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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私访 下
    见徐光启神情低落,朱由校忙又鼓励了两句,将科学院的前景描绘的天花乱坠。

    可徐光启却早已麻木了,他不再轻易相信皇上的话,而是沉吟了一下,开口问道:“陛下,臣若担任了礼部尚书,那农业署又该怎么办?”

    朱由校一愣,却立即反应过来,“爱卿可推荐一个人选担任。此外,农业署仍归你统管。”毕竟,经学院和科学院都是些吃力不讨好的活,这农业署还是留给徐光启吧。

    徐光启点点头,又谢过皇上的恩典,才开口问道:“陛下,你此次巡幸臣府,不知有何要事?”

    言外之意,皇上,你有事说事,没事就该走了。

    听出了徐光启语气中的疏离和不满,朱由校却并没有动怒。这倒不是他多有涵养、多有城府,而是他对徐光启的观感不错,知道徐光启的为人。

    在朱由校的心目中,徐光启除了学贯中西,是个大学者外,为官、做事也都是一流的人选。可人无完人,徐光启也不例外。也许是太过看重数学、农事等技术活了,徐光启的身上,常带着一种技术人员的天真,而少了几分官员的圆滑。不过,这也正是徐光启的魅力所在。

    刚才,朱由校将一些吃力不讨好的活给徐光启,便是看到了这点。要是换了个人选,必定会当场请求致仕,给皇上一个脸色。而徐光启却不会,只要给他绘制一个美好前景,就可以骗的他走下去。

    于是,朱由校笑了笑,四平八稳的坐在椅子上,品起茶香来。

    皇上不动,徐光启自然不能赶皇上走,只好陪坐在一旁。

    而黄嘉善,虽巴不得皇上离开,自己也从徐府闪人。可也只能端坐在一旁,等候皇上吩咐。

    大约过了一柱香时间,朱由校才轻轻地放下了茶杯。

    “徐爱卿,朕这次到你这里来,是因为刚刚接到陕西奏章,心中有点烦躁,才出来走走。”朱由校徐徐说道。

    “陕西奏章?”徐光启一愣,“陛下,陕西出什么事了?”

    一旁的黄嘉善,也坐直了身子,静静地看着皇上。

    “陕西官员联名上奏,”朱由校苦笑了一声,才接着说道,“自入冬以来,陕西干旱少雨,明年必定受灾。”

    自做皇帝的那一天开始,朱由校便担心着北方的灾情,而陕西,更是他关注的重点。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讲,还要比对建虏的关注要大。

    为了不让陕西因连年受灾而引起民乱,朱由校更是做出了许多安排。

    粮食配给制,陕西是关内的第一个;年初安排各省水利、道路建设,陕西更是直隶外的头一份。就连内阁,也保持着一个陕西籍的阁员,随时准备着收拾陕西局势……

    正因为有了这么多的安排,朱由校才有闲情逸致来巡幸徐府。否则,徐光启早就被火急火燎的召进宫里去了。

    “陛下,”听到陕西受灾,徐光启便坐不住了,他站起身来,着急的奏道:“既然陕西受灾,臣愿代天子宣慰陕西,主持救灾事宜。”

    黄嘉善也是一脸的着急,“臣也愿往。”

    “两位爱卿忠于王事,朕心甚慰。”见两位大臣争先恐后的为自己分忧,朱由校只觉的好笑。赈灾就这样积极,那以前都去做什么去了?难道就不会想个法子,防止灾情出现?

    心中诽谤了两句,却也知道这两个人的官声都不错,朱由校就不再多说什么。稍顿了一下,朱由校又开口讲道:“不过,两位爱卿也不必太过担忧,陕西虽然受灾,可也并无大碍。就连陕西巡抚乔应甲的奏章山,也只是要求明年减赋税而已。”

    “这,”徐光启和黄嘉善面面相觑,迟疑了片刻,才由徐光启问道:“陛下,这陕西的受灾面积,可是不大?”

    “全省四分之三的耕地,都受到了旱灾,你说大还是不大?”朱由校白了徐光启一眼,没好气的问道。

    “可这样大的灾情,陕西巡抚乔应甲又如何能说无大碍?”徐光启简直有点出离愤怒了,这陕西巡抚乔应甲,不是在残民以逞吗?

    “陛下,臣弹劾陕西巡抚乔应甲,欺君罔上,残民以逞。”黄嘉善已经坐不住了,他站起身来,愤怒的喊道。

    “臣附议。”徐光启也是一脸愤慨。在他的脑子里,怎么也不会相信,一省之地,四分之三的耕地受灾,还是无大碍……

    “两位爱卿,你们这是怎么了?”朱由校却做的四平八稳,故作不明的问道,“哦,朕明白了,你们是不相信陕西巡抚乔应甲的话吧?”

    “陛下,”徐光启向前一步,“陕西巡抚乔应甲的话太过虚渺,臣请皇上派出钦差,详查此事。”

    见徐光启脸红脖子粗的,朱由校暗自好笑,却也不敢再戏弄下去。他端起茶杯,慢条斯理的喝了口茶,才缓缓说道:“两位爱卿,难道你们都忘了粮食配给制了吗?”

    “粮食配给制?”徐光启一怔,却看见黄嘉善也是一脸迷茫的看着自己。

    “对,粮食配给制。”朱由校又重复道。

    “……据陕西巡抚乔应甲讲,自发现旱灾以后,陕西粮行便向他保证,决不让陕西饿死一个人。那些粮行的股东,还主动提出,去外省运粮入陕呢。”朱由校得意洋洋的宣布道。

    看着两位重臣的脸色,从迷茫到震惊,再到狂喜。朱由校觉得,这下子可收到卖票钱了。

    徐光启终于明白了过来,皇上这是显摆来了。可仔细一想,心中更是大骇。“难道皇上的那些布置,都是有的放矢……”

    徐光启刚要询问,却听见黄嘉善迷惑不解的问道:“陛下,这陕西粮行,难道就这样忠君爱民,勤于王事?这里面,会不会有诈?”

    “有诈?”朱由校正洋洋得意,却听见黄嘉善浇冷水,顿时便不高兴了,“有什么诈?”

    “陛下,”黄嘉善看看徐光启,声音却低了八度,“自古以来,朝廷就不允许民间私自赈济百姓,以防其收买人心。这陕西粮行,如此兴师动众,是不是……”

    见黄嘉善一脸你知道的神情,朱由校的肺都快要气炸了。这是个什么人啊?你自己不想着掏钱救济百姓,别人救济,你还说三道四?

    刚要发怒,却又觉得不对,“黄爱卿,朝廷为什么不允许民间私自赈济百姓?”朱由校迷惑不解的问道。其实,这也是朱由校心中的一个谜团。中华五千年文明,儒家又素以‘仁’为思想核心,可为什么中国就出不了一个比尔盖茨般的慈善家?这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这,”黄嘉善脸上一阵尴尬,迟疑了片刻,才轻轻地说道:“先秦之时,齐国大臣田氏,私自赈济百姓、收买人心,最后成功取代了姜姓,成为了齐王。自那之后,民间私自赈济百姓,便成了违法之事……”

    朱由校一愣,还有这种事?再看向徐光启时,却见徐光启也正在点头。

    “ma的,没学问真害死人,等回去后,一定要好好翻翻这段书。”朱由校心中暗下了决心。

    “爱卿所言倒也有几分道理,可这陕西粮行却有所不同。”朱由校将黄嘉善的话一言带过,却又给粮行辩解起来,“这个粮行,可是有朕的股份,也算得上是皇商了。朕出面救济百姓,那些皇商应声而动,这总可以了吧。”

    朱由校暗自庆幸,自己当初,顶着大臣的反对,在粮行里入了股份。否则,这粮行,今天非被撤了不可。可又一想,却觉得不对。

    “黄爱卿,你都把朕绕糊涂了。”朱由校一脸不满的看着黄嘉善,指责道:“粮食配给制是朝廷的决策,陕西粮行只是做生意的,又算的上哪门子赈灾?他们根据朝廷的法令做生意,难道也不可以吗?”

    “这当然可以。”黄嘉善一愣,连忙应道。心中却一阵懊悔,我怎么忘了,这粮行里面,有内廷的股份。而向百姓卖粮食,更是要真金白银。

    想了想,黄嘉善又出主意道,“陛下,即便如此,也当派钦差去陕西宣慰,让百姓都知道陛下的恩德。”

    “爱卿所言甚是,”朱由校微微颔首,又对徐光启说道,“明天,内阁便报个人选上来,派到陕西宣慰一番。”

    徐光启连忙应诺,可黄嘉善还是有点不解,他想了想,又问道:“陛下,陕西既然受灾,百姓生活必定困乏。可这粮行却是做生意的,自然不会让老百姓赊账,那些百姓买不起粮食,又该怎么办?”

    “黄爱卿,难道你忘了?朕在陕西,开了许多工程,有水利、有道路,这些都是可以挣钱的嘛。”朱由校十分不满的看了黄嘉善一眼,心想,你这人,今天怎么这样笨啊?

    见黄嘉善还是迷惑不解,徐光启终于开口讲话了。

    “黄大人,这陕西巡抚乔应甲号称无大碍,还真不是虚言。”徐光启一一向黄嘉善解释道:“首先,陕西粮行的股东,大都是陕西本地之人。粮行本就有平价售粮、防范屯奇的义务,那些陕西的士绅,也不愿污了自己的名声。这受灾之后,必定会全力运粮,不让百姓受饿。

    此外,陕西一省,更是在年初申报项目之时,得了许多项目。这些项目,都是朝廷出钱,乡绅带着本族子弟干的。朝廷有规定,凡去承包项目的乡绅,都要自己供应手下工役粮食。那些乡绅,也不会为了点粮食,而在本乡本族失信于众……”

    “原来是这样?”黄嘉善这才恍然大悟,再看向皇上的眼神,便有了许多不同。“那些工役,在工地上时,自然有工头供应粮食。而他们的家人,也可以拿着工钱去买粮。陛下的这个法子,可真是太妙了。朝廷不用花费一文钱,便可以让陕西平安,真是良策……”

    朱由校一脸谦虚的点点头,心中却暗自得意。

    “你们两人,还少说了一样。乡绅供应工役的,都是自家的粮食,或者是买来的民间粮食。这样即可以削弱乡间豪绅的实力,又可以减少灾情影响、稳定民心,这才是朕真正的目的……”朱由校心中自语道。

    心中得意了一番,朱由校才想起此来的目的。他看向徐光启,笑道:“虽说乔应甲嘴硬,不要朝廷救济。可朕觉得,这陕西局势,还有一点不足,如不及时解决,必定会影响日后赈灾。”

    “那点不足?”徐光启急忙问道。

    “粮价还是太贵,”朱由校淡淡一笑,却直指要害,“陕西粮行所售粮食,都是些米面。虽然吃着好吃,可也不是那些贫民所能买的起的。况且,稻米和小麦的产量都太低,朕也不可能拿全国的粮食,供应陕西一地。”

    “这个,”徐光启的脸上一阵尴尬,“陛下是说,苞谷和番薯?”

    “对,”朱由校点点头,毫不客气的问道:“徐爱卿,这么长时间了,苞谷和番薯可试种完毕?又推广了几个府县?”

    徐光启这才明白,皇上这是兴师问罪来了。他斟酌了一下,才艰难的开口奏道:“陛下,苞谷和番薯都试种完毕。苞谷可在我大明北方疆域随意种植,并无不妥之处。可番薯,却不能在辽东种植。”

    “那推广呢?”

    “推广尚需时日,”徐光启一脸的不自在,皇上当初对他的期望值太高,让他有点难以承受。

    顿了顿,徐光启解释道:“百姓狡猾,又没见过这苞谷和番薯,对官府派遣下去的差役,都是阳奉阴违,不肯轻易试种。纵使有几个肯种的,也都是在边角之地试种,不肯大幅度种植。”

    朱由校前世是个公务员,也没少和农民打交道,自然知道这其中的为难之处。见徐光启语气吞吐,神情更是充满愤懑,当下便信了大半。

    稍微考虑后,朱由校问:“难道徐爱卿就没有想过其他法子吗?”

    “这,”徐光启更是觉得局促不安,“臣想,是不是将这推广苞谷、番薯,放入官员考核……”

    “此议不妥,”朱由校直接变驳了回去,这将工作任务放入年度考核,他上辈子可是深受其害,对其中的情弊更是了解。当下便对徐光启讲道,“爱卿虽是好意,可那些官员为了完成任务,必定会……”

    朱由校正想长篇宏论,却听到客厅外一阵闹腾。随后,一个内侍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奴才高起潜,有事禀告陛下……”(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