一起,说,你们把她弄到哪去了?”
周伍郎猝不及防,他只感到眼冒金星,头晕目眩,支撑不住,躺倒在地。
九阳师尊微微一笑,对着身边的众尼姑说道:“真是不堪,你们现在知道修炼内功是何等重要了么,如果疏于训练,就会像这八卦门一样弱不禁风。”
“师尊教导的极是,师尊武功盖世,我等定要以师尊为目标,苦练内力。”这次说话的是九阳师尊右手边一个胖胖的尼姑,她的一席话让九阳师尊脸上浮出一阵得意。
周伍郎要气炸了,这群尼姑不分青红皂白各种羞辱,还自称是武林六大门派,真是没天理了。
他僵着身子,想要运气,只换来一片酸疼,这身体好像是经历了什么毁灭性的打击一般,软绵无力。
“陈超风,你没有什么要辩解了吧?”
辩解?我什么都还没说,这难道就要下结论了?
周伍郎听出九阳至尊这话的潜台词是“不要浪费时间了,你辩解了也没用,反正我是给你定罪了。”他气的不行,他想反击,但碍于身体的现状和“暗夜水仙”的忠告,只得默默忍受。
“师尊火眼金睛,破案如神,一下就找到了凶犯,只可惜我那小师妹,哎。”之前那胖尼姑掩住袖子,干哭了几声。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既然已找到凶手,此事也了结了,都回房歇息吧,定逸,你把这人关进柴房。”
九阳师尊一声令下,那些尼姑各自散去,只留下那胖尼姑。
定逸就是刚才那个胖尼姑,她捋了捋袖子,脸上一点水迹都没留下,原来刚才尽是假哭。
她领着两个尼姑把周伍郎丢进一间黑黑的小屋,末了,又开口道:“趁着晚上多忏悔忏悔自己的罪过吧,明天就要正法你了。”
听到“正法”两字,周伍郎一下懵了,“慢着……敢问定逸师太,你的意思是明天要处决我?”
“是啊,你以为呢?”
“慢着,我到底犯了什么罪,要置我死地?”直到现在,周伍郎刚才反应过来,前面那一出原来是场审判,一场决定生死的审判,他感觉这一切简直不可理喻。一场莫名其妙的审判,几句轻描淡写的几对话,就给自己定了罪,这群女人凭什么就这样决定一个生命的归属。
“你还不知罪?”定逸斜了周伍郎一眼,“你杀人了。”
“我杀谁了?”
“宋珂歆。”
“我没杀她!”
“世尊说你就是你!”
房门关上,黑暗降临,周伍郎感到一种莫名的憋屈和愤怒。
柴房没有一点亮光,硬硬的薪柴顶的他腰酸背疼,天亮了到底会怎样?他独自忐忑起来。
我为什么在这?我杀了宋珂歆?向飞燕去哪了?难道自己天亮就要死了?
本来自己的事情就够头疼的,该怎么对付孙叁少,该怎么面对吕婉玲,要不要阻止向飞燕,现在又莫名其妙出现了宋珂歆和这群尼姑,一下子要面对那么多问题,不由感觉脑袋都要炸了。
“哎。”周伍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废物,你叹什么气?”
是“暗夜水仙”,他又出现了,周伍郎按耐不住,他必须找“暗黑水仙”问清楚。
“你刚才去哪了?”
“我哪都没去,我在看你的好戏。”“暗夜水仙”从黑暗中露出身姿。
“你……你到底知道些什么?全都告诉我。”
“要我告诉你?那我也要问一句,凭什么?”
“我要是死了,你也完蛋。”周伍郎恨的牙痒痒。
“看来你也意识到自己会死了。”“暗夜水仙”走近了两步,周伍郎看到他脸上充满诡异的笑容,“如果你不想死的话,就答应我之前的提议,我可以救你出去。”
“你想要我成为一个杀人机器?”
“我说了,我只想养花而已。”
“那种养花和屠杀有什么区别?”
“你现在和死人有什么区别。”
“不,我不会同意的。”
“那你就等死吧。”“暗夜水仙”一声冷笑,消失了。
冷冷的柴房留下周伍郎孤独的身影。
我得逃出去,周伍郎暗下决心。
他试着用身体的各个部位发力,全身反馈出一片酸楚,这种感觉熟悉又陌生,是那种无能为力、束手无策的感觉,力量难道真的弃我而去了吗?
但他还抱有一线希望,他知道自己绝不是凡人,他还保存着自己的骄傲和自尊。
“我绝对不能死去!”
“我绝对不能死去?”
“我绝对不能死去……”
身体平静无奇,这句暗语在静夜里显得如此可笑。
“如果这次逃跑,我以后就会一直想逃。”
周伍郎不死心,他在等待奇迹的出现,他在等待记忆中的那种巨大力量蓬勃而出,自己便能潇洒的走出这个肮脏不堪的柴房,然后去和那群尼姑好好理论一番,他急不可耐的想象着自己用压倒性的力量打倒那个可恶的定文,震慑住那个只会拍马屁的定逸。
还有那个瞧不起自己的九阳师太,虽然她长得确实标致……
慢着,为什么自己会闪过这个念头,他不由鄙视自己,可预期中的力量没有出现,黑夜还是黑夜,柴房还是柴房,自己还是那个被捆的严严实实的“陈超风”。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空气的流动似乎也清晰可触。
身上的麻绳此时如同一个巨大的铁钳,夹住了自己的命脉。
周伍郎开始急躁,失去力量的自己是如此的无助,如此的可笑,当天亮时分,这群尼姑砍下自己脑袋的时候,这世上又有多少人会在乎自己的生死?
吕婉玲?他还记得那夜的温存吗?
孙叄少?这下他终于得偿所愿了。
向飞燕?你到底去了哪里?
还有黄一心、甘无命、蒋少尧、顾四通、陆路通、长毛乞丐、武夷山老头、朱雀、青龙、宋珂歆……一个个活人死人的脸孔在他脑海中浮现。
他还记得初登南宋最早杀死的那两个兵士,他们死前脸上浮现的那种表情历历在目,现在,他也终于感受到了,这种感觉就叫做——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