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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得救
    再次感谢灸甘草的投票,今日再加更一千字!

    烤馒头的香味缓缓萦绕在鼻端,文玉陶醉的眯着眼,小心的倒换着手,终于揭开一层酥黄的馒头皮,放入口中,“咔嚓咔嚓”的脆响,食物的美味抚平了叫嚣的胃,也愉悦了文玉的心情。

    继续烘烤脱光了皮的馒头心,轻轻在火中一转,“刺刺拉拉”的声音像跳动的音符,再揭,再烤,小小的馒头,其实就是这世界上最珍贵无比的美味!

    火光映照着文玉的脸庞,祥和与静谧。

    “沙”一声响,“沙”又一声,文玉的安宁被打断,她的后背,又一次绷直,戒备的握住一根树枝,迅速扭头。

    “傻——傻——”原来,不是“沙”,是“傻”,“谁?”文玉厉声喝问。

    “傻——”黑暗里传来的,还是模模糊糊的这个字,“你才傻!谁不知道本小姐是人见人爱、车见车载、花见花开的聪明娃?”文玉双手各执一根树棍,勇气倍增。

    “丫——我——”终于改词了,文玉松了口气,忽然明白过来,这是在喊自己的,自己的——艺名,嘿嘿,傻丫啊!

    文玉举了着着火的树棍,使劲的瞪眼瞅着发声的地方,慢慢的拖着身躯,靠近。

    “我——”终于听清了,是个稍熟悉些女声。

    文玉心中大喜,终于又有伴儿了!她忘记了疼痛,兼肚中饱暖,加快了挪动的速度。

    天可怜见的!正是与文玉最对心思的——橄榄枝小姐!

    只是,小姐已是花容失色,满面尘灰罢了!

    “你伤到了吗?哪儿最不舒服?”文玉急忙问询。

    “腿,胳膊,都动不了了似的,疼,真疼!”橄榄枝强说了这几个字,已经冷汗涔涔。

    文玉迅速检查小姐全身,没找到流血的部位,“那你千万别动,可能是骨折了!别害怕,我在呢。”在小姐身周划拉树枝枯叶,把自己的小火把当做了火种,“噗”又一个温暖光明的火堆引燃了。

    文玉继续实施烤馒头大业,一边烤,一边揭馒头皮喂给匍匐在地的小姑娘。

    “你有没有见那位小姐?中箭崴脚的那位?”文玉怕她睡过去了,不断的引着话头。

    “没,有,我刚,醒,”橄榄枝小姐轻轻的扯动嘴角,笑了一下,继续努力的说:“我,叫,杜——青梅。”然后,继续无力的趴伏在地上。

    “青梅?好名字!青梅姐,我也不叫傻丫,我叫文玉!”文玉很开心的介绍自己。

    在那个地方关着,前程未卜,几乎没有人肯将真实名字示人,毕竟,女子无论被掳还是被骗,都不是一件很光彩的事,甚至,会波及家族的声名。

    青梅精神开始涣散,伏在地上半天都不搭一言,文玉心中紧张,停了手里的活儿,把手探到青梅额头,“不好!发高烧了!”

    那滚烫的炙感吓坏了文玉,怎么办?两人死里逃生,劫后重逢,莫非,就为了再一次彻底告别?

    没有药,没有水,只有渐渐势弱的火!

    火!

    文玉像疯了一样,抓着树棍聚拢着更多的燃料,让这寂寞的火,痛苦的火,愤怒的火,燃烧的更猛烈些吧!

    她不再忌讳点火会不会烧林,不再刻意留出防火圈,只是恣意的,把所有能抓到的枯枝败叶,悉数丢入火中。

    在寂静的深夜,一蓬耀眼的火光冲天而起,浓烟滚滚,这寂寞的山林,堆积了多少层落叶枯草,文玉心中就有多少层痛苦与压抑。

    有时候,小民的生,就是这么艰难!

    纵使你卑微的苟活,也是不能!

    如果,可以再活一次,我不要这样的生活了!文玉愤怒的想着,我不要再留恋卑微的感情,我不要再低头弯腰的生活,我一定做得更恣意些,更痛快些,哪怕,死亡迫近,哪怕,灾难频频,我文玉,要做个顶天立地的女人!

    她的神智渐渐模糊,火光,开始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她安安静静的躺倒在地上,把一只馒头放在青梅的嘴边。

    这一世,我尽了力了!文玉沉沉的陷入到了黑田的梦里。

    没有了疼痛,也没有了牵挂,她看见自己惬意的漂浮在空中,稍瞬,又飞荡到了一座山峰上,赤脚一蹬,脚下,竟然感觉到了水的流动,清清凉凉的,还有几尾小鱼,在水里吻她的脚心,真痒啊!文玉呵呵的笑起来。

    “玉儿醒啦!当家的,玉儿醒了!”一个声音在惊喜地叫!

    “这是死了还是又穿了?”文玉心中默念,闭着眼,试探着抬抬手臂,疼!刺骨的疼!

    那么,是真实的了!文玉使劲睁开眼睛。

    不是天堂,也不是地狱,她回到的,是自己的家,有父母兄弟的家。

    自己的脚丫,还抱在文氏的怀中,她停下了捏揉的动作,正喜极而泣的呼唤着文强到来。

    “娘!”文玉的声音像被火燎过一样的干涩。

    “玉儿,娘的好玉儿,你醒了!”文氏的手臂抖抖索索的前伸,似乎想要摸一下文玉的头脸。

    “娘,你的眼睛怎么啦?”文玉发现了不对头的地方,母亲,不止苍老憔悴了许多,她的眼睛红肿,没有一丝光彩。

    “没事,你不用担心。”文氏摸索到了文玉的手,“有一位明道士,帮我看过眼睛了,说是只是暂时的失明,等郁结散尽,就能看见东西了。”

    “娘!”文玉干涩的嘶吼,心中酸痛不已。

    “玉儿!”文强大步迈入,手上,还有面粉的痕迹。

    “爹!”文玉继续嘶哑的叫,这个老爹,比文氏还要老得快一些,头发忽然的半百了,满嘴的胡茬打了卷儿,也是斑斑点点的黑白夹杂,背有些驼,丈二的大汉子好像,一下子矮了一截。

    自己的失踪,给这个家庭,带来了多大的伤害啊!

    文良和文乐也跑来了,一左一右的拥在文玉身边,不肯远离。

    姥娘,迈进门就紧贴着门帘,眼看着文玉,低低的抽泣。

    文玉心中伤感,却不想再让这伤感继续,“哥,喝水。”

    文良如大梦初醒,急忙从火炕上蹦下,匆匆去给文玉倒水。

    “瞧我,光知道欢喜了,咱玉儿,还饿着哩。等着啊,爹给你拿蛋糕去!”文强摸着后脑勺,很尴尬的说着,也转身走了。

    文玉喝了杯蜂蜜水,真甜!“谢谢哥!”嗯,这声音,也好听点儿了!

    吃着老爹喂入口中的蛋糕,喝着哥哥沏的蜂蜜水,文氏在揉脚,弟弟在捏肩,姥娘呢,笑微微的给文玉在身后梳辫子,一点一点儿的理顺着满头的疙瘩卷儿,这,这,分明是一个劳苦功高的大功臣般的待遇嘛!

    文玉乐得喜眉喜眼,那受伤的胳膊也不怎么疼了,闭了眼睛,“哼哼”着享受。

    辫子梳好了,姥娘整理下被褥,“玉丫头,你身子弱,可得好好养养,快躺下歇着!”

    一众“大臣”急忙七手八脚的侍候着,放倒了不肯就范的文玉。

    “爹,哥——,俺不累呢,给俺讲讲,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那个杜青梅小姐呢?救回来没有?还有,那位受了箭伤的小姐呢?找到没?”文玉把头乱摇,不住口的追问。

    “刚好一点儿,就摁不住了!”文氏拍她脚背一下。

    “那你闭上眼睛歇着,俺给你慢慢儿讲。”文良不忍辜负妹妹的要求,折中道。

    “好啊好啊!你快讲!”文玉顺从的闭上了眼睛。

    “俺去看看鸡汤炖好没?”文强似乎不愿意再回想那段惊心动魄的故事。

    文氏的手,慢慢的放下了,身子斜倚在文玉一侧,竟然,响起了细微的鼾声。

    “小点声,让你娘睡会儿。”姥娘打着手势,给文氏褪去鞋子,盖上了被子。

    “————梁将军发现了你留的箭头记号,分兵几路,向东山行进,路上追杀了不少余众,救回了七名小姐,却独独找不到你们,还有,”文良握紧拳头,“还有,那个天杀的任宏!”

    “我们在那条路上反复寻找,找到半夜也没发现痕迹,幸亏将军坚持寻找,才终于闻到了烟火味,向峭壁下看,才看到了你们示警的火光,将军亲自带人滑下峭壁,把你们救上来的。”

    文良喘口气,继续:“那位和你躺在一起的杜小姐,已经被家人带回去了,她虽然发着高热,但明道士说,于生命无碍。还有一位小姐,也是大难不死,离你俩个仅仅六、七米的距离,明道士说,她胸口的箭,若是再偏一丁点,神仙也难救了!”

    “那,她们的家,在哪里?”文玉止不住追问,共同经历过生死的情谊,可不寻常。

    “那怎么会说?她们的家人,都巴不得没人知道这事,怎么会留下地址给我们?你别伤心,不是她们不想与你再联系,实在是,走的时候,都还昏迷不醒着呢。”文良颇有耐心,一句句解答着文玉的疑惑。

    “那个押解我们的三号四号呢?哥,你去打听一下,那四号,最后,放了我们,他,是个好人呢,千万,别被处置了!”文玉又想起另一个身影。

    “他——他们——都死在山上了!”文良尚且不知道这段典故,迟迟疑疑的回答:“有一个小姐说,四号,在三号要杀她的时候,出手杀了三号,然后,就自尽了!”

    “啊?”文玉大惊失色,一骨碌从炕上坐起身,“怎么会?那四号,那伙夫,我老是想法子骗他,舍不得让他跟我学炒菜,他知道我偷拿了打火石,他也有个妹子,他放了我们,还送给我一个馒头,我想回报他的,我想过,要是能活着,就回报他的——”文玉喉头哽咽,眼泪止不住的流落到被子上。

    人活在世上,多得是身不由己,在乱匪的队伍里,保留了心底一份良善,盗亦有道,却给了文玉三人,那么珍贵的活下去的机会!

    文良也被感染了,他从文玉的语无伦次的叙述中,听懂了那位义士的作为。

    “玉儿别哭了!身上还伤着呢。你放心,俺马上去找将军,找回他的尸体,把他好好安葬,你好好地养着,再不能哭了!”文良把文玉按回炕上,掖好了被角,自己急忙忙跑出家门,边跑边喊:“文乐,去看着你姐!”

    文玉将头,向文氏紧紧的靠去,倾听着母亲的呼吸声,热泪,滚下脸颊。

    不亲身经历那段血腥的日子,无法真正明白其中的感受,一幕幕血泊中的挣扎,在现在,安宁温暖的炕上,依偎着母亲,却排山倒海般的向着文玉,涌来!

    那位安静的割了腕的小姐,头发在枕上披散着如凋零的花朵;那位与自己最不对头的爱喝醋小姐,一颗痴心都寄托在公子身上,拈酸吃醋,争风摆谱,最后,也轻轻松松的就成了剑下之鬼;小伙夫,记忆里最后那一刻,黑幽幽的眼睛,仿佛盛着无尽的悲凉——

    母亲的眼睛,盲了。那么温和慈爱的农妇,对生活很容易知足,刚刚扬眉吐气的活了短短的时光,现在,又陷入了沉沉的黑暗里。

    苍天啊,如果你有灵,请,赐给我力量吧!

    给我一身功夫,让我去手刃仇人,为了这些死去的亡灵,为了对父母亲人的无法弥补的伤害,也为了,自己所受的屈辱!

    文玉全身颤抖,牙齿,在紧闭的嘴唇里“咯咯”作响,任宏,从此日,不管海角天涯,我文玉与你的仇恨,不死不休!

    她已经感觉不到文乐小心的看护,仇恨,胀满了她那颗脆弱又坚韧的心灵,闭着眼睛,她沉浸在如何狠辣的行动,如何一招制敌,如何手刃任宏、快意恩仇的臆想中。

    其实,凶恶与狠辣,飞檐走壁与仗剑天涯,取人首级与快意恩仇,都只是,都仅仅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的遐想而已,十岁,平平常常的农家女,除了默默承受苦难,还能做什么?

    不能!

    真的不能吗?

    那命运的转盘,已经启动多时,文玉,这幼嫩的小手,竟然,就真的干出了一桩惊天动地的血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