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王府。

    盛世欢望着凝思的锦瑜，眼神热切，那种可怕的痛楚伴随了他好些年，他暗中派人遍寻名医，他们都束手无策，他都已经绝望了，以为这个怪病要跟着他入黄土。

    可是锦妤没有立刻判了他的死刑，沉思的模样让他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他还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

    “盛世欢，这个病症我没有见过，更没有听过，可是不管多艰难，我愿意以自由交换，尽力一试。”

    锦瑜将脑袋搜刮一空，也没找到与他的病症相关的零星信息，可是和温楚泠有着一样容貌的人，她不愿看着他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盛世欢眸光黯淡下来，她也没有一丝办法吗？

    可她并不是像其他人那样直接判定他无药可救，而是愿意去努力，这让他的心变得柔软起来。

    从来没有一个人这样过，他的手下认为他是神，坚不可摧，可他们不知道他也会惶恐，一个人待在地下，也害怕会因痛楚孤零零死去。

    甚至云水心，愿意和他这样一个怪物在一起，可是对他的病情，她似乎也从未想过有转还的可能。

    “好，有什么需要尽管和本王说。”盛世欢站起来，声音都少了往日的冰冷刻薄。

    “书房可以借我用吗？”锦瑜略一思忖，这种病症这样稀罕古怪，必定是什么上古奇毒，她必须要查阅一些古籍。

    盛世欢身形微顿，书房重点，隐藏着他的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他虽然已经对锦瑜放低戒心，可是并不能全然相信。

    “你既然闯了地宫，宣清阁也认识路吧，那里的书籍更齐全，若是没有，本王可以去太医院给你找来。”

    锦瑜撇了撇嘴，心里嘀咕：“神气什么吗？还不怕我多发现你见不得人的秘密。”

    ……

    主屋，盛世欢双手剪在身后，在窗前站了一会，漠漠道：“离渊，将谢楠找过来。”

    离渊身形微动，躬身道：“是，王爷。”

    谢楠手提着袍裾，脚步飞快，这王爷好端端唤他，他猜不透，所以是越走越急。

    “王爷，您叫奴才？”他看不见盛世欢的神色，站在他身后轻声问。

    从盛世欢回来，他就立在窗口，一直不曾转过来，沉默冷硬的背影，让人心里发慌。

    他们不知，他现在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对锦妤，是杀是留？

    他表面上刻薄冷漠，然而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是重情义的人，杀，当然痛快，到时一杯毒酒了事，可是留，那意味着他要多筹谋许多事。

    他本来以为他今生只有云水心一个女人，即便他登位，三宫六院无妃，只有云水心一个皇后，可是若留下锦妤，他必须给她一个位分，一席之地。

    他的这些跟着他出生入死的手下是不会同意的，他要保全锦妤，势必是对不起含冤而死的母妃还有舅舅一家，本来想好要对付锦家，用在锦妤身上的计划也要全盘打乱。

    权力越大，责任越大，手下还有一支军队的命都攥在他的手里，他马虎不得，倘若失策，错相信了锦妤，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与其他女人不同的锦妤，那么特殊，所以令他也想对她特殊一些，他想留住她，不论爱，只为无人能及的温暖。

    没有一个人陪着他度过那惨绝人寰的痛楚，没有一个人会对他说：

    “别总是皱着眉，你不累吗？”

    “虽然我没听过，更没见过，可是我会努力。”

    只有锦妤，只有她一个。

    他的身边人，虽然愿意为他出生入死，可是没有一个人会问他累不累，怕不怕。

    虽然他觉得自私，可是他忍辱负重这些年，人生似乎只有黑暗和苦痛，他想抓住这片刻温暖，似乎在她面前，他不用伪装，不用假装强大。

    盛世欢身体微震，在谢楠叫他的时候，答案终于明了，他要留下她。

    “嗯，本王叫你来，是要吩咐你一些事。”

    “您说。”

    谢楠心里越发打鼓，他鲜少见王爷如此郑重，以前就算要他去杀人放火，也是轻飘飘的，仿佛碾死一只蚂蚁那么轻松。

    “以后不必刻意去为难锦妤主仆了，饮食用度恢复到一个王妃该有的样子，各房各院，你也去警告，叫她们安分守己，不要生事，更不要去找王妃麻烦，明白了吗？”盛世欢面容冷峻，语气颇为严肃。

    谢楠呆了呆，他这是听错，还是听错？

    王爷怎么会对锦妤那个杀族仇人的女儿心慈手软，诶，不能说心慈手软，形容得还不够恰当，是宠爱有加。

    王府内院勾心斗角，他何曾管过？更不会说为了某个女人，特意去警告其他女人不要轻举妄动，这是多大的殊荣。

    谢楠都要怀疑自己耳聋眼花了，这眼前的冷峻男人不是他认识的王爷，说得女人也不是锦妤，而是云水心，是他听岔了。

    王爷的吩咐太让他觉得惊悚，他睁着眼，虽然惧怕王爷的威严，却不得不重复：“王爷没有说错？是锦妤那个女人？而不是云姑娘？”

    盛世欢狠厉地瞪了他一眼，“你耳聋了吗？若是不中用了，这管家之位大可换人坐。”

    谢楠身躯一颤，当即就腿软跪了下来，“奴才知错。”

    离渊原本守在外面，无奈内力深厚，耳力极佳，盛世欢的话一字不落都听进他的耳朵里。

    他怎么也抑制不住冲动，踏了进去，扬声道：“王爷，万万不可。那个妖女的话不可信，她都是在迷惑王爷啊！”

    盛世欢狠辣的眸如两把刀子插在他的身上，“怎么，本王的决定轮得到你置喙？”

    离渊涩了一下，低头抱拳道：“卑职不敢，只是我不能看着王爷被那妖女迷惑，误入歧途。”

    “大胆，她嫁于本王，便是王妃，是你可以随意侮辱的吗？”盛世欢大怒，袖袍翻动，一手直直指向离渊。

    谢楠心里擦汗，这主仆向来关系很好，如亲兄弟一般，还是第一次为一个女人对峙，果真红颜祸水吗？

    离渊知道盛世欢动了真怒，既然这样锦妤更留不得。

    他一咬牙，掀袍跪下，“属下失言，可是王妃的出身王爷不是不知道，她是锦容的女儿，注定和我们势不两立。”

    说着，他觑了谢楠一眼，“不论王妃好坏，难道你不知道倘若我们的事走漏一点风声，多年的谋划都会功亏一篑？”

    谢楠心想“没那么严重吧，她只是一个女人，能翻出什么浪花？”

    可是离渊的话不无道理，现在处在风口浪尖，一切都必须谨慎再谨慎，一步棋都不能错。

    他当即也掀袍跪下，重声道：“还请王爷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