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妹这一哭,便隐隐有些失控。
她能感觉到自己崩溃的情绪,却发现自己根本停止不了,一再的陷入那段往事中无法自拔。
这样下去不行,她知道,可是现在她没有办法停下来……
怎麽办?
她趴在书桌上,哭得痛彻心扉,但在潜意识里,又再清醒不过,就像醉酒,你的意识非常清醒,只是浑身力气都不听使唤一般。
她想,这大概就是她生病了,也就是伍哥所说的病未痊愈。
伍妹凭着一股毅力,脚步酿跄的起身离开大礼堂。
离开大礼堂之后,她就沿着大礼堂外面的路段一路奔跑,疯狂地倾尽自己的力量,全速奔跑。
也所幸这个时间点,是正常训练时间,大部分战士都在训练场上忙碌,道路上鲜少有人行,才没有被人发现伍妹这样完全不要命的喷跑。
伍妹的身体已经有些不受控制,除了清醒的头脑,她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行动,只能用奔跑在宣泄那些一直无法排除的痛苦。
她停不下来,脑子里一直在回放着当年的那一幕。
那一幕,无论如何都是无法忘却……
当年她刚被分配下连没多久,特战旅就接到了一场代号为2010·玉林的攻与防缉捕的演习任务,没有剧本照本宣读,没有事先设定,双方只有一个目的——胜利!
她跟在禾已醉连长带队首长特战队中队长沐七砂的带领下,成功完成任务,不想却在整个连队都沉浸在胜利的喜悦,整理自己携行物资,准备次日天亮凯旋回营区时,一声枪声打破了所有的喜悦。
那声枪声,伍妹当时是听得出来的,不是演习弹破空的声音,而是真真实实的弹药。
忽然的紧急集合让整个连队的女兵们都陷入了紧张感中。
“报告!中队长!前方东南十点钟方向发现敌人痕迹,敌人数量共计19人,使用武器为四M16、两榴弹炮,九AK47,手榴弹20枚,目前已确认敌人与我们相反方向前进,其余情况不明。”
“好!现在的情况是对方来意、实力不明,演习方案上已明令下发演习中绝对不允许有实弹出现的通知,但现在可以确认的是来人使用真枪实弹!而我们!使用的是空包弹!我想我的意思你们应该都明白……同志们,我们是特战队队员,我们训练比别人苦,比别人累,比别人狠!为的就是战争来临的时候能顶上去……”
“报告!上级发来特急电报,命令我们迅速撤离演习现场,以最快速度到达281高地,并重点命令,绝对不能参战。”
“报告!沐中队!我们能战!”
“……我相信你们能战!但是,我们是中国人民解放军!我们有崇高的信仰,有坚强的信念!还有钢铁的纪律!我们一切行动听指挥!我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希望战斗,可是我也更希望,我手下没有不听命令的兵!现在,服从命令!禾连长!”
“是!沐中队,一排听口令……”
……
迅速敏捷的反应能力,临危不乱的指挥精神,加上不需要言语的合作默契,这就是伍妹的偶像,沐七砂与禾已醉。
伍妹在暗暗记下她们的行为时,也收敛起心思,听从安排,与敌人反方向撤离演习场。
只是她们的运气实在太差了,遇到了负责垄断后路的敌人,并且为了避开敌人,而被逼进了埋藏了无数地雷的地带,非常不幸的,一排里的一名义务兵踩到了地雷引爆线。
“阿醉,论排雷,你比不过我。”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我们的头儿!你是我们燕青特战旅特战队的中队长!”
“既然是中队长了,那我就更应该以身作则了。”
“况且阿醉……我已经……一无所有了。”
“阿醉,正因为还有你在,我才能放心的将战士们交给你,由你带她们回家。”
伍妹作为负责后方侦查排的排长,一字不差的将两人的对话听了进去。
那一刻,她想哭。
这样的沐七砂,这样的禾已醉,是她怎样都超越不了的,因为她没有这样的战友情,没有这样的同年兵。
“禾已醉,现在我命令你,带领女子特战连战士退到安全地带!”
命令的语气,最终还是让连长妥协,带领她们继续往前行进。
离开的时候,伍妹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被留下来的沐七砂。
此时的沐七砂似乎正扬着笑容,安抚那名踩着地雷的义务兵,相信每一名女兵都在心里祈祷,她们一定会平平安安的追上大部队……
意料之中的,禾已醉将她们带到一处隐蔽的安全地带,便吩咐了副连长带队,而连长则回头寻找沐七砂。
伍妹一边担心的同时,也忍不住一边羡慕,这样不离不弃的感情,真的……好令人憧憬。
当沐七砂和禾已醉带着那名被解除危机的义务兵与大部队汇合的时候,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伍妹也不例外,都忍不住面露欣喜,更加义无反顾的信任着两位年轻有为的指挥军官。
危机解除,她们重新精神抖擞的向集结地域前进,一路上,尽是地雷埋伏,好几次都险种逃生。
伍妹这个时候,也不敢放松警惕,作为一名刚刚被分配下连的实习排长,她要做的是以身作则,不能慌,不能乱。
只是终究是太不成熟。
眼看就要到达指定位置离开丛林,意外发生了。
被埋在丛林边缘的地雷被一名女兵一脚跨过,刮断了连着地雷的铜丝。
轰——一声爆响,瞬间泥屑四射。
扇形防步兵地雷炸开,数枚钢球瓢泼似的飞出来。
那名女兵猝不及防,整个人在地雷的爆破中飞了出去,当场死亡。
周围的几名女兵也不可避免的中弹倒地,发出一阵惨叫。
而伍妹,第一次感受到了人生中最大的一次被压住的重量。
那是她这辈子永远都推不开的压力。
“沐……沐中队……”
她脑袋还沉淀在刚刚那声剧烈爆破的强音中,只是下意识地呼喊心底最深处的人的名字。
好沉,身上好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