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德殿内,方从哲早已离去,可王安却留了下来。君臣二人一边闲谈,一边等着御马监掌印太监刘朝的到来。
功夫不大,刘朝便赶了过来。
“陛下,”刘朝躬身施礼,“不知召老奴来,有何吩咐?”
朱由校微微颔首,示意王安向刘朝解释。
“是这样的,”王安微微侧身,向刘朝解释道:“陛下刚才已经和方大人议定,要将海河河工分包出去,由民间组成商行,进行承建。”接着,又将商行设立的细节向刘朝一一讲明。
刘朝的眼睛不由的一亮,试探道:“……陛下的意思是?让宫内也入一份子?”
作为内廷的军事和会计机构,御马监权责重大,几乎可以与司礼监分庭抗礼。可遗憾的是,自朱由校登基以来,便大幅度削减宫中用度,御马监的权利也随之大幅度缩水。
如今,见皇帝有意增加内廷收入,刘朝怎不喜出望外……
见刘朝意动,朱由校却淡淡一笑,“……信王和三位皇妹也一天天长大了,朕也要为他们做些考虑了。”
每想到这个,朱由校便是一阵苦笑,没想到自己前世是个孤儿,今世却要为弟妹操心。不过,朕却如食甘饴。
“陛下爱护手足,真乃仁慈之君。”刘朝和王安连忙送上马屁。
“朕只是做应做之事而已,”朱由校却不领情,断了顿,又道:“……外朝的钱,不好要,朕也不想和他们磨嘴皮子,就想着在宫里帮着他们筹备些。”说着,面露不忍之色,“也免得他们日后受穷。”
“陛下仁慈。”王安和刘朝却屡教不改,再次奉承。不过,这两位宫内拔尖的人物,却对皇帝的抱怨心有戚戚。
刘朝稍一思付,便主动问道:“陛下,既是为信王和三位公主筹集银两,老奴自当尽力。却不知,陛下是何章程?”
朱由校微微一笑,“这次河工分包,朕把它分为三级。刘大伴不如端详一下,看看承包那一级最好。”
“原来,陛下是想考校奴才。”刘朝笑了,却张口而来,“县一级需要控制大量民夫,劳心劳力不说,风险还最大,可利润却最为薄弱,不可取;府一级需要和方方面面的人打交道,极为招眼不过,也不可取;唯有省一级,只需在工部接手一个项目,然后分包下去,既省力,也无需垫付资金。”说着,刘朝微微一躬,“奴才以为,省一级最好,也最适合。”
朱由校听得暗暗点头,却又问道:“那么,你准备怎样去操作呢?”
“如果陛下不想让外朝知道的话,”刘朝偷偷看了看皇上脸色,却没有发现端倪,只好接着说道:“……奴才想看看内阁和工部出台的具体措施再说。”
“滑头。”朱由校暗自评价道,口中却道:“……大伴还是先说说大概吧。”
“是,”刘朝无奈,只好将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奴才以为,信王和三位公主不必挤在一起,以防外臣攻讦。”
“陛下虽有限制,三家子爵以上者,才能发起商行。可是,”刘朝微微一笑,“这大明够得上这个标准的家族却不少。到时候,必定会有一番争执。”
“你的意思是……”朱由校似乎有点明白了。
“那些新成立的商行,并不是都能打通关节的……”刘朝刚要细讲,却被朱由校给打断了。
“这次修缮海河,事关重大,朕不能容忍半点闪失,”朱由校盯着刘朝,一字一句的问道:“你可明白?”
“奴才该死。”刘朝心中大骇,连忙跪地请罪。
可朱由校却微微一笑,起身离去。独剩下刘朝跪在地上,不知所措。
“哎,”王安苦笑一声,却不得不站了出来,给皇帝擦屁股,“刘公公,还是起来吧。陛下已经走远了……”
刘朝这才恍然醒悟,忙拉住眼前的这棵救命稻草,“王公公,陛下到底是何意思?”
“什么意思?”王安乐了,“刘公公,你怎么糊涂了?陛下已经不是说明白了嘛。”
“可是,”刘朝急了,刚要和王安争辩,却突然间灵机一动,惊讶道:“陛下的意思是……”
王安点点头,拍了拍刘朝的肩膀,笑道:“刘公公一定要记得,挑一些实力强的商行,千万不要误了陛下的大事。”
刘朝郑重的一抱拳,“王公公放心,哪怕是这次挣不到钱,刘某也不敢误了陛下大事。”
“这就对了嘛,”王安满意的笑了笑,“陛下已经下旨,让各省申报项目,咱家以为,这些项目也会采取招募制。刘公公挣钱的机会,多着呢。”
“多谢王公公指点。”刘朝连忙向王安致谢。
“对了,”王安突然想起一事,指点道:“陛下已经拟好旨意,等娘娘临盆之时,便册封张国丈为太康伯。”
“太好了,”刘朝会意,连忙喜道:“若是那家商行找不到三家发起人,正好请太康伯出面……”
王安淡淡一笑,“那就有烦刘公公操心了。”
被王安强行塞过来一个张国纪,刘朝只觉得一阵恶心,却不敢得罪皇后娘娘。无奈之下,刘朝只好四处奔波,帮着信王等五位贵人找挂靠的商行。
可仔细一打听,刘朝便傻了眼。工部是把工程分了十余份,可也架不住僧多粥少啊。
勋贵那边的英国公、成国公等等,外朝的方从哲、沈飗等等,就连宫内,也有王安等人,或大张旗鼓,或隐居身后,都是想在海河河工中抢块肥肉。
无奈之下,刘朝只好串家走户,连续和众人进行磋商。在许下众多承诺后,才最终达成协议。可是,原计划的五家商行,却削减成两家,三位公主一家,信王则和太康伯一家。却总算在海河河工中,猎取一份利益。
可是,当刘朝向皇帝汇报自己的辛苦时,却看到皇帝一脸戏谑的看着自己,“……难道,你就没有想着给自己留一份?”
刘朝一阵无语,却追悔莫及。最后,还是皇帝仁慈为怀,在信王和太康伯的份额里,给他留了一份,才安慰了他受伤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