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这样的话,文忠媳妇更加激动了,她也把期冀的目光,望向两个老太太,似乎,她俩的语言,就能决定手中七巧板的命运似的!
“丫头,你俩想做了这个东西去卖?”姥娘没听太懂,本来以为是给小孩子的玩具呢,怎么又到市场上“火”去了?
文老太太脑子明显强悍些,她拧着眉毛,粗手去抚摩那木头块儿:“这样的东西,谁会买?”
她的表情在说:反正俺是不会花钱买这个的!
文忠媳妇的脸色又迅速的垮下去,也是哩,谁会买这个木头块儿回家?有啥子用?
只有文玉不理这一套,她心里有数着呢,在另一个世界,这种玩具几经考验,最辉煌的时期是明末清初,皇宫中的人经常用它来庆贺节日和日常娱乐,拼成各种吉祥图案和文字,故宫博物院至今还保存着当时的七巧板呢!
七巧板,最早是由一种古代家具演变来的。
传说,宋朝有个叫黄伯思的人,对几何图形很有研究,他热情好客,发明了一种用六张小桌子组成的“宴几”——请客吃饭的小桌子。后来有人把它改进为七张桌组成的宴几,可以根据吃饭人数的不同,把桌子拼成不同的形状,比如三人拼成三角形,四人拼成四方形,六人拼成六方形……这样用餐时人人方便,气氛更好。
后来,有人把宴几缩小改变到只有七块板,用它拼图,就演变成了一种玩具。因为它十分巧妙好玩,所以人们叫它“七巧板”。
“你们都别担心,这事儿,交给我!”文玉自信满满:“婶儿,你空闲时接着做,先来二百套吧,我去找销路!”
“文玉,真的能行?”婶婶又激动了,传承自侄女的傻笑,又回到了脸上。
姥娘想说点儿啥,被文老太太拉住了,俩人互相看看,摇着头,相扶着去灶房了,边走,还边嘀咕哩!
“随她们去吧,了不起,费些功夫,祸害点儿木料,反正也瞎不了啥!”
“想一出儿就是一出儿,咱家这丫头,费心的很,瞧瞧,把文忠媳妇也传染上了,这么个年纪了,还跟着个毛丫头瞎跑哩!”
“想想,有个想头也是好的,你没发现吗?文忠媳妇可喜欢的紧呢,老挂着个笑模样儿!”
剩下的两个人,却已经顾不得老太太的想法,头抵着头,嘁嘁喳喳的讨论起制作的细节来。
“婶儿,你得采用流水作业,这量大了,别再一个一个的单做,先锯出来单个的样子,成批做完,再做下一个图形的,速度就能快得多。”文玉把自己的经验讲给婶婶。
“嗯,俺懂!就是尺寸上怕掌握不好,大小上可不能差喽!”
“这个好办,你在我这儿取些墨,再做一只鹅毛笔,沾上墨就能写,你先画出来准确的印记,再下手锯开,就行了!”文玉觉得这是最简单的事了。
“那行,俺就不用墨斗了,忒粗,做这么小的东西,没法下手呢。”
文玉直起腰来,拉起婶婶:“走,去我那屋,给你看看别的图样,都是能挣钱的宝贝哩!”
两个拥有极高创作欲望的人,如遇知音,完全不是前几天那剑拔弩张的尴尬场面了。
于是,文玉的案子上,不断传出翻动纸张的声音,和一声接一声的惊呼:“这个漂亮!俺可以做!”“真好看啊!俺试试!”
到最后,两个老太太喊着去送午饭了,两个人才意犹未尽的停了手,婶婶把几张挑出来的图案护在胸前,怯怯的问:“都给俺拿走,行不行?”
文玉大度的一挥手:“拿走!以后啊,我就做你的经纪人,负责去推销,你呢,只管安心的琢磨就行!不过,”文玉“嘿嘿”笑几声:“我得取提成,你可别舍不得!”
“啥提成?”婶婶哪儿明白这种词汇,“俺都舍得,都随你!”
“我要留取一部分资金,做设计与销售的费用,还有,价格等问题要由我来做主,你相信我吗?”文玉认真的看向婶婶,这一次,合作的人物还是有点儿棘手的,文玉认为,这个婶婶,万一又发作起来,也不是不可能的!
“俺全由你做主!”婶婶仿若溺水的人抓到了稻草,付出了全部的信任。
“那,咱得签字画押的!”文玉也有些不好意思了,但是,有关金钱的买卖,还是正规些好,免得此后后患无穷不是?先把丑话说在前面,以后也能留条退路。
“都行!”婶婶答应的爽快,以她目前的涉猎范围,只有交给别人这一条路可走。
俩人立刻着手,文玉起草,念给婶婶听,然后同意,按个手印,那红印子,自然是文玉的绘画颜料罢了。
其实,这契约未必真的就能管事,就是说,很可能不具有法律效果,但是文玉之所以坚持,就为的是自己以后行事做主方便,有一张神神秘秘的纸张押在这里,想必对这位婶婶,就能好管理的多。
这一番折腾下来,俩人出来洗手,再喂了小白,俩老太太就乐呵呵的回来了。
“还等着我们吃饭呢?”姥娘看看碗筷没动,深觉俩小辈懂事。
“那是,你们不在,我跟婶婶可不敢先吃!”文玉笑嘻嘻回答一句,拾掇盛饭。
“刚才跟你奶奶说了咱想再买些带崽儿的鸡蛋,下午,我们俩就去村子里再走一遭,还想去附近村子多采买些来哩!”姥娘吃着饭,边跟外孙女报备。
“那好啊!你俩做着伴儿,我就更放心了!放心去吧,晚饭我来做!”文玉喜欢的紧,姥娘跟自己留在文家村,一定感到很孤单的吧?能转眼就跟文老太太在一起,还挺谈得来,也是生命中一大奇迹,自己一定得支持!
婶婶很着急,她的午饭吃的心不在焉,文玉实在看不下去了,开口:“婶儿,别着急,一口可吃不成一个大胖子,慢慢来,你先吃饱了饭,回家去睡会儿,再琢磨挣钱的事!”
“嘿嘿,俺哪有着急?”婶婶羞涩了,急忙辩解。
“还不急?媳妇儿,你都把饭粒送到鼻子上去啦!”文老太太指着儿媳妇的脸说笑。
“哪儿有?”婶婶手忙脚乱,站起了身子,放下碗筷,抬手去擦鼻子。
“咣当”“哗啦”,两声响,凳子翻了,筷子也掉了,那鼻子上,嘛也没有!
两个老太太那个乐啊,真难得见到这么热闹呢,只有善良的文玉,一脸的同情,帮婶婶扶起凳子,捡起筷子,顺便,替受害者白了恶趣味的老太太一眼。
可惜,白眼球的杀伤力,太弱了!
姥娘本就很难对付,文玉心里思忖,这又添了一个生命力更旺盛的帮凶,咱们的小日子,可得加强警惕了!
“今儿的刷碗任务也归我了,都去歇一会儿吧!”文玉大度的主动承担了光荣的任务,咱有眼色,看出来那三个人都是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就咱,还比较淡定。
果然,两个老太太迅速收拾好小包裹,有说有笑的出门了,婶婶呢,更是夸张,人家是一溜小跑出的文家,唬的小白紧跟着跑了一圈,肯定是以为这个爱惹事的刁妇又招惹了自己的小主人了呢。
文玉拾掇完,回房间,继续勾勾画画,然后,揉揉脖子,注视那张书写着“纸铠甲”的小纸片,得回镇子一趟,买些丝绸布料回来,据说,用丝滑的绸布做铠甲的里衬,更能卸去一些弓箭的威力,再寻些韧性更强的纸张,就可以着手做一套完整的纸铠甲了。
这一次,描画的是铠甲的细节图,按照记忆中的样子,进一步调整,粗略的标了一下尺寸,梁山身材高大魁梧,比老爹更甚。
文玉陷入沉思,依稀,梦魇中的梁山影像,慢慢浮现在眼前,自己,是抓着他的手臂疯癫过吧?哭泣过吧?人与人之间的那种信任,有时候,只是出自于本能。
那个粗糙的汉子,内里包裹着的,也是一颗敏感细腻的心吧?体会到了文玉的痛,聆听到了文玉的心声,不然,不会面对皇威坚决不肯吐露文玉的名字,保护着小姑娘的声誉与安宁,不会嘱托晴明师太给文玉解惑,帮助她寻回心灵的平静。
而前世的梁山,在文玉的眼前,渐渐苍白、缥缈、至虚无。爱情,就是这样一种疾病,如同发高烧,即使持续的时间很长,可是,只要没有让当事人及时死掉,总还是要降温的,直至,可以淡然一笑以处之。这就是晴明师太所说的:“痛了,你自然会放下!”
所以,这套纸铠甲,就是一个完整的句号,告别虚无的幻想,感谢在艰难的岁月里帮助自己的人,活过,死过,又活过,还看不开什么?就当今日是世界末日吧,咱挺过来了,明日,不就是新生了吗?
菜畦里的韭菜在萌发,小鸡仔儿在呼唤,七巧板在等待,后山上的花草树木在诱惑,还等什么?努力奔向新生吧!***